第二天是個響晴的天,西遠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所以不想在家裡悶着,就領着西韋,兩個人一起跟着爺爺去大田裡看看。現在已經是夏末,在這北地,麥子已經收割完畢,有手快的人家已經把麥田又重新起了壟,在上面種上大白菜、大蘿蔔,這個時候也就這兩樣東西種下去到秋天還能收一茬,況且過冬的蔬菜也主要靠這兩樣。
爺爺手裡拿着鐮刀,腰間別着菸袋鍋,在前邊慢慢走着,路兩邊的莊稼長勢正旺,偶爾有黃色的蒲公英在田頭盛開,一閃一閃的像明亮的小火苗。
“哥哥,哥哥,哥哥,你聽,蛐蛐!”西韋牌復讀機又開始講話了。看着西韋閃亮亮的眼睛,西遠不忍心讓他失望,只好牟足了勁,躡手躡腳地順着蛐蛐的叫聲找過去。還好,幼年時候逮蛐蛐的功力還在,在蛐蛐跳起來的瞬間,西遠迅速的用手扣住,感覺到手心裡蛐蛐不斷地掙扎跳動,西遠衝西韋擠擠眼睛。
“哥哥,哥哥,哥哥,回去你給我扎個籠子吧,我把蛐蛐放裡邊養。”
“那是蟈蟈籠,是用來養蟈蟈的,蛐蛐放瓦罐裡就行。”
“哦!”
“還有,以後不許叫那麼多遍哥哥了,你喊一遍我就能聽到。要是再這麼羅嗦,我就不給你逮蛐蛐了。”
“知道了。”
西韋用手捏着蛐蛐,小腿緊着倒騰,跟着爺爺和哥哥的腳步。這鄉村的風景對於西遠來講並不陌生,上一世也是出身農家,對莊稼也有一種出於天然的熱愛,看到就感到很親切。
“喲,老弟,這是去地裡看看啊?”迎面來了一個老人,看樣子和爺爺的年紀差不多。
“是啊,沒事去看看,快到秋天了,怕有那手腳不老實的禍害莊稼。”
“可不嘛,聽說昨天老李家的玉米就讓人給掰了半條壟,老李氣得在地頭罵了半天。”
“這可是太缺德了,這時候莊稼還沒上成呢,造孽呦!”
“誰不說吶,唉!咱們沒事也得多瞅瞅吧。”
西遠悄悄地問西韋:“這誰呀,你認識嗎?”
“哥,你又考我。這不是王三爺爺嘛。”西韋給了西遠一個很不服氣的白眼。
這兩天爲了儘快對周圍的人和事熟悉起來,西遠儘量多的從別人的言語中瞭解關於村裡的信息,但是他不敢明目張膽的問別人,只好從西韋那裡來問,美其名曰考考他。西韋一開始還顯擺自己知道的多,可是西遠問的多了他就傲嬌了起來。每次西遠一問,他都或是奉送白眼,或撇撇嘴。
和王三爺爺分開,爺爺就開始有些憂心忡忡,西遠知道爺爺在擔心地裡的莊稼。村裡有幾個遊手好閒的人,平時沒事專門偷雞摸狗,在這個時節常常夜裡偷人家地裡的糧食。
“爺爺,您別擔心,咱家的應該沒事兒。”西遠寬慰着爺爺。
“咱家的莊稼今年長得好,怕招了別人的眼啊。”
西遠知道這時候言語說多少都沒用,到地裡看看纔會放心。三個人也沒心思慢慢走了,都加快了腳步。
走了一段西韋就跟不上了,一個馬趴摔在了地上,手上臉上都蹭上了土,手裡的蛐蛐也不小心捏死了。
“哇!哥哥,哥哥,哥哥,蛐蛐,蛐蛐!”
“沒事兒,等一會兒哥哥再給你逮。快,小韋不哭啊,咱不掉金豆子,看讓人瞧見該笑話你了。”西遠一邊給西韋擦着眼淚一邊安慰他。然後背對着西韋蹲下來,把西韋背到了背上。
剛纔光顧着和爺爺一樣揪心莊稼了,忘了西韋人小走的慢。西遠知道,在這個一切落後的古代,家裡只有那麼幾畝田,如果趕上這時候被*害了,連補種都來不及,弄不好來年就得捱餓。
緊趕慢趕到了地裡,三個人都鬆了口氣,西遠家的莊稼只有地頭靠近路邊的被人掰了幾穗玉米,別的都完好。
爺爺點燃了旱菸,吧嗒吧嗒的坐在地頭抽。西遠帶着西韋,拿着爺爺的鐮刀把已經被別人掰掉玉米穗的玉米杆割下來,削成一節一節的,然後把外面的硬皮扒下來,裡邊的芯就可以放到嘴裡嚼,如同吃甘蔗一樣。西韋嚼得很起勁,玉米杆的芯甜甜的,像糖一樣甜。家裡只有過年的時候纔會給小孩子買幾塊糖,他都快忘記糖是什麼樣的了。
在大田裡守了一會兒,爺爺又帶着小哥倆去了種白菜的地。西遠家有五畝田,並不挨着,一塊三畝,今年種的玉米;一塊兩畝,種的小麥,麥子收完後,爺爺和奶奶也和別家一樣種了白菜蘿蔔,但奶奶另外還種了一壟芥菜,並見縫插針的挑有空隙的地方種了點香菜和菠菜。
西遠在白菜裡邊挑葉大的掰了點白菜葉,又弄了點香菜。然後和爺爺、西韋回了家。
晚上,奶奶用小米、大米和早飯剩下的玉米粥一起燜了一鍋飯,儘管裡邊白米少的可憐,但這在家裡也是比較奢侈的了。然後在鍋裡少放了一點油,打了一個雞蛋,稍稍用油煎了一下,弄碎,再放入家裡自己做的黃豆醬,最後放一些剁碎的辣椒,小火咕嘟一會兒,出鍋。
今天的晚飯就是飯包了:把洗好的大白菜葉攤平,鋪上一層米飯,米飯上邊放一薄層雞蛋辣椒醬,接着把香菜和小蔥掐成小段放在醬的上面,然後掐着大白菜葉的邊緣把菜葉合攏,一個飯包就做成了。
飯包儘管材料簡單,但是很好吃,白菜的清香,米飯的飯香,雞蛋辣椒醬的醬香,還有小蔥香菜特有的味道,混在一起,吃起來特別的開胃,讓人越吃越有食慾。西遠不知不覺的就吃了三個,直到肚子裡邊再也沒有地方裝了,纔不得不罷手。捧着肚子仰面躺在炕上亮肚皮。西韋看哥哥的樣子也覺得好玩,一咕嚕也倒下,和西遠一起亮肚皮。
“奶奶,真好吃,明兒咱還吃飯包吧。”
“貪吃鬼,明兒可不能再吃飯包了,費飯,吃這一頓費的糧食夠平時吃兩頓的了。”
“可不嘛。今天我去地裡碰到王老三了,他說西頭老李家的地叫人給禍害了,掰了半壟玉米。”
“這些挨千刀的,禍害人莊稼也不怕折壽。老頭子,咱家的沒事吧?”
“沒事,就是地頭丟了幾個。”
“那就好。”
“咱家的莊稼今年長得好,我心裡尋思着怕別人給盯上,我看看,要不晚上我半夜起來得過去看看。”
“你自己能行嗎,半夜天黑,看再有個好歹的。”
“不行也沒辦法啊,這要是叫*害了,明年吃啥啊。”
“唉,這可真是,真叫人沒活路了。”
西遠聽着兩個老人的對話,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叫爺爺去,真的糧食被偷,明年就得捱餓;要是讓爺爺去,一個老人,又大黑天的,萬一有點事後果不堪設想。不行,得想個辦法,既能保存莊稼,又能讓爺爺安安全全地。
“爺爺,您問問王三爺爺他們,估計現在家家都怕丟糧食,都想着半夜去看看,要不幾個人結成一夥,排上班,一夥上半夜,一夥下半夜,您看行嗎?要行的話,您找王三爺爺他們商量一下。”
“嗯,我大孫兒這麼說給我提了個醒,不能耽擱了,我馬上去問去。”爺爺說着拿了鐮刀和菸袋鍋就出了家門。
一家人也沒有心思幹別的了,都在家裡焦急的等着爺爺的消息。奶奶收拾完了家裡的活計,上炕把被子鋪好,西遠和西韋把腳丫子放到被子底下——這樣暖和。
受到家裡氣氛的感染,西韋今天沒有纏着西遠講故事,眼巴巴的瞅着奶奶在炕沿那兒搓麻繩。奶奶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晚上幹不了太細緻的活。
西遠看西韋的樣子,一陣心疼,在現代社會,這麼大的孩子正是無憂無慮、倍受家人寵愛的年紀,小小的西韋卻過早的接觸了生活的不易。西遠爲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提議和西韋一起捉迷藏。
不出屋子,家裡東西又少,可藏的地方不多,可就是把被子蒙在西韋身上,西遠嘴裡邊嚷着:“小韋呢,小韋藏哪去了?我怎麼找不着了呢。”西韋就能躲在被子下面一動不動。西遠怕憋着他,隔一會,裝着發現了,掀開被子,裝做大吃一驚的樣子:“哇,原來小韋躲到這裡了!”西韋就會嘎嘎的笑起來,一個勁兒地叫:“哥哥,哥哥,還來。”然後又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
看着西韋的笑臉,聽着西韋的笑聲,西遠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西韋說是五歲,實際上這裡人計算年齡都是按虛歲,西韋生日小,臘月二十三,小年那天的,到現在還不到四周歲,只是三生日多一點罷了。
一直等到了很晚,西韋已經挺不住睡下了,爺爺纔回來,不過看着心情還不錯。原來,爺爺找了王三爺爺,正好,其他幾戶人家也有同樣的想法,大家就一起商議輪流守夜。因爲大家說話的聲音比較大,又招來了幾個人,沒想到村裡的里正也過來了。他今天也聽說了老李家被*害莊稼的事情了,於是決定把村裡的勞力組織起來,編成組,大家輪換着看護莊稼。這樣,就更有保障了。
西遠只聽了個結果就進入了夢鄉,可能是穿越來的這具身體還很小,熬不了夜。在睡夢中,西遠還夢見玉米穗變成一個個玉米娃娃,不知道衝誰嚷着“別偷我,別偷我。”穿越前的西遠並不是什麼有錢人,但也絕對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爲了幾穗玉米而在睡夢中都要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