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端木涵不同往日, 少了些冷漠,多了些誠摯,翔宇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傢伙, 人家一張好臉就可以把她安撫住。伸手不打笑臉人, 想想自己也沒什麼值得他所圖的地方, 她也就安心下來, 交個朋友還是可以的。或許能從他的口中探知十年前的事情, 皇帝不能問,三皇子又死了,只有從這個當年的大皇子身上突破了。
端木涵又要了一壺酒, 邀請翔宇喝兩杯。翔宇不太敢喝,墨鴻飛早就下了戒酒令, 雖說兩人因酒結緣, 但也說明她能因酒誤事, 只拿起杯子稍稍沾了沾嘴脣。
端木涵倒是沒有在意翔宇喝沒喝,自酌自飲起來, 他好像就是要找個人陪着說說話而已,翔宇有了這樣一種感覺。她基本上不用說話,只要靜靜聽他講就行了。
“那晚,你的一首<將進酒>震驚全場。我最感興趣的是‘天生我材必有用’這一句,你說, 人生下來是爲了什麼, 都是有用處的嗎?難道就沒有廢物嗎?”他的筷子停在空中, 眼眉皺了起來, 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
得, 還得做心理醫生,給他疏導疏導。翔宇咳了一聲, 張開雙手想擺一個聖母的POSE,想想又作罷,這裡誰知道聖母是何人呀。“人生下來當然是有用的。”她如同參加大學裡的辯論會一般,先擺出了自己的觀點,然後再給他分析分析,“何爲有用?何爲無用?關鍵看你的看法了。有用就是封侯拜相,高官厚祿,家財萬貫嗎?這種看法絕對錯誤!”
有些激動,她不由起身在包間裡踱步,邊走邊思考地說:“很多人以爲,只有幹成大事才叫有用,試問天下有多少所謂的大事,若是如此,那麼絕大多數人默默無聞一輩子,難道他們都是無用之人嗎?人生下來,成人後,都有自己的位置,或做官,或經商,或務農,或做工,每個位置都是有用的,只要踏實工作,都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孔子曰過,‘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反言之,在其位謀其政。我認爲,每個人各得其所,各盡其責,是爲有用。”
端木涵有些明白,又有些茫然,道:“那我的位置又在哪裡?若是沒有位置,是不是就是無用之人?”看着他哀傷的神情,有些不忍,翔宇勸道:“端木大哥,你現在是暫時沒有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已,想想周時的姜太公,他八十歲才找到自己的位置,成就一番事業。你現在還年輕,可以繼續找嘛,整天自怨自艾、自暴自棄就能解決問題嗎?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這是逃避之人才用的藉口,那是懦夫、膽小鬼,是個男人就應該坦蕩蕩活在這紅塵之中,活出自己的精彩!”話到最後,聲音高了上去,沒辦法,激動了。
聞言,端木涵他忽然大笑起來,笑了好久,好像要把胸中的鬱悶全部笑出來一般。停住笑,他倒上酒,執意要敬翔宇一杯,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翔宇的當頭棒喝,令我醍醐灌頂。來,大哥敬你一杯,權當謝意。”受他感染,翔宇同他幹了一杯酒,心中還是很得意,自己這個心理醫生的水平還不錯嘛,有空教教小四,讓她也多學一門科目。
堅決推辭了下一杯酒,因爲臉上已經感覺有些熱了,自己還真不勝酒力。看看街上的人羣已經漸漸散去,翔宇便要回去找其他人,端木涵也沒二話,付了酒錢就陪她一起走。經過心理輔導,端木涵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說話倒是穩重了不少,看來這應該是他掩飾的本性吧。拋開了成見,翔宇同端木涵聊得還是比較和諧的,她主要講慈善總會的事情,說說自己的計劃,他聽得很認真,若有所思,最後直接要求加入慈善總會。對此,翔宇還是歡迎的,只要他真心想做善事。想了想,她同意吸收他爲大楚慈善總會的第一名志願者。
廣場中已經沒有翔月等人的身影了,還是回將軍府等着吧,不然雙方互相找人,更容易走漏了。端木涵執意要送她回府,竊喜延長了同她相處的時間,不知爲何,他喜歡去親近她,卻不是像以前對那些小倌褻玩的念頭一樣,總覺得在她身邊,心裡有欣喜、有踏實,又有滿足,心跳有些快,怦怦怦怦,需要幾次深呼吸才能平息。
突然靈光一閃,對了,就是這種感覺,同很久以前一樣的感覺,喜歡,是喜歡的感覺,難道自己現在又有了喜歡人的能力了?已經忘了他了麼,不會的,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可是現在是什麼情況?端木涵心頭慌亂,扭頭看着翔宇,立刻拉起她的衣袖,問道:“翔宇,人是不是容易忘記,爲什麼曾經刻骨銘心地喜歡一個人,現在又喜歡上另一個人?這是薄情嗎?”
咳咳,翔宇清了清嗓子,又來了,賣糕的,迷途的羔羊,不要怕,等待我來拯救你吧。“不不不,這不是薄情。每個人都曾經刻骨銘心地喜歡上一個人,但是感情是需要經營的,若是沒有兩人的共同努力,時間一長感情變淡也是正常的。所以說,喜歡上另一個人也不是不行,兩個人好聚好散嘛,還可以是朋友的……”
“可是,喜歡的人已經不在了,不應該永遠銘記在心,至死不渝嗎?”端木涵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黯然道,心中矛盾不已。
翔宇無語望望天,這是什麼情況,是雞同鴨講的情況。不過,古人真是死心眼,轉眼想了想,捋了捋思路,又道:“死者已矣,若他地下有知,當會祝福活着的人找到幸福,美好回憶會永遠留在心中,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若是現在又有了心動的人,爲什麼不去追求、去爭取?不要拘泥於一個死去的人,畢竟活着的人還是生活下去,若一直痛苦的話,那真是生不如死了,所以還是要找到自己的幸福,這纔是正理啊。”
一席話說得端木涵找到了理由,是啊,他會把那人一直刻在心中。現在這個令人心動的人,自己也不想放棄,只能對那人說聲抱歉了,因爲心裡不能只有你存在了。
他轉身到翔宇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雙手扶着她的肩,有些嚴肅道:“翔宇,我決定了,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翔宇心裡有些發毛,雖然心理醫生做得不錯,但是,貌似剛纔這些話,給自己帶來麻煩了。不過,現在什麼情況,怎麼看不明白。
她正要掙脫他的手,忽聽得有人叫道:“宇兒!”一個激靈,回頭一看,果然是家裡的醋缸碎了,好大的醋味兒啊。一時間竟然無法反應,任端木涵的手在她的肩上,愣愣地看着墨鴻飛殺氣騰騰地衝了過來,心底則哀號,誰來拯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