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帶着飛絮推開風儀殿的大門,風儀殿因爲曾經是徐唯青的住所,因而一直被悉心打掃照料着。雖然是偏殿卻有專人伺候着園內的花草,風儀殿多種梅花,足見當初的徐唯青是何等的傲骨高節。
魏然看了那些正打着花骨朵的梅花,或白或紅,心裡說不清到底什麼滋味。
飛絮跟在魏然後面,心思忐忑:“皇后娘娘,您真要住風儀殿呀?”
“以後,不要叫我皇后了,這個皇后我從來就不想做,我嫁的是曾經那個叫杜三的乞丐,如今他不是了,他是皇帝,未必見得我就要做皇后。或許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錯誤,飛絮,我不應該抱着期待來到這宮廷裡,希望得到傾心以待。”魏然推開風儀殿正殿的大門,裡面正有打掃的宮人在清潔着,見魏然來到,卻不知道是皇后。
飛絮見狀連忙上前:“這是皇后娘娘,快些來拜見。”
一衆宮人們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地跪滿一地,高聲呼道:“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吧。有飛絮在這就行了,你們先下去吧,打今兒起我就住風儀殿了。”魏然說完便四處打量了起來。
沒有恆恩殿的莊重肅穆,沒有其它主殿的華貴端美,有得是一股子清淡素雅的氣息,雖然無形中仍帶着些皇家氣派,卻不至於讓人感覺得不可親近。
“皇后娘娘,這風儀殿還真是與衆不同。”顯然飛絮也覺得這裡更好,恆恩殿也好。只是終究太壓人了,風儀殿讓人覺得頭適安然。
魏然到後院一看,立刻傻了眼,水榭流泉、碧竹搖曳。一眼小小的泉水,把整個後院點綴得靈魂鮮活,扶疏花木竟然在這樣的日子裡也是長開不敗。
只是想來,當初在這樣地環境裡穿行,徐青孃的心裡也同樣是悲苦的吧。就如同此刻她也是這樣無奈而苦澀。
“羣芳照眼碧雲天。寂寞宮廷人幾千。身在九重帝子樓。心隨流水慟經年。胸中詩句寫長恨。枝上嬌花怨愁眠。相問君王數行淚。何時紫榻憶曾言。”魏然忽然現。原來她還能寫詩。還是宮怨詩。
飛絮雖然不懂詩。卻把魏然地悲傷聽得分明:“皇后娘娘。奴婢雖然不懂您和皇上之間地事。卻明白。皇上心底是有娘娘地。只是皇上畢竟是一國之君。就算是皇上不在娘娘面前拿着帝王地架子。但皇上始終是皇上。皇上不計較。宗正、儀正們也是要勸諫地。”
“人地身不由己。大都是因爲得到地太多了。而帝王真正想要做一件事。試問誰又能攔得住?”魏然嘆息一聲不再理會飛絮在後面嘮叨。坐在水榭地欄杆上。趴着看水裡地游魚。一隻只滿滿地悠遊着。池中盡是紅金兩色化龍鯉。
魏然笑笑。真是帝王家啊。就算水裡養地魚也是帝王家地服色。一點也沒有出入。
魏然這邊看着魚。江得安也把她搬到風儀殿地消息告訴了杜三。
“皇上。今天早上您出了恆恩殿後。皇后娘娘便收拾了東西住到風儀殿去了。而且把金印、金冊等一應行制都擱在了恆恩殿裡。”江得安抹了把汗。不敢讓杜三知道。之所以魏然會去風儀殿。是因爲他告訴魏然風儀殿裡清靜。
杜三正看着奏章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擱下筆問道:“你是說,雨弦把所有皇后地用度都放在恆恩殿,人卻去了風儀殿?”
“是,皇上。”
杜三隻覺得胸口一悶,生生有一口氣堵在了那裡,臉瞬間灰暗了下來,沉聲道:“你們就由着她去,怎麼不早告訴朕,怎麼不攔着?”
江得安心道,也得攔得住:“奴才出了恆恩殿,皇后娘娘纔去的,也不許飛絮來報,還是後來小宮人們來報的。”
江得安沒敢說,那報信兒的小宮人被攔在外面好一會兒的事,當然這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現在說了,只怕恆恩殿的侍衛們,就得集體去領罰了。
“把車輦備上,朕要去風儀殿。”杜三把奏章放下,到殿外才記起今天車輦還停在恆恩殿,早上沒有擡過來:“不用等了,朕這就去,你們派人跟上就是了。”
杜三一路心急火燎地趕着,到了風儀殿卻有些猶豫了,他不知道該跟魏然怎麼說,就算胸口有千言萬語,在魏然面前他卻是一句話都就不出來。
杜三正猶豫着,門卻開了。飛絮本來打算去着人告訴杜三,卻不想杜三來了,趕忙跪下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身吧,娘娘怎麼樣了?”
飛絮往門裡看了看,衝着杜三搖搖頭:“奴婢看,皇上此時還是不進去得好,娘娘正在惱着,此時去了只怕是有弊無益。”
“她身子不好,讓人燒好炭火,彆着了涼。”杜三想起早上地情形,嘆息了聲,強壓住想衝進去的念頭,叮囑了幾句就失落地往回走。
卻不料飛絮見杜三走了,轉過身來就衝門裡說了句:“娘娘,皇上已經走了,您也別愣着神了,趕緊進屋吧,要是真着涼了呀,皇上說不得要扒了我地皮喲。”
杜三卻並沒有走遠,又折了回來,聽飛絮這麼一說,心立刻冷了大半,看着風儀殿的大門,再也沒有了進去地衝動,只是在門口喃喃自語:“雨弦,往日種種難道在你眼裡,都一文不值,都是虛假的嗎?歡笑在耳,你卻只當我是虛情假意了嗎?”
杜三心頭苦澀,搖搖頭看着遠遠追來地侍衛,嘆息一聲便迎了上去:“回吧。”
侍衛們心裡雖然嘀咕,卻齊齊應道:“是,皇上。”
這風雨交加的夜裡,魏然和杜三各自東西地待着,兩個人都呆愣愣地坐在矮榻上。
魏然看着東面,嘴微微動着:“青夜,不要爲了我再難過了,如果還能繼續活着,我跟你道歉,你不會轉個身就丟下我吧。”
杜三看着燭火跳動了一下,寒風從窗裡吹了進來,吹得頭和襟帶飛舞,用手撫平卻又重新被風吹起。心下有些浮躁,看着窗外道:“雨弦,你要我等多久,你要多久才能夠看清楚。”
“半年……還是更少的日子,我也不清楚了,青夜或許我們註定無法相守。如果這樣,就忘了我吧,我本來就只是個過客,在你生命裡停留了這麼久,都是聚少離多,我們或許真是有緣無份啊……”魏然嘆息一聲,吹了燈,躺上了牀榻,飛絮出宮了,她就讓守夜的宮人在外間歇下了。
杜三也喚來守夜的內侍熄了燈,和衣躺在牀榻上:“想想這些年,我們名爲夫妻,卻相聚不多。你總是嚮往着江湖,我不攔你,知你愛自由。”
“我也知道,你容忍我四處遊蕩,已經不易了,畢竟哪個丈夫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一年到頭不在身邊。在這方面,我是感激你的,你寬容大度,可你的身份……唉。”魏然抱着被子,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
杜三在紫宸殿一樣睡不着,睜着眼睛看着窗外透進來的微微光芒,彷彿能勾勒出魏然的面容:“你曾經念過一句,自古男兒皆薄倖,最無情是帝王家,那時候我決定,一定不讓這句話應驗,卻似乎還是讓這句話在你心裡坐實了。”
“自古男兒皆薄倖,最無情是帝王家,青夜,這句話沒有在你我之間應驗,我已經滿足了。”魏然想起杜三的好,一時喜,想起和杜三現在的狀況,又是悲,人生原來真就有這麼複雜。
“既然你想在風儀殿住一段,就好好歇息吧,開春選秀之前,冊立做太子,再過幾年,我們就一起去你一直嚮往的江湖,或許也是我向往的。”杜三裹緊被子,上好的綿蠶被,今天卻讓他覺得冷了。
“如果真有一天,我不在了,留下你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也要照顧好自己……”魏然將頭深深埋進被子裡,這裡沒有檀香氣,也沒有青竹玉露薰被,所以沒有熟悉的氣息,魏然睜大眼睛覺得今天肯定睡不着了。
想起明年開春選秀的事,就一陣煩躁,那時候看着嬌豔如花,俏生生的姑娘進宮,她心裡能好受嗎?想想,躲在這風儀殿,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眼不見可以心不煩。
這一夜,魏然和杜三都沒能睡踏實,早上起來,魏然頂着個大黑眼圈,讓飛絮用粉遮了好久才遮住。而杜三則差點在朝堂上睡着了,下朝後被禮正用很複雜的眼光盯了半晌,說了一句:“皇上,您雖然還年輕,卻還是要節制啊……”
杜三無奈地長嘆一聲,節制……
魏然則看着鏡子裡被遮好的黑眼圈說了句:“原來黑也能被白遮住……汪國真的深色可以覆蓋淺色原來也不甚準確嘛。”
“皇后娘娘,昨晚您怎麼沒睡着,是不是這裡太冷了,今晚上讓人再燒暖和些。”
“不冷,挺暖和,我有點認生而已。”不冷……是冷的,不過卻不是風儀殿冷,而是心冷了。
開春,選秀……魏然倒真希望,就這樣停在冬天好了,免得看了還是要難受。
支持穿越之我是乞丐夫人請到各大書店或網店購買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