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愈來愈熱,就連青籬這種一向不怕熱的身子骨,也覺得有些受不住,爲了防着李諤的傷口化膿感染,她自掏腰包買了許多冰回來,先運到自己的府裡,等到夜深人靜時,再偷偷的運來侯府別院,可那李諤得自得她託人做的輪椅,卻一刻也不肯他自己的屋子裡呆着,整日要李江推着他在院子裡晃悠,但是青籬必須得跟着。
青籬恨恨的看了坐在輪椅上眉開眼笑的李諤,暗中撇嘴,明明是傷了腿,這人的腦子卻是傻了,以前整日冷着臉,讓人退避三尺,現在卻是明晃晃的掛着傻笑,滿院子的跑。
李江已經沿着湖邊小綠蔭小道走了三圈,眼看六月的太陽就要發威,前傾了身子,低聲勸道:“爺,回屋吧,太陽一出來,對您這傷口不利……”
李諤擡頭朝天空看了一眼,“再走一圈。”
李江還欲再說,李諤卻冷了臉,神情一如往常那般。李江心中嘆息,爺的心思他當然是知道的,無非這個破爛東西是李青兒畫好叫人做的,竟然歡喜成這樣……想到這裡看了看身旁與輪椅相距二尺遠的人,心中暗哼,雖說這李青兒與嶽行文爲爺盡心盡力的醫治,但是他們二人的心思他卻是懂的,爺一向看人看事極準,難道會不知道?
青籬自早上起來沒用早飯,便跟着這李諤走了這麼三大圈兒,腿早就軟了,聽他還要再走,一把抓住扶手,瞪向李諤:“吃飯時間到了,回屋去!”
她的聲音高而響亮,象是在喝斥頑皮的孩童一般。
李諤不由眼一眯,本就狹長的眼睛顯得更長,射出寒光,直直盯向她。
現在青籬可不怕他,寸步不讓的回瞪過去。
兩人互瞪了半天,青籬突然撤回目光,轉身就走,“一月養傷之期,只餘十天,十天後,我就回自己的府上。到時,你的傷口若還不癒合……”
說着頓腳回首:“……江南之行,無限期順延……”
青籬話音未落,只聽李諤暴喝一聲,“你想得美!”
“推我回去!”李諤臉色剎時鐵青一片,怒喝一聲。
李江嚇得一個激靈,話也不敢應,推走輪椅就走。外面的溫度已然上來,李江急步匆匆,將青籬拉在後面,李諤猛然一拍扶手,怒喝,“走那麼快做什麼?爺頭暈!”
李江微愣,登時明白過了,向後看了一眼,青籬無奈嘆口氣,快步跟上。
因她在湖邊的一句話,用早餐的整個過程中,李諤都黑着臉,一言不發,倒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刁難她,給什麼吃什麼,遇到他不愛吃的,只是冷哼一聲表達不滿,卻仍舊是接過來吃了。
用完早飯,青籬象往常那般將他正看的書遞到他手邊兒,李諤伸手接過,拿在手中,也不看翻,出神的盯着外面,過了一會兒,回過頭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道:“怎麼不多穿點?”
屋內爲防着他傷口感染化膿,放了五六個冰盆,青籬受不住這股涼意,總是要多加一件外衫的,今日在湖邊走的熱了,倒也不覺得涼。
聽他問,微愣一下,這般小的事兒他也注意到了。心中一熱,連忙轉身向外走,“這就去,小候爺自已看書吧。”
一言未完便出了房門,卻沒往自己住的客戶走去,漫步到柳樹蔭下的鞦韆架上,坐了上去,任鞦韆慢慢晃悠,盯着水面出神兒。
自確認李諤的筋脈無礙之後,容老太醫嫌這裡住着不自在,聽說青籬有萬畝的莊子,扯了胡嶽二人去瞧了瞧,回來十分的高興,說他要搬到莊子裡去住。
那莊子的房舍雖說是新的,可是屋內簡陋,青籬百搬勸阻,他只是不聽,無奈叫張貴臨時買些東西將房間佈置了一下。
而胡嶽二人,自容老太醫走後,想必是衙門裡積壓的事要處理,也各自回去,嶽行文每隔天過來一次,查看李諤的傷口癒合情況。
李諤的傷口她沒親眼瞧見過,只聽那人說,癒合的不錯。不錯,不錯就好,復原了,她欠的人情就小些。
李諤移動着輪椅到窗口,隔着窗紗望向鞦韆上的身影,神色變幻,良久,朝着門外叫了一聲:“李江!”
李江應聲而入,“爺,什麼事兒?”
“你把京中蘇府的事兒再給我說一遍!”
李江怔忡,“蘇府?哪個蘇府?!”
李諤“啪”的一拍桌子,“爺認得幾個蘇府?!嗯?!”
李江一見自家爺臉上的怒意,這才明白過來,蘇府,京中城東蘇佑庭蘇大人的府第!
連忙回道:“回爺的話,蘇府大老爺蘇佑庭任在戶部任職,是戶部郎中,二老爺蘇佑賢因‘貪墨案’在家閒賦一段時日,現在在新成立的司農署任大司農……”
聽到這兒,李諤冷哼一聲,“一個從四品的知府,一躍升爲正三品的大司農,皇上的心思也不難猜……”
李江本正說着蘇府的事兒,聽到李諤插這話,連聲附合,“爺說的是。何況這蘇佑賢不僅不懂農事,還是有‘貪墨’嫌疑的,皇上這用意再明顯不過……”
李諤擺擺手,打斷他,“接着說蘇府的事兒。”
“是”李江應了一聲,“蘇府現在當家的主母是蘇佑庭之妻王氏,蘇大老爺一家,上有一位年近六旬的老母親,下有兩女,呃,不對,是三女……大小姐與三小姐是正妻王氏所出,二小姐就是李青兒小姐,是已故的偏房李姨娘所出……”
李江一邊說,一看偷眼看李諤,這些事兒早就給自家爺說過,不知現在讓重說一遍到底是爲何?見李諤目光正視窗外,無甚反應,順着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角鞦韆架,暗歎一聲,挑他認爲是重點的接着說,“已故李氏的祭日是七月十五,那一日正好也是蘇二小姐的生辰……”
“祭日!生辰!呵……”李諤突然接口,配着一聲一點也不似笑聲的輕笑,格外的怪異。
李江不敢接話,再接着說:“當時蘇二小姐詐死離府,是因嫡母王氏設計陷害她生母,害她生母自盡,蘇二小姐燒死了她跟前兒的得力嬤嬤……”
說到這裡李諤擺了擺手,示意他停下,“這麼說,王氏與她是水火不融了?”
李江想了想點點頭,“應該是這樣的。”
李諤沒再說話,揮揮手讓他出去。
李江納悶自家爺唱的是哪一齣,卻不敢多言,輕手輕腳的出去。
剛出門,遠遠的看見小豆子從曲橋上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看見他也不敢聲張,只是一味的擺手,李江連忙避開李諤的窗子,走到偏僻處,小豆子氣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兒,氣也不顧順一下,一手指向府門,“李,李,李爺,大事不好了……外面,外面大少夫人來了。”
李江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問道:“你是說咱們侯府的大少夫人?”
小豆子點點頭。
李江登時慌了,“她來幹什麼?都誰跟着來的?可有說什麼?”要知道這別院名義上雖是侯府的,實則算是李諤私用的院子,侯爺來過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老太太與夫人更是來都沒來過,只是知道有這個麼地方。正因爲如此,這大少夫人的到來更讓李江慌神。
卻不知小豆子下一句話更讓六神無主:“她說要見咱們爺。只她一個人讓趕車的老武頭跟着……”
李江又是驚又是納悶,驚的是大少夫人知道自家爺在這裡,怕連受傷的事兒也知道了,納悶的是,她居然是隻身前來,那老武頭又是個啞巴,因當年跟過老侯爺,纔不好打發出去,留在府裡趕車。
青籬早就看見小豆子慌亂的神情,又見他與李江在湖邊垂柳蔭下說着什麼,從兩人身姿手勢上可以看得出兩人的焦急,不由起了身子,沿着綠蔭小道向他們走去。
這邊李江直覺大少夫人來得奇怪,不敢耽擱,連忙向李諤的房間走去。
青籬進去時,李江已經又匆匆的出了房門,又見李諤臉色陰沉,連忙問道:“有什麼事兒麼?”
李諤看了她一眼,吐出幾個字,“我大嫂來了!你怕不怕?”
青籬一愣,侯府的大少奶奶來了?!腦海中浮現一張清秀溫婉笑意盈盈的臉,不安之中又有一絲慶幸,深吸一口氣,讓心情平復下來:“這事早知瞞不過,她來總好過侯府其他人來……”說到這裡,心頭一緊,連忙問道:“她是一個人來?!”
李諤點點頭。
青籬登時又鬆了一大口氣,“還好,還好……”
李諤饒有興致的望着她,“對我大嫂的印象很好?”
青籬搖搖頭,“說不上好還是壞。你大嫂來看你,我先回客房了。”看了看他的腿,不確定的說,:“她即然來了,想必前因後果也知道了吧?”
李諤肯定的點點頭,對上青籬探究的目光,突然一笑,“我這位大嫂向來不做沒目的的事兒……”
青籬一愣,不解的看向他。
李諤不再解釋,心頭卻是一鬆。這些天來,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左思右想做不了決斷
,這次是老天幫他,派個人推波助瀾,好讓他不得不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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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名起得有點怪怪的,嘻嘻,某寶實在不擅長起章節名,親們別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