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籬先是去了廚房。左右瞧了瞧,又去了溫室,去年冬天種下的一茬兒菜,早已吃完了,這裡面是她們又重新下的種子。
青籬三間溫室都看了看,叫杏兒挑那鮮嫩的枸杞芽兒和白菜薹兒掐了,再割兩把新鮮肥嫩的韭菜,想了想又叫杏兒的二嫂子去街上瞧瞧可還有旁的不常見的新鮮青菜賣。
然後又叫了小可,讓他專程跑一趟薰風閣,買些茯苓當歸薰豬頭肉又叫了小樂,去西市的散集上,看看有無山中農戶出售自制的風乾兔肉以及漁民打撈出來的新鮮鱖魚,順道買兩隻鮮活的雞回來。
家裡的人本來就少,福伯整日陪着張貴李大郎去莊子上,杏兒的大嫂子一直在那邊招呼這幾人的午飯。
家裡統共剩下的這幾個人,被她一會兒的功夫派出去三個,碧雲碧月這會子可指望不上,想了想叫青陽那個車伕兼護衛名叫韓輯的趕了車和杏兒閤兒一起去那李子巷的李記老店買些麻餅、烘糕等糕點。
打發這些人走後,青籬又低頭尋思了半晌還應該準備些什麼菜式。柳兒與紅姨在一旁抿嘴一笑:“小姐,若說新鮮的菜式,長豐縣哪個酒樓比得上我們酒樓裡的新奇?小姐何必捨近求遠去四處張羅?”
青籬一愣。在兩人含笑的注視下,臉微微有點發熱,連忙將話扯開:“柳兒去瞧瞧縣主那邊兒可有什麼動靜?”
柳兒臉上的笑意更濃,應了聲“是”,掩嘴而去。
這死丫頭!青籬微微一頓腳,隨即一聲輕咳,向紅姨道:“奶孃,你先到前面招呼着,我累了,先歇會兒。”
紅姨將小姐臉上的紅暈看在眼中,心裡頭有說不出的高興,小姐終於長大了。但她也知道自家小姐臉皮薄,不喜人拿着這些事兒說道,也不敢將心中所思所想過份的露在面兒上。
伸手扶上她的胳膊:“小姐累了就先去歇會兒。外面有我照應着呢。”說着,擡頭看了看日頭,“這會子再準備正經宴怕是來不及了。再者,胡公子和青陽縣主還彆着勁兒呢,以我看,這宴不妨放到晚上。”
放到晚上也好,現在她需要清靜一會兒……
便輕輕的點點頭,徑直朝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紅姨泡了茶,又將長塌收拾了,“小姐,若是看書累了,便去長塌上躺一會兒,被子要蓋嚴了。小心着凉。”
青籬笑着擺擺手,示意她記得呢。紅姨這纔將書房的門掩好,向北客廳走去。
青籬在書桌前坐定,透過半開的窗子,可以看到院內的大半兒的景緻。
碧雲碧月與柳兒三人立在南客廳遊廊外的空地上,正說着些什麼,三人邊說還不停的看向房門緊閉着的南客廳。雖然離得遠看不清楚表情,但從那身形動作上也能看得出青陽與胡流風這一對冤家此時相處的定然不怎麼妙。
將目光轉向北客廳,客廳的門大開着,青籬依稀記得那人就坐在正對着門的位置,不由的拱起身子,半伏桌案上,將頭湊近半開的窗子變換着角度,努力向那裡門面張望。
無奈,外面的陽光太過強烈,映襯得屋裡黑漆漆的一團,強強能看見門口擺着的一把椅子腿兒。
青籬不由的一陣泄氣。將頭抵在窗戶縫兒那裡一動不動,直直的訂着北客廳的門窗發呆。
猛然北客廳窗子突然打開,一抹修長的月白身影出現在窗前,那人發黑如墨,面目是看不清的模糊一團。然而青籬卻似乎能感受那溫潤黑眸中含着的濃濃笑意,徑直投向這邊兒。
她嚇得一個激靈,連忙縮回頭,一把將那窗撐子拍開,窗子“叭”的一聲,合得嚴嚴實實。
屋內的光線暗了下來。
青籬跳下椅子,頗爲羞惱的屋裡胡亂走了幾個來回,突然頓住腳,哀嘆一聲:啊!好丟人!
她重重的撲到長塌之上,將頭埋入棉被之中,雙腿在外面胡亂撲騰。撲騰一會兒,停一會兒,然後接着是更猛烈的撲騰……
如此反覆……不多時,身下的褥子便被她撲騰得皺作一團。
紅姨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小姐這副模樣,登時嚇了一跳,連忙撲過去,臉上一片焦色,小姐莫不是突然發了病?
這麼一想,更是着急,雙手將棉被拉了拉,這一拉之下,卻是沒拉動,手上更加用力,嘴裡叫着:“小姐,小姐,可是哪裡舒服?”
青籬終究抵不過紅姨的力氣,棉被被她扯了過去。
紅姨丟了手中的棉被,細細看小姐的臉色。只見髮絲凌亂,臉色潮紅,眼睛明亮清透,眉宇之間沒有透出丁點兒的不適之感,微微放下心來,卻還是問道:“小姐可是哪裡不適?”
青籬“呼”的從長塌之上坐起身子,怒聲道:“去給李嬸子說,今兒中午就做炒白菜,燉白菜,涼拌白菜,蒸白菜。晚飯就做熗蘿蔔、炒蘿蔔、清燉蘿蔔,拌蘿蔔!”
紅姨很是莫明其妙,剛纔小姐滿心歡喜的四處張羅着宴席,怎麼一會兒便改了主意,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到底是誰惹着她了?
青籬終是抵不過紅姨滿是探究的目光,恨恨的嘟噥道:“胡流風害青陽心情不好,我給青陽報仇不成麼?”
真的是爲這個麼?紅姨的眼中滿是懷疑,隱隱覺得應該是跟嶽先生有關的,可這會子嶽先生正在北前廳與人閒話呢,怎麼可能招惹到小姐?
思量了一會兒子,想不出個所以然,便笑着安撫着道:“小姐。放心,今個兒胡公子的午飯,按照小姐說的單做,可好?”
青籬扯了一本書,在椅子上坐了,哼哼嘰嘰幾聲,紅姨也沒聽懂她到底是應了,還是沒應。
在旁邊立了一會兒,自已個兒拿了主意,匆匆出門找碧雲碧月商量去了。
紅姨一走,青籬將手中的書“叭”的扔在一旁。又撲到長塌之上。
她略微撲騰了一會兒,便把身子埋入棉被之中,不動了。
好一會兒,突然將棉被一把掀開,先是滿臉惱怒的直直盯着房樑,盯着盯着,不知何時目光便柔和迷離起來,眉眼舒展,嘴角輕揚,雙頰飛紅,兩隻手交叉放在胸前,感受着心臟歡快的跳動。
她在長榻之上躺着躺着居然睡着了,待到她醒來時,屋內屋外一片靜寂。
柳兒坐在書桌前安靜小心的核查着帳本。聽到長塌上的動靜,連忙轉頭起身,“小姐這一覺睡得真長。”
青籬有一剎那的失神,登時清醒過來,一個翻身跳下長塌,一邊趿鞋子一邊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柳兒連忙拉住,將她扶坐在塌上,一邊替她穿一邊道:“小姐莫急。午飯早傳過了。”說着直起身子,看了看沙漏,回道:“現在未時中刻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是嶽先生不讓叫醒你呢。”
青籬目光一動,還好那人還沒走……
隨即又問道:“縣主與胡公子那邊兒怎麼樣了?”
柳兒移步到窗前,往外面看了看,嘆道:“還那樣。”
青籬轉到門口伸頭一瞧,碧雲碧月二人坐在小凳子上,一左一右守在緊閉的門邊兒,此時,兩人都是一副無精打彩的模樣。
目光移到北客廳,那洞開着的門兒已然如往常那般合上了。
柳兒在一旁道:“給嶽先生安排在最北邊的廂房內休息。剛去一會兒,這會子怕還是未醒呢。”
那房間是早就備下的,裡面的一應物件兒俱全……
青籬點點頭。
又問柳兒:“上午在南客廳外面,可聽到裡面有什麼動靜?”
柳兒秀眉輕皺,搖了搖頭,“一點動靜全無。就連往裡面送茶送水送飯。縣主都不準。”
胡流風這是做了什麼孽喲?!
青籬梳洗一番,叫柳兒將溫着的飯菜端來,朝南客廳而去。
碧雲碧月一見她來了,眼圈一紅,眼淚登時如斷了線的珠子掉了下來,抽噎着低聲道:“二小姐,你快去看看我們縣主罷。這不吃不喝的,身子怎麼受住啊。”
青籬拍拍她二人的手,開解道:“莫擔心。我這就去看看。”
移步到門口,輕輕拍了拍門,低聲叫道:“縣主,是我。”
裡面靜了片刻,便傳來青陽略微沙啞的聲音:“你進來吧。”
青籬轉身將柳兒手中的食盒了接了,“你們在外面等着。”便推門進去了。
廳內,胡流風與青陽仍然保持着上午他們離開時的坐位。兩個離得極遠。
青陽的神情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胡流風的神情沒了往日的風流倜儻。
空氣中流動着一種叫做凝重的東西。
這二人究竟是怎麼
了?青籬微嘆。
將食盒放在桌上,笑着去扶了青陽:“縣主,懲罰人最好的法子,可不是陪着他不吃不喝,而是你吃着,他看着。再者,自己個兒吃飽了,纔有力氣跟他置氣。”
青陽眉頭一挑,瞪向胡流風,怒道:“誰有功夫跟他置氣?本縣主要趕他走!”
青籬連忙順着她的話兒道:“趕走!立馬趕走!我這就去叫陸聰來,將他扔到大街上。省得他在這裡招縣主不痛快!”
說着便轉頭朝向口門,喊了聲:“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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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的名字某寶很汗……實在不擅長起章節名,頂着鍋蓋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