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見到

去罷!戲祖與你同在!

鄭東兒堅定、鼓勵的把山風推出去,他相信山海穩健精準的颱風,這個角色最需要的便是這樣的人。

鄭東兒在這一點上,不得不佩服東家的眼光,盡然能從聖都衆多戲角中選中他。

鄭東兒站在臺幕背後,一身錦繡霞衣,柳眉淡掃,不帶一絲多餘的裝飾,他站在那裡,彷彿已經道盡了女子柔腸,他靜靜的看着他們從最初的緊張,到越漸激昂,心慢慢的平靜。

林逸衣站在鄭東兒背後,順着他的目光看着她的今日一賭:“辛苦你了。”

鄭東兒聞言沒有回頭,聲音依舊清冽的發冷,彷彿雪山上的多多雪蓮,綻放不是爲了被欣賞:“希望我們不會白辛苦……”他目光飄遠若有所思。

這件事如果成了,他們的未來便在自己手裡,如果輸了輕則告別舞臺,重則死於非命,接下這幕戲時,就是在賭命,可奇怪的他盡然接下了這個只有半刻鐘戲份的本子,來爲它付出生命的代價。

但鄭東兒卻不後悔,東家不會爲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請他,而他也不會接一個無所謂的角色,端看誰賭的贏。

林逸衣看着舞臺上賣力演出的每一個人,聲音堅定:“一定不會的……”

鄭東兒也相信不會,下面觀衆熱烈的反應已讓他悄悄鬆了一口氣。

以皇帝微服耀目城遇到落榜秀才爲開端的戲,調動了所有看客的趣味性、懸疑性。看客在皇上喬裝打扮後爲民做主的解氣氣氛下,甚至忘了這幕戲本身對聖國深遠的影響力。

林逸衣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拉開烈日帝響徹天下的第一案‘肅官場’,極大的拉低事件性,提高它的戲曲價值。

唱這一幕,是林逸衣經過再三斟酌的,‘這件事取材相對保險,沒有涉及到特定的大家族,沒有突出哪家大臣,除了皇帝的真知灼見,其他官員在中間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不會出現門閥不悅,或者爲誰背書的情況。

重要的事耀目城是孝敬皇后的故鄉,想自然而然的讓孝敬皇后露面,這個地方是首要選擇。

在男權天大的大背景下,兒女情長均是一筆帶過曇花,林逸衣也沒有例外。孝敬皇后的戲份加起來不足一分鐘,只是戲說了年少的皇帝遇到已故慕皇后的小插曲。

因爲‘肅官場’發生的時候,孝敬皇后早已嫁給皇上,但這樣就沒意思了不是嗎。

林逸衣力排衆議讓皇后娘娘待字閨中,遇到了意氣風發的少年帝王。

愛情故事極度弱化,弱化的都不是愛情故事了,就是燒餅上的一粒芝麻,小嗎?小,但沒用嗎?鬼知道。

慕皇后的戲有兩幕,一幕是慕家小姐踏青歸來,微服的皇上避讓不及時的驚鴻一瞥,僅僅是一瞥。

可以說是讓鄭東兒出場,然後直接下來,臉都沒有漏全的一瞥。

但這不足一分鐘的戲,卻是林逸衣賭的‘中心思想’,更是她置之死地能否重生的關鍵。

你從天而降的你

落在我的心湖上

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

一絲淺笑讓我心發燙

……

看不見你的眼睛

是否也瀲灩生光

……

東兒只是蕙質蘭心的一個快速回眸,飛一般的在臺上消失,驚鴻一現,衆男翻舞的天下大旗下點綴的這位女子,彷彿就是爲了消失,讓人麼還來不及想,已經沒了。

看客卻給了熱烈的歡呼,因爲他們想到這個人是誰了?

在鄭東兒下臺的一刻,林逸衣才徹底鬆了一口氣,這就夠了,只要想起,並不用追憶,而東兒的演技便有這種讓看客過目不忘的能力,要不然林逸衣也不會請他。

沒來及看鄭東兒一眼,林逸衣立即執行第二步,稍微加深看客心裡對孝敬皇后的名字。

“孝敬皇后當年堪稱第一美人,鄭東兒到底差了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的尊貴,只道出三分靈韻。”

“你們不知道,當年皇后娘娘在戰場八百里追夫,救皇上與危難之中,可惜因生大皇子時了病根,一年就去了。”

僅僅兩句就夠了,只是讓衆人,哦?哦!便不用想起。而他們也無需在一羣男人舞官場的大幕下,去看一個女子。

其實林逸衣是沒有辦法,因爲慕皇后這人的優點不多,唯一算的上的就是漂亮,性情卻是強好勝,不得男人喜歡。

但在林逸衣筆下,這位不露面的女子,卻成了爲了夫君,勇敢面對的堅強女子。

大戲落幕的最後一段,是才子佳人結成連理,殺盡污吏後,帝后迎來了新的小生命。

慕皇后在佛祖前溫情的道出:我願你江山昌盛,我願他英姿挺拔……

然後官場大變樣,慕皇后的幾句臺詞再次被擠入滔滔歷史長河中。

可以說,有她出現,讓鐵錚錚的男兒,便的柔情,更容易讓看客有代入感。

沒她出現,也不影響烈日地轟轟烈烈的官場格局,只是顯得太過生硬,少了一絲點綴。

但大劇落幕後,問有幾人記得裡面出現的女子?恐怕沒有,人們都在議論皇帝的豐功偉績,讚揚皇上的宅心仁厚,戲說皇上的深遠影響,唯恐馬匹拍慢了,被人搶了好話,誰還去管裡面出現的姑娘。

……

戲幕瞬間宣揚開來,得到消息的人,在震驚過後紛紛開始運作。

有時候只需有人在白熱化的朝局下投入一枚小石子,而這枚石子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就看運作人的本事。

永壽王的人第一時間動起來,極盡歌功頌德之能士,甚至主動蒐羅皇上以往所有的功績大事,欲爲皇上着本聖國大典來讚揚皇上的豐功偉績,流傳千古。

夜衡政等人也快速動起來,但他在動起來前,強硬的把林逸衣扔進了家了:“哪裡也不要去,你該知道這件事變化莫測,我們誰也不知道是好是不好,你在家裡呆着,一切由我。”

夜衡政摸摸她的頭你:“我的人就在外面,你不用擔心,就當放假。”

林逸衣看着他,爲他此刻站出來幫她微微動容,其實這件事她就是一個導火索,任何試圖利用她的人,都可以靠犧牲她得到很大的利益,永平王可以,夜衡政也可以。

看着夜衡政擔心的樣子,說不感動是假的,林逸衣認真的點點頭:“謝謝。”

“傻瓜,謝什麼謝。”夜衡政淺試她的額頭,笑道:“真要謝我,以後就別不聽話亂來,不省心的小東西。”

夜衡政走了,忙着降低東家對《龍功天下》的影響,忙着宣揚皇上龍心大悅,讓幕後的幾個老學究認下劇本的事,忙着抓住機會,爲永平王添加籌碼。

沒有等着好事從天而降,沒有相信皇上會平白怎麼樣,永壽王的人有意無意的提起‘永壽王孝順’的話時,永平王的人只要無意中把皇上引入孝敬皇后的舊居,再在寢宮放幾件孝敬皇后特意爲皇上頭疼病製作的薰香就夠了,反正皇上一直用着也不會懷疑什麼。

……

民間因爲《龍功天下》的傳唱,對烈日帝的崇拜和回憶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位存在着的精神領袖,以清晰的姿態告訴世界,他曾多麼明睿多麼年少,多麼意氣風發。

只有這樣,滿足了個人存在感的皇上,纔會憐憫戲中出現不足一分鐘的愛人,纔會被最該憐憫她的人想起。

然後把那位姑娘的好不斷擴大,讓記憶裡永遠鮮活、從不曾老去的容顏凝成清晰的畫像,讓年少輕狂時的矛盾消失,讓少年夫妻相扶持的感情永恆。

讓孩子被垂暮的皇者想起,繼而回憶,女子曾爲了這個孩子,多麼純碎的愛過,沒有利益不參雜利用,純真的最無私的愛着。

即便臨別二十多年,女子的給予,依然支撐着她的兒子活下去,支撐她兒子活的英姿挺拔……

而他這個父親,又爲他做了什麼……

……

戲曲終於唱近了皇宮,又是鄭東兒親自上陣,只有一個回眸的戲份,三句旁白的唱詞,完全是男人的江山如畫下,點綴的那麼顆狗尾巴草。

也就是本主好命是原配,否則上鏡的可能都沒有。

年邁喜功的皇帝被撓到癢癢處,難得開懷而笑,豪邁不羈,人都跟着虎步生風,年輕不少。

但在該看的人看來,林逸衣猜中了年邁的皇帝的心。

故事的結局非常圓滿,四海昇平、歌功頌德。

但烈日帝滿足以後,又因爲孝敬皇后離世,帶着淡淡的惆悵和隱隱約約的不完美,因爲他想找人分享同時入戲的喜悅時,發現身邊沒有了這個女人。

這讓年邁喜歡回憶的烈日帝開始想她的樣子,如果她還健在,身份上唯一能與他比肩的女人,是不是回高興的說:

還寫了本宮,真是不懂事的孩子,亂寫。然後滿意的笑,就如他現在的心境。

可往事不可追,既然人死了,那麼她生的孩子呢?

他如林逸衣所料,想起了他的原配,想起了原配生下的孩子,戲中是懷孕的?孩子呢?

烈日帝突然怒了,他發現他找不出關於這個孩子的記憶,皇后嫡子,說白了就是太子之尊,慕兒很喜歡的孩子哪去了!

雖然他當年沒少因爲那個孩子跟慕兒吵架,但如今剩下的只有好,曾經的爭吵也變城了孝敬皇后愛子心切的理解。

可這位寄託了孝敬皇后所有愛意,本該風生水起的皇子竟然退出了帝尊的舞臺,失去一切所有榮耀。爲什麼?

因爲太多的女人分享着皇上的愛,太多的美人用存在代替逝去,然後填滿皇上的眼睛,抓住皇上的心,讓一個弱小的沒有母親庇護的孩子消失是何等容易。

但烈日帝不這樣想,年邁的他習慣性的把錯誤推到別人身上,自己是永遠對的那一個。

順帶更無恥的把所有忽略嫡子的錯,都推到後宮擅攻心計的女人身上,覺得是她們機關算計離間了他與嫡子的感情,讓慕兒泉下有知,纔在夢中沒有回頭看他。

殊不知這個夢境,是點了*香後,認爲扮演的這一幕,誰又能說以夜衡政爲代表的永平王黨派心思不細膩,相反夜衡政心思比誰都細膩,用一顆七巧玲瓏心功敵時從來不付諸武力。

年邁不講理的皇上,認定的事就是事實,反正他不會錯,錯的永遠是別人。

在《龍功天下》快唱完時,在全民沉寂在皇上的豐功偉績中,全部官員歌功頌德,要給皇上造長生殿時。

皇上破天荒的決定召見孝敬皇后的獨子,永平王。

“永平王?皇上有這麼個皇子嗎?”幾名比較年輕的官員散了朝,慢慢的從升龍殿往回走,

“當然有。”年齡大些的官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誰?”

年長的官員都沒臉說:“就是每次打完仗都不給升官的那個。”

“還有這種事。”

多少人要睡不着了。

……

分享了永平王多年功勞的大臣們紛紛惶惶不安。怎麼辦?皇上怎麼想到召見永平王了。

有膽大的怒道:“慌什麼,他永平王這麼麼多年來不得皇上喜歡,區區一次召見就能翻身嗎!”

“對,對!”

老者肅穆而立,即便翻身,他們也有能力脫身,別忘了分永平王功績的還有永安王的人和永樂王的人,甚至一些居心叵測的官員,既然當初都得了好處,堵了永平王的道,現在就不能置身事外!

至於永壽王這邊的人,最好想辦法摘出來,至於那些一定會犧牲的,就犧牲的更徹底點,讓他們爲永壽王的廉潔、寬厚做出貢獻!

……

可,爲什麼呢?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沒人相信已經破罐子破摔,不爭不搶了的永平王竟然有被皇上召見的一天?

因爲那個戲幕中被忽視了的畫面?唯一的可能性鑽入官場者的腦海。

卻換來更多的相信。

就憑這幕唱過後,翻版時都不會出現的畫面,能讓皇上把一位忘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想起來、整個畫面不足半分鐘純粹點綴男人江山中那個多餘的紅顏,竟然能有這種作用!

別哄人了。

要不是皇上召見了永平王,他們都想不起來《龍功天下》裡有女人出來過。

夜衡政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戲曲的作用歌功頌歌就罷,其它的大可不必。

夜衡政站在巍峨的御林軍總檯上,望着腳下連綿雄偉巍峨宮殿,夜衡政冷淡的開口:“把消息放出去。”

“是。”

夜衡政心裡清楚,單憑那一幕當然不夠,可能牽起一根線便是關鍵,有個契機,他們便能趁勢而上。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永平王突然顯於人前?

翌日人們聽說,是皇上夜間散步無意間走入夜林,最後誤入鳳棲宮才走了出來,然後想到逝去多年的皇后,纔有了明日即將到來的奇怪舉動。

更有甚者傳呼,孝敬皇后預知王爺有難,給皇上託夢,讓皇上以龍身鎮兒子的災禍,讓小鬼不能欺身。

總之傳的很邪乎。

而整個事件中的主角,卻平靜異常。

元謹恂站在永平王府最有名的湖岸旁,彷彿又看到畫中女子站在此處爲兒子指點府邸的畫面,她當時可曾想過自己的出身會要了她的命,她可知道人死如燈滅,他最後竟然打擾她的安歇,用她上位。

林逸衣走過來,讓春思、春香等在一旁,手臂上的披帛隨風而動,裝扮簡單隨意:“怎麼了?”

“想我這個不孝子。”

林逸衣與他站在一起,望着波光瀲灩的湖水:“孝敬皇后還不至於把這點事放在眼裡,你還是想想見了皇上說什麼吧,太令他失望的話,你就是想出頭也不可能。”

是啊,以母后剛烈的性格,怎麼會把這點小風小浪放在眼裡,至於林逸衣後面說了什麼,他沒有聽。

林逸衣來此可不是爲了安撫他,再說她不認爲他需要安撫,只不過良心過不去,過來憑弔自己的心而已:“我說的話已經做到,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元謹恂聞言望着平靜的湖面沒有說話,等到久候的這一刻,他並不如想象中高興。

林逸衣見他似有心事,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

人一回憶,力量是相當強大的,如果他還覺得愧疚的話,就會近乎偏執的行駛他掌握的權利。

最重要的是,喜功的皇上想多了,他想到,這部從‘唱腔’到‘構思’都絕妙的戲,就如百年來一直傳唱的戲目一樣,等五百年後唱給別人聽時,萬一因此有人翻看歷史查看烈日帝的原配的話,他豈不是有了污點。

腦補過度的烈日帝,真的想多了。

爲皇上想多推波助瀾的還有沉不住氣的大臣,臣子們驚愕的表現激怒了心生愧疚的他!

他見自己嫡子怎麼了!這些個奴才們!孝敬去了,連他的兒子也不能見了嗎。

元謹恂覲見的那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背後是千闕殿宇,他一身玄色官袍,沉默冷靜,身形如玉,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這一刻又給他多大的衝擊力。

但真到了跪見的一瞬,元謹恂心裡非常平靜,激不起一點漣漪,如千百次隨着大臣一起拜見他一樣,尊敬卻不卑微,沉默卻不懦弱,安靜但不膽怯。

他便是他,不因皇上召見有任何改變,巍然不動,立如千刃。

年邁的烈日帝元晰,身着常服,頭髮半百,精神已經不復前幾日明朗,他看着下面的兒子,如此陌生又該如此熟悉:“你……二十有六了吧。”

“回皇上,兒臣虛歲二十有七。”

烈日帝愣了一下,然後大笑,這性子,真像他母親。

元謹恂下一刻淡淡而言:“其實父皇說的沒錯,二十有六也對。”

“你到是散漫,年齡無所謂人說多大,可有些事也如此散漫,便缺少了男兒豪氣。”

元謹恂依然不溫不火,彷彿沒聽懂皇上暗含的意思:“不過是爲皇上辦事,散漫一點的結果不便就行了。”

元晰陡然一愣,哪個做出成績的兒子不第一時間來他這裡邀功,即便他們不來,他們的娘也會爲他們含沙射影的添碼,而他卻平靜的說出這些話,不單說,還做了這麼多年。

“你不怕朕忘了你,最終什麼都不給你。”

“兒臣擁有的夠多,如果還有幸得長輩賜予是恩德,沒有,也沒什麼。”

年邁的元晰看着眼前說話穩重,不爭不搶的孩子,突然間又想到他的母親,也是這樣一人悶着,決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其實,在元謹恂來之前,他已經翻看了元謹恂這十年的所有事。領過兵,但大多回來後別肢解;打過勝仗,可起決定性作用的永遠不是他的主力,但他的耗下卻是傷亡最嚴重的。

從政六年,治下無亂,被提拔的卻不是他。

如果他再看不出點什麼,皇上這個位置他便不用坐了。這是欺負他兒子從小到大不說話,更欺負他不像那些人一樣有娘!

對元謹恂的好印象,勾起了他看這些資料時的怨恨,如果元謹恂扶不起來,萬事任人欺凌,他看過就罷,誰沒生過幾個不如意的兒子;但元謹恂明顯不是,他看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不在意而已。

彷彿一個縱容身邊貓狗爭食的主人,他是撥杆的主子。

雖然這一點另他有些不悅,但也解氣,他元家子孫怎麼能任人欺凌,就是他兒子准許,他也要爲兒子討回公道。

“你沒有話要說?”

元謹恂擡起頭,神色如常:“說什麼,你看起來身體依舊?”

然後是沉默,謀長的沉默。

元晰不知道元謹恂在想什麼。

元謹恂也不想他。

元晰沒有盼到兒子對他召見的感恩戴德場面,微微失望之於又說不出的驕傲。

那些明目張膽的欺負他兒子,都給他等着!

烈日帝話不多。

元謹恂話也不多。

兩個平日沒任何交集的人,突然因爲父親的示好抱頭痛哭根本不可能。反而場面越來越冷,最後上位者重重嘆口氣,把這個不開竅、不給他臺階下的兒子轟走。

從皇宮出來,望着宮中一眼看不頭的巍峨宮牆,經歷了自己謀劃而定的結果後,元謹恂反而覺得非常荒謬,爲裡面的人,也爲自己。

元謹恂突然不想再去衙門,從十五歲辦差到現在二十有七,元謹恂第一次翹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對皇上失望嗎?他早已過了那個年紀;激動?根本不可能。

那是爲什麼,心裡突然覺得空落落的,他即便名正言順的得到萬里河山,然後呢?爲這座如畫的江山付出全部?然後重複父皇的故事,再看着他的兒女重複他的老路。

或者他年邁時也會嚮往長生,只因這個世界上他永遠死的心甘情願,每個不願意去的人是找不到信仰的支點,沒有去時的安港,他有嗎?會有嗎?

“我說的話已經做到,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不其然的畫面躍然腦海,元謹恂苦笑,這個時刻在挑戰他腦神經的女人,這個時候也來湊熱鬧……

元謹恂突然舒口氣,既然你來了,便去看看她吧,這件事還多虧了她不是嗎?

……

永平王府內,林逸衣今天沒有出門,被夜衡政責令半年不得出現在人前的她,目前都是半裝死狀態。

她知道她辦了一件踩線的事,後續可能引發非常嚴重的後果,她絲毫不敢說自己沒錯,沒有影射,這時候老實的讓能處理這件事的人去處理纔是明智之舉。

而她就躲在家裡裝死就好。

林逸衣有時候想想也爲自己孤勇的行爲害怕,所幸她也不傻,戲本並不出格,重要的是,爲了擺脫牛皮糖,就是死也認了!

林逸衣心情不錯的哼着歌穿着圍裙在廚房裡和麪:“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裡……”

春思趴在竈臺上,臉色烏黑的生火,濃郁的白煙嗆得她咳嗽連連:“娘娘你再唱什麼啊,難聽死了。”

“就是。”春香在一旁看着她,不停的彎下腰支招。

林逸衣閒閒的調陷,順便看她們兩眼:“不懂不要亂說,生火也是有竅門的,耐下心來,對火忠誠,它們一定會感動的,到時候不用你們生,自己嘭的一聲就着了,瞧你們兩個笨的。”

“娘娘,你根本是整我們,明明有師傅們在,娘娘幹嘛把他們清走讓奴婢生火。”

“看的起你唄,這裡是咱們的小廚房,難道你們不想吃一頓自己煮的飯嗎?”

春思毫不客氣的開口:“不想,咳咳!嗆死了,香兒你來。”

春香接手,拿着吹火桶痛苦的奮鬥。

林逸衣調好餡,斜她們一眼,拿過發好的面,擀皮。

林逸衣的動作閒適輕鬆,就像做過千百次一樣,在擀皮之餘,還有功夫嘲笑兩個笨丫頭:“你們兩個要是學不會生火,本妃就給自己換兩個貼心大丫頭,謹防某一天你們把我餓死。”

“娘娘你太壞了……”

“就是,就是。”

“頂嘴就把你們賣了。”林逸衣面前不一會便羅了一疊面片,單手捏包,嫺熟輕鬆。

元謹恂從外面走進來,愣了一下,站在煙熏火燎的廚房內,看着他的王妃穿着圍裙,攥着麪糰在哪裡欺負丫鬟。

林逸衣也看到了他。

元謹恂無奈的進來,站在林逸衣面前:“你在幹什麼,這麼嗆人。”

春思立即打開抽菸管,把打算整治王妃娘娘,讓王妃娘娘放過她們的小心思掐斷在萌芽裡。

廚房裡的空氣立即清新無比。

林逸衣捏上一個包子,隨手仍在邊上,卻非常整齊:“見過皇上了?”

“恩。”元謹恂托起一個圓片,發現透過面紙能看清手掌的紋路。

林逸衣單手再捏一個:“失望了?”人都是這樣,得不到的想得到,得到了又發現就那樣還不如不得到。

元謹恂放下薄片,竟然沒有迴避:“有點。”

兩人如老朋友般不參雜任何感情因素,只是單純的就這件事兩個知情的人在發表彼此的看法。

“難免的,他畢竟是皇上。”

元謹恂看着她熟練的動作,一時間忘了該說什麼,只是看着薄片在她手裡翻飛,一會就是一個成型包子,不禁想起第一次嘗她手藝時的情景:“爲什麼能這麼薄。”

“加了鹽,可以讓面凝而不散。”

這樣啊,元謹恂點點桌上的麪皮,擡起頭,剛想說什麼,見她額間一縷發死飄落,想擡手幫忙又怕她反應過度:“單是鹽就能起到這樣的效果?”她眉眼沒有一絲修飾,眼睛注視着手裡的動作,不該有任何美麗可言的這一瞬,元謹恂竟覺得她很美。

林逸衣擡起頭,又垂下:“剩下的是秘密。”

“跟我還有秘密。”

“跟你怎麼就沒有秘密了。”林逸衣掃他一眼,身上的刺險些全豎起來:“你答應的事不會忘了吧。”

元謹恂不想現在跟她吵架:“今晚你吃包子。”

“擺明的事,你什麼時候讓我死遁。”林逸衣重新拿起擀麪杖擀皮。

元謹恂無聊的捏着軟團團的面,戳一下再戳一下,沒有說話的意思。

林逸衣不耐煩的擡頭:“跟你說話呢?回一個。”

“剛有轉機就死王妃,我有那麼忘恩負義嗎?”

林逸衣卻聽懂了,他是說,皇上剛剛對他有所改觀,他拖後腿的原配就死了,這是迫不及待爲後面的大展拳腳騰地方嗎。

林逸衣笑了,覺得元謹恂顧忌的不是沒道理,好事者說不準會用這件事彈劾他居心叵測:“有什麼,升官發財死娘子,乃人生三美之一。”

元謹恂拍拍手瞪她一眼:“荒謬。”

“我說錯了嗎?我如果去了,你空出來的可是王妃之位,雖然是繼室不怎麼了,保不齊我沒有孩子,你現在又有很大的可能一飛沖天,你想啊,爭這個位置的人肯定只多不少,美女多多全是小蘿莉。”

“越說越不像話!蘿莉是什麼?”

“從年齡上來說,就是沒有長開的女子;從男人的角度來說,就是一見就能勾起男人保護欲的尤物,你傾向哪種?”

元謹恂把她探尋的眼睛撥弄開,受教的點點頭:“你不說話的時候其實挺蘿莉的。”

林逸衣聞言手裡的包子險些走形:“你眼瞎吧!”她這輩子與這個詞沒有緣分,垂下頭繼續手裡的工作。

春思、春香掩嘴偷笑,覺得王爺和王妃感情真好。

林逸衣可沒忘記自己的目的,放低聲音問:“我到底什麼時候給你騰位置合適。”

“再說吧,過了這段時間。”

林逸衣覺得可以,元謹恂後院有的是美人,不可能對她說話不算話,挺多是爲了自己的面子,真的讓她去死,但她就是好欺負的嗎!到時候斷看誰道行高而已!

“常來,你也有出銀子?”

“一點點。”常來現在明面上的老闆換了位真寡婦,後臺是夜衡政。發生這麼大的事,元謹恂會知道一點也不稀罕。

“多看書還是很有用的。”

“自然。”林逸衣說完覺得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猛然擡起頭:“你說我以前蠢了?”

“王爺,稟王爺,吳院傳來消息,沈姨娘有孕了。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爺大吉!”這話忍了一天了終於名正言順的說了,相信王爺也可以名正言順的高興。

林逸衣聞言好笑的看向元謹恂,眼睛亮亮的:“恭喜啊,又要當爹了。”

元謹恂頓時尷尬不已,說不上爲什麼就是尷尬,這些沒顏色的人,早不報晚不報,現在報這些有沒有幹什麼!紀道呢!不想混了!

但面對自己的女人,元謹恂一向鎮定,焉能被林逸衣看了笑話。

元謹恂淡淡的看向彙報的人:“是嗎?”

林逸衣率先開口:“這種事還能有假?”真是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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