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易喬喬躲在海邊的一塊大石頭下壓低的身子,瞄準時機縱身一躍。
“咻”的一聲,圍着祭臺匍匐在地上的漁民還沒弄清楚的狀況。只見一道閃電一般的影子抽開了圍繞着祭臺手舞足蹈的人。
一個人影落在祭臺之上,然後“咔嚓”一聲,蛇一般靈活的東西迅速劈開了捆綁着女人的木樁。
目瞪口呆間,眼前只餘散落了一地的木樁碎片,而剛剛還在那裡人早已消失不見。
“在那裡!”有人擡頭看着遠方怒吼道。
“快追!”
……
海邊的一處密林裡,易喬喬拽着脫力的清心一路向前狂奔,她在動手之前早已勘察好了地勢這一處到處遍佈蒼天大樹,是絕佳的天然掩護,就算那羣漁民跟着追了過來,也不一定能那麼快找到她們。
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清心竟一不小心踏入了獵戶用來做陷阱的捕獸夾。
鮮紅的血液從她雪白的靴子上滲了出來,聽着遠方越來越近的叫喊聲,易喬喬心跳如雷鼓。
小心翼翼的把她扶到了一顆樹下坐着“你待在這兒,我去引開他們。”話畢她轉身就要走。
清心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她嘴脣蒼白,一看就是捱餓了很多天缺水的狀態,但索性神志還算清醒。
“姑娘,往南走,那邊會有躲避的地方。”
易喬喬怔了一下,由於一向聽慣了師父的話,連忙將人背了起來,使勁兒的超南跑。
果然,不一會就找到了清心所說的一個小山洞,地方在岩石的下面,四周還有草木遮掩,十分隱蔽。
一顆心終於落了地,剛剛危險的時候她還沒覺得,不過現在,當她將師父放下來的時候,這才發現,師父好像變漂亮了。
輪廓和身形依舊是自己熟識的模樣,所以剛剛她才一眼就認了出來。
眼神卻是柔和的,不似印象中那麼清冷和厭世,而且滿臉的膠原蛋白,就跟十八歲的花季少女一樣。
不過仔細一詢問,她好像真的是遇見了十八歲的師父了……換而言之,她回到了過去。
這幾天由於師父腳上有傷,所以易喬喬每日出門給她採集飲用的露水和可以食用的野果,順便自己也整理了一下思路。
喬翕施法把她送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並且封一元還不知所蹤了,在這裡她救了年輕時候的師父,那麼,她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一下。
無論這是個回憶,還是真正的藉助了狻猊的力量回到了過去,這一切必定會和燃香的蒼林海有關。
狻猊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把她送到這個地方,既然這樣,她只要靜觀其變就好了,暫時也就不告訴師父自己的身份了。
和年輕時候的師父相處真是一件……唔,怎麼說她覺得既彆扭又奇妙的事情。
因爲師父實在是很活潑開朗啊,和每一個這個年紀的女生都沒有什麼區別。
這不由得讓她心酸不已,師父到底是經歷了什麼纔會變成之後那個孤僻而冷眼避世的人呢……
某一次談話,師父告訴她,這一次是她第一次下山歷練,由於聽說這海里藏着一條黑鮫,仗着自己妖力高強,便欺騙漁民,自稱龍王,讓漁民每月都要獻一名活人供它修煉,如有不從,便讓海浪席捲整個村莊。
她胸懷大志,卻愧在力量不足,年少輕狂意圖前來收服黑鮫,晚上歇在這山洞裡,白天就出海希望能夠引出黑鮫,卻無意被對外來人員有着強烈抵制情緒的漁民發現,合起來綁了她想要將他獻給他們的龍王,最終幸得她所救。
末了,她嘆息不已,衆生皆愚昧。
這幾天易喬喬怎麼一直很擔心她腳上的傷口會復發,畢竟沒有現代醫療設備,萬一感染了就不好辦了。
結果老天爺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清心傷口化了膿,易喬喬心裡着急的不行,卻苦於沒有消炎藥,只好不停的用清水給她擦拭傷口。
某一天,外面雷雨轟鳴,燒的迷迷糊糊的清心突然驚醒,一道閃電劈下倒映出了她眼裡的驚恐。
易喬喬蹲在她面前扶住她的手臂:“你怎麼了?”
“師兄……是師兄!”
猛然的推開了易喬喬的手臂,她拼了命的往外跑。
師兄?這幾****易喬喬聽師父說過,她有兩個對她很好的師兄,一直沒得到她的消息,一定會回來接她回去的。
外面風雨大作,雖然心裡實在是很疑惑,但易喬喬抵不住擔心還是冒雨追了出去。
誰知道原以爲是欣喜的重逢,等待她的卻是生離死別的痛苦。
趕至海邊,最後的那一刻,易喬喬看見了那個一身長袍仙風道骨般的男子從天而降摔在海灘之上,激戰過後傷痕累累的黑鮫也沒討着好,看見又來了人,脫力的從高處墜入深海,激起浪花層層。
易喬喬驚訝的捂住了嘴,看着師父跛着腳連滾帶爬的撲到了屍體邊,滿身都沾滿泥水,狼狽的讓人心疼。
男人嘴角蠕動的艱難的道出了最後一句話。
“你沒事就好。”
“師兄——”
雨停,風止,海面上一陣風平浪靜,久久的哀聲摻雜這浪濤飄蕩的很遠很遠。
易喬喬跪在師父的身邊,一時半會兒內心都無法平靜。
他以爲她被黑鮫捲去,一人單槍匹馬爲紅顏,死前得見最後的一面,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師妹……”
身後有人輕喚,易喬喬和清心轉頭望去。
去見遠方逐漸走來一人,穿着一身中山裝,面容哀傷卻也遮蓋不了那身西山明月一般的氣度。
易喬喬心裡一驚,那是校長!不……準確而言是年輕時候的校長。
他越過易喬喬這個“陌生人”走到早已呆滯的清心面前半跪了下去,打開了手裡用紅布包裹的一束胡琴。
“我還是來晚了。”
看到他手裡的胡琴,清心眼睛一亮,奪了過來緊緊的抱在了懷裡,磨砂了片刻眼淚決堤一般傾瀉而下。
蒼林海沉重的閉上了眼睛。
他說:“這是師兄走前交給我的的……他說,如果他回不來了,就讓我轉交給你。”
清心的身軀忽然一顫,她用力的抓緊了蒼林海的肩膀,聲嘶力竭的逼問他:“你早知道他會出事對不對?你知道他要找東海黑鮫救我性命!那你爲什麼不幫他!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
蒼林海嘴脣動了動,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半響,卻是清心冷笑出了聲。
重重的推開了他,她站了起來。
“蒼林海,你道協的理事長位子做的舒服嗎?脫去了道袍你這身衣服還真是穿的人模人樣呢……你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大師兄死了,道門這一任備受期望的陽司殞命於此!沒有人再來跟你搶下一任掌門的位子了!”
聞言,蒼林海的臉突然蒼白的駭人。
“你竟是這樣想我的?”
清心卻仰頭瘋狂的笑着,不住趔趄倒退,她咬牙切齒。
“我還能怎麼想你?你袖手旁觀的選擇不正說明了這一切嗎?可即使是這樣,師兄今日爲我而死,那怕終有一天,弟子們忘了他,時間也遺忘了他,那怕是海枯石爛……”
“我清心永遠不會忘了這一天!蒼林海,我永遠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