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季欣只是怔怔地聽着父親大人訓話。直至直逼話題,這不下於眼前的雷暴,正橫空炸響在他的腦海之中。真有如那百丈高空的風箏斷線,萬頃長江中風帆翻船!越發似狂熱的心境澆冷水,至愛的寶貝被搶抓。只剩下一個搖搖晃晃的肢體空難忍,暗地裡那份悽悽慘慘的念想早淚奔。同樣的結局降臨到頭上,他如何能接受?!他臉上的不滿越堆越多,最終不顧一切衝他父親爆發了:“不,不可能!我要念書!!”
季隊長先是一怔,這小子在哪兒吃的熊心豹膽?!轉而冷笑連聲:“太遲了!你現在想念書了,那你以前怎麼老是在校惹是生非?!鬼混時日?!就考那麼點分?!”他久久逼視着兒子,目光如炬,似乎能洞穿季欣那空虛的反抗。而季欣僅存的自信,亦被這無聲怒火燒得一乾二淨!在這場父子對決中,季欣鬥志全消,連連後退,一敗塗地。
他猛地衝進房中,嘭地關上房門,哪裡能注意到,他父親滿意的神情中,還掠過那麼一絲絲的失望。他只顧着心潮洶涌,痛苦不堪,甚至於可悲而無力地伏在牀上。只覺得怨恨萬分,卻又欲哭無淚!令他像被灌了滿腔的鉛水,沉重得透不過氣來。只有在心底,竭里斯底地咆哮:不!爲什麼?我不能放棄!爲什麼讓我實現好點的夙願都不成?!我不是一直都樂觀向上,心想事成的麼?!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眼前一亮,那一抹粉紅的衣裙,飄逸的長馬尾,讓他好不向往。腳下猛踩,他的單車遠瞟着她尾隨而去。她不一會騎下了大的公路,拐上了一條稍窄的村道。遠遠見她又左拐了,跟着進了一個村莊。一排的樓房,粉刷已然有些陳舊。他拼命追逐,走過三四家的院子,終於發現她進入一個陌生的大門。再向前,一個瘦小乾枯的老奶奶,約模七八十歲了。告訴他,這就是他該找的人!可一轉頭,家家關了門,老奶奶也不知所蹤,好容易跑幾個來回,看到一個大姐。一問,她一驚:“你肯定弄錯了,這兒根本沒有你找的人,也沒有什麼村子!除非,你是(清明節)晚上!他大驚,葉瑩平時不愛穿紅衣服的,那又怎麼就沒這人呢!半途中,出現一帳篷模樣的房子,花開花落,柳絮飛舞,她又追了過來。還是像小時候那樣,與他耳鬢廝磨,好不開心。。。
卻不知怎麼就在了他姑父那裡,既然是做生意,自然是與鈔票打交道。每天都點着那花花綠綠的人民幣,他爸自是樂得笑逐顏開。這時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姑娘走到附近,親親熱熱地喊着他“小欣哥哥!”拉着他的手就跑,一轉眼就已是到了葉瑩家門口。只看到她的父親正罵罵咧咧地數落,因爲她已丟盡了全家的臉面!她又是放聲大哭,紙火書煙中,只痛苦得雙目落紅,長跪在她父親面前!他眼瞅着那個紅色的嬌軀,輪番閃現葉瑩和林姻然的模樣——就吊在一根繩索上,只圓睜雙目,香舌外升,再也不會動彈,再也沒有痛苦了!
他再不矜持,毫無顧忌的撲到她身邊,淚水如那決堤的淵汪蕩洪峰,是滾滾而落!只聲淚俱下地號哭起來:“瑩姐,你真傻!你別尋死路,別尋死路呀!……”耳邊卻有人哽咽地語無倫次:“哥!你怎麼啦?哥!你快醒醒呀!醒醒呀!!!”他猛一睜雙眼,卻原來是南柯一夢;只是自己面上滾燙的熱淚,頭邊浸溼的枕巾,都令那可愛的小女孩悽零:“哥哥,瑩姐家又不知出啥事了!爸媽他們都去了,你可去麼?”他唿然站起,屋外雷聲隆隆,一陣風吹過。隱約從西南方,嘈雜聲愈發清晰可聞,那正是葉瑩家所在。他不再廢話,換上膠鞋衝進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