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此時感受甚是奇怪,等若身在無邊宙光之外,觀瞧億萬年前所發生之事,若是他精修宙光真水,說不定有此奇遇,便自功力大漲。
那三道神通將先前劍光打裂之後,又自混戰了一會,甚至又有數道神通憑空飛來參戰,或詭異或堂皇,竟皆是合道之上級數,以凌衝的法眼都瞧不透其中奧妙。
驀然之間,無數神通爆散之下,盡數歸於無形,光景一轉之間,面前已升起一塊巨大之極的物事,其上遍佈大道天痕,似石非石,似木非木,雖然狼犺,卻是滿布傷痕。
凌衝一見那件物事,自然便知是傳說中的輪迴盤碎片,只因其散發出無盡輪迴之意,奧妙無邊。若是他修煉九幽黃泉門的功法,只怕立時就要跪地膜拜,不過洞虛劍訣發動,不受輪迴之意侵擾,仍自淡定觀瞧。
那碎片廣大無邊,不知過了多少歲月,漸漸吸聚了無量天罡之氣,分爲九層。罡氣隔絕大日毒火,漸漸的九層罡氣之下出現了生靈繁衍。又有數道靈光自天外而來,現出仙魔聖靈,各自尋覓有緣之人,傳下道統。
凌衝暗暗點頭,若是他所料不錯,眼前當是輪迴界的演化由來,與各方大能預先埋下棋子,流傳道統,以備日後爭奪輪迴盤碎片的場景。
等仙佛魔一干神聖退走,輪迴界中修道練氣之士越發多了起來,場景變換之間,忽有一位英氣勃發的少年出現,凌衝咦了一聲,那少年生的竟與郭純陽有七八分相似。
那少年本是獵戶之子,一日去深山之中採藥,忽見劍氣沖霄,尋至一處古洞之中,忽有一條神龍自洞中飛出,張牙舞爪,那少年亡魂皆冒,只能眼睜睜看着神龍衝來。
誰知那神龍一頭扎入其身,竟是融入其中,同時少年腦中已多出無數奇妙之極的劍法劍訣。數十年後,那少年修成大道,一身劍術已然通天徹地,便自號太玄,創下一脈道統!
凌衝看到那少年自號太玄之時,終於忍不住變色!晦明童子也忍耐不住,現身出來,怪叫道:“那廝便是太玄祖師?怎得生的與郭純陽這般相像?”
凌衝不答,靜心觀瞧。太玄祖師傳下道統之後,又過數百年,忽然飄然而去,原來卻是返回了當年得到劍訣真傳的古洞之中,就在其中坐化。
其坐化之後,元神出竅,也不入輪迴,就在左近的一戶人家投胎,呱呱墜地。等到長成少年之時,又是機緣巧合,來至那座古洞之中!
凌衝心頭越來越是冰冷,就見太玄祖師轉世的少年在前世遺蛻之前佇立良久,反身而去。不多時又被一位雲遊天下的劍仙看中,收爲弟子,帶回門中。
那位劍仙所在的門戶正是太玄劍派!那少年一入太玄,得傳真訣,修爲立時突飛猛進,等到數十年後,修爲已然超過其師,成爲太玄第一高手。彼時太玄初祖消失多年,衆弟子門人不敢擅專,未立新掌教,那轉世的少年便當仁不讓,衆望所歸,成爲二代掌教。
凌衝親見二代祖師將畢生所悟劍訣整理出來,手書一部劍典,封皮之上赫然書着《太玄一炁清經》六個大字!其執掌太玄百年,一身法力已然通天徹地,凌衝親見其在掌教靜室之中,分出一律元神,徑去投胎。
其後二代祖師雲遊天下,過的幾年,攜了一位小小童子歸山,悉心傳授,等到童子長成,修成神通,二代祖師便即坐化,臨終之時指定那童子繼任三代掌教。
此時凌衝已然麻木,宙光流動更爲迅快,三代祖師亦是不世出的奇才,創下洞虛劍訣,又將前兩世之身所留劍訣歸類整理,化爲五部精妙之極的劍法。
如此這般,三代祖師沿襲二代故事,分化元神投胎,又成了四代祖師,直至第六代之上,一去不回。繼而又有荀政接掌大統,收下五位弟子,最末的一位面上掛着玩世不恭之色,便是郭純陽。
瞧到此處,晦明童子亦是驚怖不已,顫聲道:“難道太玄前幾代祖師竟都是一人不斷輪迴而來?又是爲何如此?”凌衝只覺背脊之上發寒,一股涼氣直衝天靈,良久才道:“你忘了噬魂老人麼?”
晦明童子拍手叫道:“是了!其不斷輪迴,便是爲了治療元神之傷!”光幕之中移形換景,郭純陽忽地擡起頭來,直勾勾盯住凌衝,口中說道:“凌衝吾徒!吾本自域外而來,受創極重,藉此界養傷,不得已分化元神,數代修積,方有這一世重返本來之機緣。”
“那方溫玉玉匣亦是我之算計,借你之手重歸我手,其中所藏神劍是我第一世所煉,正可助我恢復本來。爲師郭純陽之身已死,但元神不滅,你我師徒若是有緣,他年九天星河之中,尚有重晤之機,善珍善重!”
凌衝早已跪倒在地,重重叩首不已!郭純陽之身又笑道:“我生平最不喜這一套俗禮,還不起來!”凌衝叩足了三個響頭,才直腰起身。
郭純陽道:“我真身已在域外,再不會重履此界,太玄道統便交在你手,興亡一任你之意!你我師徒今日一別,便是永訣,還有何事,儘可問來!”
凌衝縱是陽神在此,亦是涕淚交流,哽咽道:“若非恩師成全,焉有弟子今日……”郭純陽不耐煩道:“莫要廢話!我這縷分神消散在即,挑乾的說!”
凌衝問出了心頭最大的疑問:“大師伯究竟如何了?”郭純陽道:“你大師伯已然捨棄一身純陽道果,元神入於輪迴之中,我已將天機遮蔽,你也不必多費心思,至於其中因果稍後你自知!還有,對陳紫宗你也不必過問,由得他去罷!”
凌衝滿腹狐疑,惟庸之傷雖重,也未到非要捨棄一身道行,重入輪迴之時,其中必有隱情,郭純陽既不願深言,便不敢多問,又問道:“我欲將本門遷往天星界,究竟成與不成,還請師傅推算一番!”
郭純陽笑罵道:“你那太乙飛星符陣是白學的?自己推算去!還有,今日所見所聞,你只可爛在心頭,不可對任何人提起!”凌衝想起開頭所見數道合道神通追殺那道劍光之事,心頭一凜,點了點頭。
郭純陽忽地長聲吟道:“大夢一覺三千年,今日返卻吾本來,振衣拂袖長笑去,爲有後輩傳人間!我去也!”一尊化影分身陡然如夢幻泡影般消散無蹤!至此,這位縱橫輪迴界數千年,將無數豪傑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太玄教主,終於自此界中完全消散,再也不復而存!
wωw¤ Tтkǎ n¤ ¢Ο
凌衝此刻全無悲傷之意,反而俱是振奮之情,師傅並非身死道消,而是返回九天星河,也許去尋回最前世散佚的法力,也許去尋當年仇家的晦氣,但只要自家戮力修行,他日總有相見之機!
郭純陽分身散去,這處祖師堂中的虛空洞天亦開始崩塌起來,凌衝乃是虛空道法的宗師,豈能難得倒他?哈哈一笑,大袖一拂,一步踏出,已在祖師堂之外!
臨去之前,凌衝微微一瞥,就見祖師堂中,一冊劍典孤懸虛空,正自嘩啦啦翻動不停。凌衝只看了一眼,便將這一卷《太玄一炁清經》之上所載內容瞧了個一清二楚。那劍典之上,哪裡記載了甚麼驚天劍術法門?分明便是他方纔所見種種景象光色,亦即是郭純陽今生與前幾世一切所歷之事!
也就是說,從來便沒有甚麼無上劍典,有的只是郭純陽前世爲自家後世所留的種種記憶,也怪不得這一卷《一炁清經》唯有掌教方能修習,卻連荀真人也未能練成!
凌衝解開心頭最大的一個疑團,這才昂然回頭,靜靜觀瞧祖師堂虛空崩塌湮滅,全然不動聲色。郭純陽已去,這座祖師堂也沒了意義,祖師堂中又有幾幅畫像隨風而散,化爲齏粉,其上祖師之容極其相肖,這纔是太玄派起源之密,亦是郭純陽最大的秘密!
祖師堂崩滅之時,忽有一點靈光飛出,凌衝心頭一動,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其上,霎時間無數畫面語聲一晃而過。待得靈光消散,凌衝已是滿面震驚之色,久久不能出聲。
那靈光中正是最後之時,郭純陽與惟庸在這座大殿之中的對話,自然包含了星帝、天屍教主、惟庸與癩仙四位的陰私之事,就算凌衝再如何飛揚跳脫,也絕想不到世上竟還有這般之事!良久之後,凌衝才吐出一口長氣,喃喃道:“竟是如此麼!”
靈光中亦有惟庸接受了郭純陽之命,散去一身道行法力,只餘元神而去的光景。郭純陽用來算計拂真的那道五色七彩法力,便是惟庸畢生真氣凝結。也唯有如此,才能奈何得了拂真這位堂堂清虛道宗掌教。
惟庸散去一身法力,郭純陽亦投桃報李,允其將那誅魔寶鑑帶走,凌衝想起郭純陽最後的囑託,暗道:“原來如此,師傅是擔心陳紫宗師兄覬覦掌教大位,有大師伯撐腰,會成了尾大不掉之勢,才逼迫大師伯自絕,其中亦有防備星帝借大師伯之手顛覆本門之意。”
郭純陽對付惟庸的手段稍嫌狠毒,但卻情有可原,畢竟郭純陽一去,再無人能制衡的了惟庸,若是其聽命於星帝,太玄早晚是個覆沒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