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說道:“煉法與煉器同理如一,想來我能突破凝真境,丹田中劍光種子的禁制亦已祭煉了八重了?”葉向天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法力修煉乃是一層層修積上去,你細細體悟,便可領會。”凌衝當即試着催動玄劍幻境中種子劍光,本來三十六道守山劍光,已然化爲另外數十道劍光,分裂組合不定,每一道劍光果然法力深沉,感應到了數道禁制的存在。
所謂一層禁制,實則便是一層法力祭煉之物,天長日久而成,凌衝之前渾渾噩噩,只知一意修理真氣,全未探求其中奧妙,經葉向天一言點破,登時有撥雲見日之感。
葉向天遙望血海,幽幽道:“此處乃是一處特異空間,我也是靠着與這株靈樹感應,方可出入自由。你如今法力不夠,看不透其中虛實,此處看似博大如海,實則只是一處元點而已。但就是這處元點,卻是這一方世界血河源之處。”
凌衝腦中閃現一個念頭,驚道:“那此處豈非就是孕育先天血神之所!”葉向天頷道:“不錯,先天血神正是在此處孕育數千萬年,方得出世。他的母胎之地,就在你我立身之處萬里血河之下!這株靈樹來自域外,以血河爲食,先天血神未成之時,曾將之包裹,可惜不曾煉化,被其脫逃生天。”
凌衝忙走到怪物根鬚邊緣,向血河之下望去,可惜任他窮極目力,也瞧不透血河之下究竟有甚麼物事,轉頭問葉向天道:“葉師兄,此處既是血河源之地,又是從何而來?這株靈樹來自域外,那域外又在何方?我等所處的這一方世界,究竟是何模樣?”
葉向天沉聲道:“凌師弟,你修煉星斗元神劍,當可知域外有無數星辰,我等所居的這一方世界,亦是一顆星辰所化,只不過這顆星辰有些特異。域外星河之遼闊,亦有無數生靈繁衍其上。你日後若能修成純陽境界,自有法力脫出這一方世界,去那域外星河之中遨遊,見識一番。”
凌衝怦然心動,他入道之因乃是爲了修煉劍術,成就長生,如今聽聞葉向天之言,似乎域外世界更加瑰麗莫測,自家在這一方世界之中,當真如井底之蛙,雙手握拳,緩緩說道:“終有一日,待我修成純陽,定要遨遊星河,瞧瞧無量星辰之後的光景!”
怪樹枝條之上,無數叢陰火簇簇而燃,葉向天負手凝立,仰頭對向那些陰火,凌衝覺出他雖雙目緊閉,卻是在“瞧着”陰火燃燒,似乎微微出神。這位葉師兄言語之中,多有保留,如這株怪樹的來歷,與他的關係,爲何他能駕馭這株怪物元氣,令血河生靈不得而入,皆是謎團。只是凌衝也不欲深究,有些事修爲到了、身份高了,自會知曉,強自去問,反爲不美。
虛空之中忽然響起劍嘯之音,一道劍氣橫貫十里,闢開空間,疾愈星火,正是劍氣雷音的上乘劍術。葉向天咦了一聲,伸手一招,那道劍氣直奔怪樹而來。周遭血河生靈本已被怪物嚇退,又被劍鳴之聲驚動,一個個露出頭來。這些血河生靈稟血河污穢戾氣而生,性情暴躁,不敢靠近怪樹,生恐被捉住吃掉,見又有外物來此,一個個登時按捺不住。
當即便有數只怪物怪叫聲中,血浪裹身,伸出一隻只爪子,抓向劍氣。凌衝瞧得清楚,那道劍氣正是庚金劍訣所化,威力驚人,見有怪物攔路,根本不管不顧,一掠而過,慘叫聲中,那幾只怪物被劍氣切割成了細碎小塊,掉入血河。其餘怪物見了,鬨然四散,再也不敢露頭。
葉向天將劍氣招在手中,伸手一抹,劍光閃爍之間,面色漸趨凝重,自語道:“不料那血幽子居然還有這等運道!”凌衝忙問端倪。葉向天道:“恩師命我攜來庚金神劍,這三載以來,對血幽子只追襲,不許下殺手。方纔我爲你護法,請庚金前輩將其驚走,誰料庚金前輩以飛劍傳書說,血幽子居然在血河支脈中現一件血河孕育之寶,想來亦是先天妙物,只是火候未足,尚未成熟,但已能借着此寶抵擋庚金劍氣,加之他尚有聚血魔旗,要將他拿下更是艱難了。”
凌衝說道:“既然如此,師兄我們去瞧瞧如何?”葉向天點頭,拉了他手,又是一步走出,霎時間移步換景,已離了元點血河源之處,回至方纔血河支脈,只是此時立身之所與方纔所來之處相距已有數十里之遠。
便見血浪滔天,真氣開闔,無數道金色劍氣圍繞一團血光廝殺不休,那團血光中心乃是一道人影,正是血幽道人,他頭頂一面破爛大旗獵獵作響,調動無窮血河真力化爲層層血霧護持自身,又自血河之中召喚出無數生靈,鋪天蓋地與庚金劍氣廝殺不停。
血幽道人雙手捧定一件物事,通體渾圓,有栲栳大小,流轉不定,想必便是那一件血河孕育之寶了。血河本源孕育出血神道人,又被血神道人抽出法力,祭煉了六尊分身,如今又出了一件異寶,想來此寶之後,血河之中至少千載光陰之內,不會再有異寶孕育出世了。
那一團栲栳大小的物事被血幽子祭起,化爲一團血光,飈輪電轉不停,向外放射出道道血線,凡是被血線沾染的血河生靈,體型登時脹大了數倍,口噴烈火毒煙,法力神通亦自壯大了數成。那件異寶居然能催動血河生靈,爆更爲強橫之法力,尤其又有聚血魔旗聚攏血河真氣,不虞匱乏,兩相疊加,難怪能抵擋法寶飛劍先天庚金神劍的劍氣。
庚金劍氣之外,一位年輕道人大袖飄飄而立,面上無喜無悲,正是庚金神劍元靈。葉向天與凌沖走近,雙雙行禮。庚金道人說道:“我奉了掌教之命,務必等其取到一件異寶,再將血幽道人擒捉回山,聽候落。如今血幽道人果有機緣,將那件寶物取在手中,再無顧忌,當可全力出手。”
凌衝聽聞,敢情掌教師尊算無遺策,連血幽子中途有機緣再得手一件異寶,亦能算定,因此才命葉向天與趙乘風兩個追殺其三年,卻不肯痛下殺手,不然有庚金神劍在手,便是三個血幽子捆在一處,也一併斬了。
這位純陽掌教愈來愈是神秘,非但善能前知,還可以練氣級數,爆出純陽境界之法力,怪道有他坐鎮太玄峰上,玄魔兩道皆不敢有所異動,忌憚非常。葉向天說道:“便請庚金前輩出手。”庚金道人面上絕無表情,說道:“要破那件異寶與他手上聚血魔旗,必要用到劍氣煉絲之術,我當年出爐之時,並無這道劍法隨身,還要靠你的劍術方可。”
法寶之物,雖然開啓真靈,一身法力與真仙之輩彷彿,但受先天所限,意識與常人不同,總有許多誤區,這時便須有主人在旁,加以運用,方能揮十二分的威力。先天庚金神劍當年祭煉之時,只祭煉了劍氣雷音與劍光分光兩道絕世劍術劍訣進去,並無最善攻堅的劍氣煉絲之術,因此對付血幽道人便有些捉襟見肘。不然也不會僵持到了現在還未將其擒捉。
葉向天點頭道:“事不宜遲,請庚金前輩施爲!”庚金道人絕無二話,化爲一道金色劍光,落在他掌心之中,大隻三寸,玲瓏可愛。凌衝還是頭一次見到庚金神劍本體,忍不住瞪大了眼去瞧。卻見這件飛劍法寶長有三寸,寬只小指粗細,劍身滿是符文遊走,劍光吞吐之間,森寒迫人之極,殺機凜冽到了極點。
葉向天運足真氣,衝入庚金神劍之中,庚金道人元靈亦全力配合,但見劍身之中連七道劍氣,聲如霹靂弦驚,電光火石之間,已殺向血幽子。血幽老道周身已聚滿無數血河生靈,各個吞吐血河法力,吼聲如雷,各條手臂持着不同兵器,刀槍劍叉,見七道劍氣飛來,當即有數十隻怪物怒吼連連,揮動兵器往劍氣上砸去。
葉向天之劍術亦是出乎其類,拔乎其萃,高明之極,劍氣如潮亦如縷,清幽顫動之間,略過十幾只怪物,如情人之間的愛撫,輕柔卻又不失蜜意,劍氣橫過,十幾只怪物哼也未哼,盡數被腰斬在地,生機全無。
凌衝手心出汗,心頭滿是興奮之意。當年他隨葉向天出金陵,入東海,一路廝殺,那時修爲低微,瞧不透其中劍術變化之奧妙,如今他也是凝真境界的高人了,對葉向天施展的劍術恰能看清幾分,葉向天似也有意成全,故意抖開劍術,將七道劍氣運用的靈光乍閃,矯矢之極。
劍術之中,共有劍氣化形、劍氣雷音、劍氣煉絲、劍光分化、斬虛空等幾種變化,其中劍氣化形乃是凝真之境便可修成,以劍氣擬態萬物,也算不得甚麼高明之極的劍術。凌衝境界突破,如今亦可施展。
但劍氣雷音、劍氣煉絲、劍光分化、斬虛空等四種劍術,則非要天資卓絕,還有刻苦修行,末了還需劍訣高明,方有機緣練成,實在是千中無一,萬中選一。葉向天煉就劍氣雷音、劍氣煉絲兩種至高劍術,亦是曠古爍今,足以誇耀之事,只是他爲人低調,不肯張揚。否則傳將出去,定必驚動各派掌教長老,要知這兩種劍術同修同參,便是許多大派長老亦做不到此點。
葉向天功力深厚,但也只是金丹級數,操縱庚金飛劍這等法寶級數力有未逮,只能分出七道劍氣,若是惟庸老道或郭純陽在此,只要一劍便可擊潰血幽子層層防禦,管你甚麼聚血魔旗、血河異寶,統統一劍切開,這纔是劍修霸道之處。
七道劍氣圍繞血幽子身周狠命廝殺,凡是沾染上的怪物,俱都身異處。血幽子也瞧見了葉向天兩人,他被追殺整整三載,腹中一股怒火怎麼也按捺不住,居然又偶得一件異寶,足以抗拒先天庚金劍氣,信心爆棚,定要報仇雪恨,先將葉向天斬殺,再從容離去,尋覓血神道人,以圖東山再起。
見怪物接連被斬,毫不心痛,聚血魔旗大旗飄飄,每一招展,皆有許多血河生靈身不由己自血河深處而來,加入戰鬥。凌衝見葉向天斬殺血河怪物,每一劍皆是妙到毫巔,每一招皆是搔到了他心頭癢處,說不出的寫意瀟灑,頗有一股揮斥方遒之意境,不禁瞧得目眩神弛。
葉向天雖只有七道劍氣,但晃動之間,劍光煊赫,彷如千劍萬劍齊,劍意森然,原本血河怪物有血河真氣滋補,被劍光腰斬,只要魂魄不滅,立時便可復原,但葉向天劍意沖天,驚人之極,凡被劍氣斬過,魂魄便被劍意斬殺,毫不留情。
血幽子心頭焦躁,雖可催動無數血河生靈來援,但到底是落了被動,被人以劍氣兜住,脫身不出,若不來一招殺手鐗,一會太玄劍派再有人來,只怕逃都逃不掉。伸手一指,頭頂聚血魔旗血光大放,粘稠之極,驀地分出一道血色劍光,直撲七道劍氣而來
聚血魔旗當年亦是法寶級數,二百年前被當時太玄掌教荀真人一劍斬破元胎,就此跌落品級,其中真靈亦陷入沉睡,如今尚未甦醒。但法寶底子仍在,法寶之物本身便是要看其中蘊含的禁制多寡。聚血魔旗之中蘊含三道玄陰禁制,皆是威能無窮,被荀真人毀去一道,又有一道跌破玄陰級數,只剩一道禁制完好無損。
血幽子拼盡全力,將這道禁制施展出來,化爲一道劍光。原本已他法力不足以催動這道玄陰禁制,但法寶元靈尚在沉睡,他又深知聚血魔旗奧妙,這才踅摸了許久,將這道禁制運煉出來。其亦精通劍術,甚至還修成了劍氣雷音之法,這道玄陰禁制分出,立時以雷音之,斬向葉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