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尊白骨魔神猝然自虛空跨出,三顆骷髏面孔九隻法眼,上觀穹蒼,下臨九幽,目光如炬如火,恰好瞧見凌衝與金雷鬼王。金雷鬼王亦是法相級數,秘魔陰雷之法冠絕九幽,雖在旱魃手下吃癟,卻輸在境界之上,並非道術不成,見白骨魔神如此猖狂,手發秘魔陰雷轟去,叫道:“哪裡來的土鱉,見了魔道前輩,還不跪拜麼!”都天秘魔陰雷發出,全無雷音,無形無相,陰雷爆散之時,無數細小空間隨之生滅不定,修爲淺薄的修士被捲入其中,立時炸的粉身碎骨,或被虛空亂刃生生分屍,元神不存,死的十分悽慘。
白骨魔神來歷奇特,見道道陰雷飛騰,絲毫光亮也無,心上也有了幾分警兆,六臂之中金剛輪、金剛杵發出,又搖動金鈴,霎時之間,無量魔音升起,令人心煩意亂,恨不能揮舞刀劍大殺一番。
凌衝眉頭一皺,這尊白骨魔神來得詭異,突然闖入,不知來歷目的,金雷鬼王出手試探其神通來歷倒也不錯。金剛杵發出降魔大力,一氣摧敵,迎着秘魔陰雷亂轟亂炸,金剛輪旋轉不定,發出百丈魔光,凡被魔光照處,秘魔陰雷便即消散,但更多陰雷匯聚,無數小空間湮滅之力聚合一處,金剛輪空自飈轉,如入泥沼,進退兩難。
白骨魔神似是十分震怒,三顆骷髏頭顱齊發嘶吼,手中法劍高舉,一道劍光飛出,半空之中響起無量禪音之聲,但隨即化爲喃喃魔語,念念不絕,誘人墮落。凌衝一愣,晦明童子一拍腦袋,叫道:“我知道了!這廝定是出身大金剛寺的和尚!”凌衝忙問:“此言怎講?”
晦明童子笑道:“此方世界佛門兩大傳承,楞伽寺與金剛寺。楞伽寺專修九識,以練心爲主,修成不滅金身,法門溫和漸進,乃是康莊大道。金剛寺傳承自大金剛王佛,這尊佛陀號爲佛門中神通第一、摧伏外道第一,佛門號稱四萬八千法門,大金剛寺傳承中便有一萬種法門之多,皆是降服外魔、外道,即身成佛之理。”
“與楞伽寺比較,大金剛寺佛法勇猛精進,大金剛王佛降服無窮外道衆生,便有將魔道外道功法轉化爲佛法之舉。大金剛寺中多有這等法門,以佛法爲外衣,內中依舊是外道法門,弟子傳人修煉之時,初時進境極快,一旦道心不穩,便即弊端叢生。輕者元神入魔,一坐而逝。重者心魔大盛,墮落魔道。尹濟當年便曾見過幾位修煉金剛寺佛法不成,反練成無邊魔法之輩。彼輩作惡起來,往往更加窮兇極惡。”
“此人修成白骨魔神法相,法力凝而不散,想來本是修煉的大金剛寺《白骨夜叉明王經》。此經本是九天星河中夜叉一族功法,自夜叉王爲佛陀降服,化爲佛門護法神之後,於佛門流傳。但修煉此經,礙難重重,稍有不慎,便會淪爲心魔玩物。這廝必是貪圖進境,疏忽道心修爲,爲心魔所趁,就此入魔,才化爲這般模樣。大金剛寺中專有明王堂,其中弟子修煉《大明王經》,專門緝捕追殺入魔弟子。這廝初來此地時十分驚慌,想來追殺他的金剛寺高手就吊在其身後了。”
金雷鬼王見陰雷無功,一咬牙正要發動更大威力,卻見虛空又自開裂,道道佛光噴涌不絕,化爲金燈、飛天、玉女、金蓮、瓔珞等諸般佛門異象,天花亂灑,香氣襲人,冥土之中皆是無邊魔氣、陰氣,金雷鬼王、白骨魔神又是魔道巨擘,最是厭惡佛門氣息,被佛光一照,面上都現出煩悶之色。連凌衝如今以噬魂道法橫行冥土,修成陰神,嗅到天香之氣,胸口也有幾分不適。
白骨魔神本要傾盡全力,搏殺金雷鬼王,被佛光一照,似乎清醒了幾分,一顆骷髏頭顱緩緩轉動,望向虛空佛光深處,口中發出晦澀之聲:“法性?”虛空之中傳來一聲嘆息,說道:“法羅師弟,你本是寺中這一輩弟子最有宿慧者,修煉《白骨夜叉明王經》一時不慎,入了魔道,我奉命拿你回去。你還是束手就擒,隨我去見方丈,方丈佛法無邊,定能爲你驅除心魔,依舊能得我佛門正果。”
法羅和尚所化白骨魔神口中發出大笑,卻滿是冰冷之意:“我入魔之後,神思清晰,親手打死了三位寺中長老,吞噬其佛果元神,已是罪大惡極,若是乖乖隨你回去,方丈怕是不會爲我驅除心魔,反會一掌將我拍死。法性,你真當我是那俗世中愚夫愚婦般好哄騙麼!”
虛空之中佛光流淌不絕,一位長袍僧人緩步而出,身高不過五尺,十分瘦小,面上滿是慈悲之意,目中無有瞳仁,竟然是個瞎子。這僧人自是大金剛寺法性和尚,奉方丈之命追殺入魔潛逃的法羅和尚,身披袈裟,一派從容之色,即使身處冥土地獄,亦勝似清涼勝景。
凌衝見這和尚氣度雍容,顯是得道高僧,不覺與所見楞伽寺諸位高僧對比,普濟、普渡兩位神僧倒也罷了,三嗔和尚與其相較,失卻幾分從容寫意,三月小和尚神魂不全,更不必提。唯有碧霞和尚方足以與這位法性和尚相提並論,這便十分難得了。
法性和尚一出,一雙眸子越過白骨魔神,在凌衝、金雷鬼王面上轉了一轉,又往虛空深處望了一眼,眉頭微蹙,他目中無有瞳仁,但眼珠一轉,自然生出一股靈動之意,彷彿目光所及,竟能穿破虛空一般。
凌衝見其如此,已知藏身虛空的旱魃分身逃不出其法眼,乾咳一聲,說道:“我等只是過路,偶遇這位法羅大和尚,法性和尚要執行寺規,儘管動手。我等絕不阻攔。”法性和尚笑了一笑,說道:“這位施主一身噬魂道法好生精湛,不知與奪魂道人如何稱呼?”凌衝心頭一凜,噬魂劫法最善隱藏自身氣息,刁鑽兇毒,竟也逃不出這位大和尚法眼,笑道:“本座不過是學的幾手野狐禪,比不得金剛寺正宗佛法,邪魔外道,豈能入大師法眼!”卻是避重就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