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小心翼翼分出一縷太清玄始之氣,在那枚天罡寶錢中轉了一轉,發覺其核心禁制果然是太清符術爲根基,只是細節精妙之處略作修改,亦不脫玄門符道之藩籬。寶錢竟是用太清門符術演變而來,那位天縱之資的老祖不消說自是尹濟祖師了,凌衝心念電轉,幾乎瞬息之間悟透其中幾分奧妙:“寶錢之中要封禁精純真氣,自是再沒有比符術更加便利的手段,不需甚麼特異的天地寶材,關鍵在於以一種特殊的符陣而已。”
符寶與法寶相比,勝在用料簡單,不需天材地寶,符陣相互勾連之間,又能不斷催高符寶的品軼等級,但缺陷也極明顯,承載符陣的材料質地往往極差,一旦受到狠力打擊,極易崩潰。
以尹濟祖師的天分才情,創出一套專門符陣,用來封禁精純真氣與一張小小符紙之上,絕非難事。“有了這套符陣,便能將天地精氣牢牢禁錮起來,製成寶錢用以流通。若我沒猜錯,天罡錢之上還有金丹錢、元嬰錢、法相錢等等,所用的符陣也要一層比一層精妙。太清門有寶錢符陣在手,等若是掌控了一座取之不竭的金礦,假以時日,天下修士皆要予取予求,不知多麼瀟灑。”
太清門掌握了製作寶錢的符陣,天下修士要花費寶錢,總要從太清門手中求得,無形之中等若掌控了修道界的滾滾財源。尤其一枚寶錢中所蘊精氣十分精純,既能兌換流通,還可用來修煉法術神通,十分便捷可靠。太清門坐擁一座萬世不絕的金山,想不壯大都不可能!
“但福兮禍所伏,天下之事從來都是陰陽兩面。太清門掌控寶錢符陣,有尹濟祖師坐鎮,自然日進斗金。一旦尹濟祖師飛昇,門中沒了這位老祖坐鎮,財帛動人心,被寶錢所含利益薰紅了眼的傢伙自然就坐不住了。恐怕這纔是太清門被滅的根本原因所在。”
果然碧霞和尚續道:“傳聞那位老祖憑着寶錢符陣,所獲甚豐,依次爲基,創立了一家符籙宗門,所傳符術極盡精妙,爲玄門正宗。有那位老祖坐鎮之時,那家門戶勢力極大,橫壓天下,等到那位老祖飛昇之後,沒了中流砥柱坐鎮,玄魔兩道其他門戶終於忍受不住寶錢利潤之誘惑,聯手將那家符籙門派殺的一乾二淨,據說一個傳人也未留下。”
碧霞和尚說話時,雙目直直盯住凌衝面龐,似乎要從他面上瞧出甚麼東西。凌衝心下雪亮,碧霞和尚所指自是太清門之舊事,這老和尚亦精擅先天神算,想來是發現了甚麼蛛絲馬跡,來探他的口風,當下說道:“我入道修行十餘載,連寶錢的來歷都不甚清楚,更莫提那一家符籙大派了。只是似乎記得那家門戶已然風流雲散數千年,碧霞師兄居然還記得,不愧爲博聞強識之名。”
碧霞和尚笑了笑,若有深意道:“那家門戶雖然覆滅,但祖師爺尚在,難保不會捲土重來,再報當年之仇,何況當年始作俑者的仇家如今可還興旺的很,師弟若是有緣遇到那家門戶隔世傳人,還請轉告一聲,請其小心行事。”
凌衝拿不準碧霞和尚的用意,順着他的話頭道:“若我能遇見師兄所說的隔世弟子,定會轉告。”碧霞和尚正要開口,忽然面色大變!凌衝不差分毫也覺出一股浩蕩威能起自幽遠不可知之處,如九天罡風,浩浩蕩蕩掃落六合八荒,竟是無遠弗屆。一旁的碧霞和尚早已跪拜下去,口中連誦佛號不止。那股威能一閃即逝,數息之間又復歸於平淡,但凌衝卻若有所思,只因在那數息之間,竟與久未相逢的陰神化身取得了聯繫,雖然只是一瞬,卻也足以令他得知許多內幕,悶哼一聲,嘴角流出一道鮮血。
碧霞和尚匆匆起身,忙問:“師弟受傷了?怎麼會!”凌衝真氣兜轉幾個周天,擺手道:“不過是真氣一時行岔,師兄不必過慮。方纔那道法力……”碧霞和尚道:“師弟心中明瞭便好,莫要訴諸口舌。”
凌衝壓下傷勢,心頭疑惑:“我與陰神取得了聯繫,其在地府之中,方纔是那尊佛門大菩薩顯聖出手,將方有德與九幽祖師兩個度去,可惜細節之處我不能深知。碧霞和尚分明知道是菩薩顯聖,卻不肯明言,當真古怪。這一界將生大變,佛門究竟有何打算,也是一樁謎題。”
菩薩顯聖,碧霞和尚顯是有些心不在焉,凌衝忽然單刀直入,問道:“靖王之亂,背後有魔門插手,攪亂風雨,不知貴寺老方丈是何打算?”楞伽寺位於京師左近,歷代大明皇帝雖崇信道教,卻也不曾冷落了佛門,多有封賞。靖王之亂已至大明大半江山糜爛,倘若再惡化下去,民不聊生,也非佛門所樂見。
碧霞和尚定了定神,答道:“魔門插手靖王之亂,乃是千年之前明太祖所種之因,方有今日之果。師弟想來已見過明皇陵之中歷代大明皇帝的屍身,當知我所言不差。”凌衝回想起在皇陵中所見所聞,頷首道:“不錯,明太祖覬覦長生之道,勾結天屍教,引狼入室,將自家屍身煉成殭屍,可惜機關算盡,反而自斃。魔門插手,果然有這一重因果在。難道貴寺眼見魔門猖獗,囿於因果之說,不肯出手降魔麼?”
碧霞和尚笑道:“佛門將求因果之道,但世人若不自修自度,佛菩薩空有通天法力,也奈何不得。這方世界將有大劫降臨,魔門應劫而動,玄門各派亦各有打算,我佛門自然也要應手,師弟不該問本寺方丈如何打算,卻該去問貴師郭掌教有何算計纔是。”
二人相視一笑,此時老夫人與兒媳婦、孫媳婦用過了午膳,在禪堂參拜已畢,崔氏攙扶着老夫人來至方丈精舍之中,碧霞和尚見了凌嶽小臉,目中一亮,笑道:“凌府果然福緣深厚,這位孫少爺儀表不凡,日後怕不是出入廟堂,爲天子師也!”
崔氏眸中閃過一道神光,正要細問,凌衝深知碧霞和尚善能前知,但這等逆天之事還是莫要多問爲好,忙道:“奶奶今日可要在碧霞寺中借住?”老夫人笑道:“乘興而來,當可盡興而歸。”凌衝會意,當下一家子與碧霞和尚作別,出了碧霞寺,迴轉金陵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