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資格?”慕清妍冷笑,“你竟敢說楚王府的女主人沒有資格責罰一個奴婢?可笑!去外頭太陽底下跪着,長長記性!膝蓋底下墊上兩塊瓦,頭上頂上——”她目光一掃,“喏,就那個琺琅瓶,你可記着,那可是太后娘娘所賜。”
翠袖仍然心有不甘,還要再說什麼,卻被紅巾狠命拽住了裙角。低下頭,看到紅巾的眼角爲了給她使眼色幾乎都要抽筋了,當下二話不說,抱了那琺琅瓶轉身便走。
還沒到門口,慕清妍的話悠悠又至:“原來,楚王,我的夫君,就是如此馭下的?”
翠袖咬了咬脣,轉回身直挺挺跪下,大聲道:“奴婢翠袖,衝撞了王妃,奴婢領罰,奴婢謝王妃寬恩!”說罷站起身摔簾子到外面罰跪去了。
紅巾在地上跪了片刻,擡眼覷着慕清妍臉色,見她一臉病容,並無怒色,這才道:“回王妃的話兒,您的藥快涼了,您還是趁熱兒喝了吧?”
“你同翠袖一同罰跪,瓦片和琺琅瓶可免。”
王爺身邊的兩大紅人——紅巾翠袖同時被王妃罰跪的消息一時間在楚王府不脛而走。
誰都沒想到自從嫁進楚王府便一直被王爺折磨,一直逆來順受,一直一心想逃逃不掉便想死的王妃忽然變了個性子!
重傷中毒未死,王妃忽然變得有存在感了!
“去,叫人給歐競天送個信兒,就說本王妃思念家人,讓他給宋國公府送封信。”慕清妍吃過藥懶懶躺下,卻下了這麼一道命令。
有了懲處紅巾翠袖的先例,下人們再不敢對王妃的話等閒視之,好麼“違逆王妃,目無皇室尊嚴”,好大一頂帽子哦,能砸死人呢!
消息很快傳到了歐競天的書房,歐競天黑不見底的鳳眸中漾起一絲嗀紋,望向擷月樓方向,似乎要穿過層層樓閣把那臥病在牀的女子看個通透,最終卻扯了扯薄脣,道:“按她說的去辦。”
消息傳到宋國公府,上至朱老公爺,下至原來慕清妍房中的伺候丫鬟都有些愣怔。
但很快,宋國公府中的主要人物都在老公爺內書房聚集,一直商議到晚上三更過盡,才確定了去楚王府的最終人選。
男人中便是曾受過楚王恩惠的朱大老爺朱旭,女眷則是二夫人方氏和三夫人孔氏帶着府裡三位小姐。
次日一早,朱府擺出車轎浩浩蕩蕩趕奔楚王府而去。
單說朱二夫人朱三夫人一行,很順利進了楚王府。才發現曾經自以爲的潑天富貴到了這裡竟如同鄉下土財主了。
內宅管家直接領着她們到王妃正房擷月樓。
朱家女子都好相貌,更何況朱若錦還是赫赫有名的京中第一才女,又是王妃的姐姐,因此管家婆李氏都加了十二分的恭敬,將她們引至擷月樓外,告罪一聲道:“夫人小姐,這是王妃居處,奴才不敢擅入,請稍候。”叫門口的小丫頭進去通報,自己轉身走了。
她們到達楚王府已經是辰時末,在擷月樓外院門口又等了足有半個時辰,進去報信的小丫頭纔出來道:“王妃叫你們進去。”
朱若敏是庶出,因了這出身從小凡事都爭強好勝,事實上她行事果敢也頗受器重,何曾受過這等委屈,眉毛一揚便要發作。
朱若錦忙伸手一扯她的衣袖,隔着薄薄的衣料在她臂上狠狠擰了一把,臉上卻仍舊帶着端莊的微笑,細聲細氣地道:“那便請這位姐姐帶路吧。王妃身子弱,切莫讓王妃久等了。”
朱二夫人斜睨了她一眼,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自己女兒一眼,換上和煦笑容示意身邊的婆子遞給小丫頭一錠銀子,溫聲道:“姑娘伺候王妃辛苦了,這點銀子拿去買包茶葉吧。”
小丫頭眉開眼笑接了銀子,便領着她們進內。
衆人皆是第一次來,一進門便見一道雕花鏤空的影壁掩在一叢青翠欲滴的竹子中,踏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轉過影壁,眼前豁然一亮,一池碧水綠瑩瑩翡翠一般呈現在眼前,池水中蓮葉亭亭如蓋,紅蓮如火白蓮似雪,荷香陣陣。
曲橋如玉帶,在湖中央連着一座小巧玲瓏的水榭,望過去,湖對岸地勢漸高是一帶假山,一束清泉從假山縫隙中瀉出,飛珠濺玉般落入湖中。
上小橋過水榭穿假山,順山勢而下,便看見掩映在綠樹叢中的一處樓閣,門匾上飛龍走鳳題着兩個大字:擷月。這纔是擷月樓內園,原來方纔所經竟是擷月樓花園。
迎門是一架常春藤,繞過常春藤便進了擷月樓院子,院子正中央擺着幾個細瓷大荷花缸,荷花缸層層疊疊擺放,最頂端的荷花缸裡有活水涌出,瀑布般傾瀉進底下的缸中,缸裡養着睡蓮和各色錦鯉。荷花缸一側跪着兩個大丫鬟。
一見這兩個大丫鬟,朱家主僕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兩個大丫鬟和一路行來所見的大丫鬟又有不同,看衣飾打扮分明是王府裡最得臉的,可是她們一個膝下跪着碎瓦,瓦上隱約可見絲絲縷縷血痕,頭上還頂着花瓶,臉色不用說是難看到極點了,另一個雖然跪在平地但也是嘴脣開裂臉色蒼白:顯然已經跪了很久。
二夫人看了看三夫人,三夫人看了看三位小姐,五個人眼中都閃過一個念頭:“殺雞儆猴”。
日頭漸漸升高,偶有風吹過,也是催人冒汗的薰風。
曬了這許久,五人都有些汗意。正想叫那帶路的小丫頭進去通報,誰知一轉頭那小丫頭早已不見了蹤影。她們也不敢擅自入內,被人抓了一朝之錯,後果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於是乎又在太陽底下曬了將近一個時辰,裡面纔出來一個傳話丫頭,道:“宋國公府裡的人還沒來麼?王妃都等得有些累了。”
二夫人忙上前一步,陪笑道:“姑娘,我們便是朱府來人。請姑娘回稟一聲:宋國公府三品淑人方氏、孔氏攜三女告見。”
那丫頭去了小半個時辰纔出來道:“王妃有請。”
朱家三位小姐一早上起來仔仔細細精精緻致打扮的光彩照人,如今曬了一上午,薰得香氣撲鼻的衣衫早已染上了汗味,眉黛、胭脂水粉也被汗水浸透,假面一般浮在臉上。
朱若錦悄悄從衣袖中取出隨身帶着的小靶鏡窺了一下自己妝容,作爲享譽京城的第一才女,她可不願輸給病骨支離的慕清妍。這一看之下,心中便是一驚,她所用的黛石胭粉都是京中最好的,但沒想到再好的東西經過了汗水洗禮也已變得如此不堪,原本自負的美貌已經大打折扣,心中一嘆萌生退意。
然而一看朱若玲朱若敏雀躍的臉,退意便立刻打消,她還清楚記得臨行之時母親的囑咐,此行的目的不容有失。想到這裡,忽然身子一軟便倒在了身邊侍女的懷中。
她的貼身丫頭自然也是貼心的,忙一聲低呼,道:“二夫人、三夫人,三小姐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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