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後算賬篇

秋後算賬篇

他向西夏保證:如能借給他20萬騎兵,他將殺回陝西,生擒完顏撒離喝,以陝西全境回報西夏!

李乾順很動心,只是思前想後覺得不靠譜。這樣吧,來個投名狀,你是不是真有這種能力,先證明一下!

當時西夏境內有個造反的部落首領,外號“青面夜叉”擁兵自重,西夏國拿他沒法。李顯忠的投名狀就是砍了這個酋長,滅了這個部落…

李顯忠只帶3000騎兵就出發了,漫天大雪,晝夜疾馳,他殺到“青面夜叉”的帳篷外,帶回的不是夜叉的人頭,而是夜叉的活人及整個部落的服從…

夏崇宗如獲至寶,這是難得一見的戰將、是党項人的好運!他當場拍板,借給李顯忠20萬騎兵,去賭一直卡在西夏咽喉上的陝西五路!

李顯忠回來了!帶着20萬党項騎兵,回來和完顏撒離喝死拼,回來報仇來了!可臨近延安,卻發現城頭上站着的竟然是宋朝人?

第一次紹興和議成功了,這時的陝西五路已歸還了南宋,不再是金人的土地了,城裡也沒女真士兵,這還讓李顯忠怎麼辦?難道他可以率西夏人馬去攻打南宋的城池嗎?

那一天,李顯忠在延安城下大哭,時局變幻,他和他的家人在時代裡浮沉,誰能想到之前拼盡全家,爲國盡忠,轉眼間一切都顛覆了?

情緒穩定後,他意識到有一大麻煩產生了!那20萬党項騎兵,他千辛萬苦借來復仇的軍隊,現在成了一塊必須迅速甩掉的大包袱。請神容易送神難,尤其是比金國人更不講信義的党項人,百餘年裡哪怕有蠅頭小利都會撲上來,何況這時金軍退走,南宋只派了文職官員過來接收。完全是送到西夏嘴邊上的肥肉!

果然。党項人非常坦誠地告訴李顯忠:我們不走了,如李顯忠自己不能履行合同,把陝西五路拿給西夏,那麼我們可以自己動手!

先動手的是李顯忠,地點是當時說事的現場:西夏主帥的大帳裡!李顯忠拔刀就砍了過去,西夏主帥躲得快,跑出了帳篷。副帥被李顯忠一把抓住,變成了人質…

但這不能解決什麼問題。利益當前,党項人什麼都捨得付出,一介副帥隨時都可捨棄!轉眼間大帳外人馬調動。久負盛名的西夏王牌騎兵鐵鷂子登場!

這是明擺着欺負李顯忠人少,他當初逃亡時只有26騎,近日舊部來歸也只聚集到800餘人,對比外面整整20萬党項騎兵,怎麼看都不值一提…

可賬不能這麼算,都說李顯忠跟韓世忠有得一拼,這輩子打的就是以少勝多的仗!他手舞雙刀,帶着自己的800多人就衝了過去,當天與他對敵的至少有兩三萬以上的鐵鷂子。居然被他破開重圍,殺透鐵壁,像趕鴨子一樣,驅動他們反衝向了西夏的主陣…

這很可能是自西夏開國皇帝李元昊創建鐵鷂子騎兵後。這支王牌騎兵軍團的最劣戰績!鐵鷂子當場死亡過萬,接着人馬踩踏,導致整個大軍敗退,跑得那叫一狼狽。且在安全之後也沒敢回頭挑戰,非常利索地回家吃飯,再不提陝西五路的事了…

這還不是全部!如他們在逃跑中能回頭看上那麼一眼。或許結果就不是這樣了?因李顯忠也變得很累贅。他的隊伍臃腫混亂,能保持着不散架就謝天謝地了。他有800多人,卻在追擊過程中搶劫收攏了4萬多匹戰馬!

天知道他是怎麼在一片亂戰中做到這一點的!但很顯然,這纔是他主要目的,李顯忠在西夏大軍主帥帳裡拔刀砍人時,就預想到了這一點!

他不止是要趕党項人回家,徹底熄了對已屬南宋的陝西之地的欲求,還要借党項人的物資,做他最想做的事——報仇!

手裡有了4萬多匹優等戰馬,李顯忠底氣十足,他向周邊州縣放榜招兵,只要參軍,立即就給一匹馬!10天左右,他就有了4萬名部下…

籍此兵力,李顯忠快意恩仇,把當年在鄜州幫助金人陷害他家族的人全抓到,血祭親人。之後兵發耀州,那是金軍主帥完顏撒離喝的駐地…

李顯忠氣勢洶洶殺了過去,憋足了勁要和‘啼哭郎君’見個生死明白,卻不料再一次砍在了空氣裡。完顏撒離喝想起了懸崖峭壁自由落體的事,直接選擇了迴避…

完顏撒離喝躲了,李顯忠快速追擊,他打定主意,跑出了陝西那就進河南,總有追上女真人的時候!但命運又一次跟他開了個大玩笑!

他之前單槍匹馬,想怎麼幹都成,可一旦兵力過4萬,還全是騎兵,就足以影響到國際形勢了!尤其是他這麼瘋狂地追人報仇,一旦真把完顏撒離喝砍了,讓大金情何以堪,讓南宋情何以堪?

於是狂奔追人的李顯忠被人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了!四川宣撫吳玠的信使到,帶來臨安的最高指示“兩國見議和好,不可生事,可量引軍赴行在”這就是結局!

李顯忠歸宋,先是吳玠接見,再是趙構接見,得到很多的歌頌和肯定,如“忠義歸朝,惟君第一”如他的名字,要從這時起才叫李顯忠,如在鎮江府有了大批賜田…

本年,夏崇宗李乾順冊封任得敬之女爲皇后。

紹興9年(1139)1月1日,宋高宗下詔“大金已遣使通和、割還故地,今後官司行移文字,務存兩國大體,不得輒加詆斥。佈告中外,各令知悉”5日,大赦天下。王倫、藍公佐被任命爲正副充迎奉梓宮、奉還兩宮、交割地界使。與韓肖胄、錢愐等一起隨張通古等金使,帶着南宋第一批歲貢全計共50萬兩匹回訪,他們負責爲宋方帶回和議所得。

能不能帶回來?帶回來多少?趙構並不是那麼計較,他知自己要的是什麼…如活着的老媽、死去的老爸能回來很好,但還活着的大哥的歸來就兩說了。可仍要做準備,他得給他們修宮殿。

除了這件事外,另有一件急事逼着趙構必須緊急處理——他家的祖墳!

趙氏宗族祖墳在河南洛陽的鞏縣,從趙匡胤開國到北宋亡國。已埋了八位皇帝(包括趙弘殷)。這麼多祖宗聚堆久無音信,趙構無論如何要派人去探望下…7日,趙士?、張燾受命前往洛陽。

探望之前,每個人心裡預感都很不好。以女真人以及僞齊皇帝劉豫對趙宋皇族活人的態度來看,各位已死了的很難保持住什麼尊嚴…

果然,派去的人到了後,觸目所及,一片荒涼…

金使等本沿淮南東路一路北歸。而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秘密派人到楚州洪澤鎮去埋伏,冒充紅巾民兵,準備一舉截下張通古等人。可惜他部下郝卞向淮東轉運副使胡紡告密,胡紡又向金人告密,張通古等臨時改道,走真州、和州,去了淮南西路張俊的防區,之後安全回國…韓世忠大怒,欲殺郝卞,逼得郝卞投入岳飛軍中…

這一幕發生後,趙構意識到了一重要問題。他身爲皇帝,必須向部下們、向天下臣民們解釋一下:剛剛都發生過什麼?

9日,趙構派使者祭告天地宗廟社稷,並迅速給韓世忠、張俊、已退伍的劉光世;11日。給岳飛、吳玠、楊沂中等所有大將都發去了嘉獎公文,說已於某月某日得到金國詔書,裡邊沒一點過分的要求,只是把河南、陝西的土地還回來。這都是首相經辦的。朕並沒參與。而之所以能獲得這些好處,都是因愛卿等忠勇護國…因此要嘉獎你們!

中興四大將外加吳玠、禁軍楊沂中,所有的統制、統領、正將、副將、準備將等…各進秩一等!

消息傳來。各將軍都懂,這是皇帝給的封口費,想收的收下,不想收的也得收。同時得把嘴嚴嚴地閉住,這是將軍們的封口費,也是皇帝的遮羞費,再說三道四,小心皇帝臉紅心跳受不了!

楊沂中沒說、劉光世沒說、吳玠沒說、張俊沒說…

韓世忠只有一句話:不可和,願決戰時把最重要地段交給我!

趙構點頭嘆息,韓世忠忠勇過人,質樸出於天性啊。這樣的人在當初南渡建國時就久經了考驗,這時雖不那麼馴服,也隨他去吧…當年平叛救駕之功猶在眼前,舊恩不可忘…

岳飛說話了“切惟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憂而不可賀。當訓兵飭士,謹備不虞,而不可行賞論功,取笑夷狄”趙構的臉啊…岳飛,你能溫柔些嗎?

同一時間,秦檜也很忙碌,不僅要決定前往接收三都、河南、陝西的人選;更要加緊扶持親信、打擊政敵!他要做的事太多了。議和只是初步成功,之前他瞞天過海,把整個南宋官場都當猴耍了,誰不恨他?可說他舉國皆敵。可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秦檜決定把事情徹底了結!趁着皇帝還需要他、支持他,乾脆把整個官場都據爲己有!辦法就是把所有敵人都幹掉!

12日,侍衛馬軍司總管解潛被罷。

13日,完顏宗弼將割地的詔書頒佈。而南京路宿州知州趙榮不等詔書下達,就提前歸降南宋。這令金人甚是惱怒…

17日,王倫被任命爲東京留守、開封府尹。郭仲荀被任命爲太尉、東京副留守、節制軍馬。24日,劉光世被任命爲陝西宣撫使、吳玠爲四川宣撫使。陝西之地歸還南宋,熙河經略使慕容侑嘆曰“吾何面目見朝廷”棄熙河路,奔於西夏、吐蕃交界之地,之後被環慶經略使趙彬、涇原經略使張中彥合兵擊敗,其衆多降。

2月8日,在秦檜的安排下,一連串前首相都被遠遠發配到了外地:李綱潭州知州、朱勝非湖州知州、汪伯彥宣州知州、張浚福州知州、解潛邵州知州。21日,趙鼎任泉州知州。

秦檜一提張浚的名字,趙構立即火冒三丈,怒吼般地說“寧至覆國,不用此人”嗯,這樣啊,那就放過張浚吧!想來他是主戰的死硬派,看樣子跟趙構是徹底的風馬牛不相及了…

而對於趙鼎,則必須打壓到死!

趙鼎死於1147年。也就說,在秦檜的打壓下,他一共挺了9年。這9年裡他被一路發配,從泉州、興化軍、漳州、潮州,一直到了大陸最南端,海南島吉陽軍。

到天涯海角後,趙鼎絕望了,他對兒子說:秦檜是定要他死的,他不死,會拖累全家人都危險。於是趙鼎絕食,直至餓死…

趙鼎的死是懦弱的!因同樣是流放,胡銓能一直挺到秦檜死!如說趙鼎一生還有什麼警示後人的東西的話,那就是他的可悲下場——“當罪惡滋生時,同流合污和漠然視之,都是錯的”

而呂頤浩、李綱這兩位秉性剛烈的前首相被秦檜隔離在臨安城外,李綱不去說了,他永遠沒靠近趙構,而呂頤浩哪怕進了臨安城,病得快死了挺在宮外整整7天,都沒能見到趙構一面。呂頤浩在半年後去世。李綱的時間還要長些,他“有幸”親眼目睹了一些他所堅持的東西。我相信:李綱死時應有當年伍子胥的心情…

3月6日,廖剛升任御史中丞。8日,吏部侍郎晏敦復、戶部侍郎樑汝嘉,各升任本部尚書。兵部侍郎吳表臣轉任禮部侍郎、工部侍郎蕭振轉任兵部侍郎、臨安知府張誠任工部侍郎。

16日,王倫到達開封,與大金右副元帥、沈王完顏宗弼相見。完顏宗弼要求王倫將私自獻城的宿州趙榮、壽州王威交出來,並責問宋朝方面的文件爲何寫的是割地,而沒有歸德大金之語?在王倫當場改定之後,宋金兩國關於土地交割的事項才最終達成了一致共識。完顏宗弼在滑州的沙店渡過黃河北歸、完顏褒也從南京路歸德府撤軍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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