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擁有了思考能力的肖啓明,感覺除了發出了笑聲外,就再沒有可以表現他目前情緒的形式了。
哪裡有什麼原主的意識!不過是一直以來自己心虛的魔障罷了!
身爲現在文明社會一員的肖啓明雖然在經商上頗有手段,但卻從沒有過害人性命的念頭。身爲一個靈魂穿越者,其實在他內心深處,一直或多或少的對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存在着愧疚感。
主要是他不太確定原主的真正死因,在他看來,連自己這樣經歷空難後穿越的靈魂都可以借體重生。那麼在祖血池中,被魔獸怨靈侵擾的原主,當真就沒有一絲生機嗎?
自己的穿越,或許纔是壓死原主本身意識的最後一根稻草。穿越之初在自己腦子裡像電影一樣不斷重複的記憶畫面,也正是他的不甘吧。
這個問題他沒敢往深處想,總是選擇性的進行了忽視。他自己也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竟已經形成了魔障。而且在今天他精神力完全枯竭,心防最薄弱的時候爆發出了出來。
不過好在結果還行,本能的求生意識終究是強大。幫他戰勝了心頭魔障的同時,也讓他重新正視了這段經歷。
原主所有的記憶經過電影似的無限重播,已經深深蝕刻進了他的靈魂深處,與他原本的意識情感混雜在一起,相互糾纏、割捨不開。這些記憶與其所攜帶的情感,對肖啓明本身肯定也是有些潛移默化的影響的。如今的肖啓明只是單純的地球穿越者肖啓明嗎?那顯然不是。
從今以後,就讓我帶着你一起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精彩吧。
渾身虛脫無力,躺倒在地上,幾乎連根手指都沒法動彈的肖啓明長出了一口氣,在心中默默的說道。
正在他完全放鬆,眯上雙眼,打算就地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異變又發生了!
原本眯上的雙眼多少還是可以感受到外界的陽光的,但就在肖啓明放鬆的瞬間,他的視界裡竟然變成了一片漆黑。
雙耳內也再沒有一絲正常的聲響,什麼人聲、蟲鳴,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類似於水流從高處摔向深潭時發出的巨大轟鳴聲。這個聲音實在是太大,透過顱骨,直接就導入到了肖啓明的腦袋裡,震得他幾乎要心神崩潰。
察覺到身體異常的肖啓明反應很快,立刻就選擇了張口呼救。可任憑他怎麼去組織語言,他的嘴巴里也沒有一絲聲音發出。
正在他爲五感全失而陷入到恐懼中時,他的視界又發生了變化,他好像又能“看見”了。
他進入到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內視”狀態,他的“視線”就像一個高倍顯微鏡一樣,透過了他身體表面,看到了結構複雜的內部。
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就像一個城堡一樣的心臟,它在進行有力的跳動。通往這座城堡的一根根血管像是運河的河道,流淌的血液則是其中的河水。
正當肖啓明觀察的入神,打算將“視線”拓展但“城堡”內部中時。“城堡”跳動的節奏,開始了變化。它不再是有規律的一伸一縮,而是連續進行了好幾次幅度巨大的收縮。
“城堡”的規模也因這幾次的收縮變小了不少,給人一種堅實且不可摧毀的感覺。肖啓明耐心的看着,心頭竟生起了“它似乎是在積蓄力量”這種想法。
在“城堡”收縮到極限之後,它的表現開始了幅度細微的震顫,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震顫變得越來越劇烈。就像是有一頭兇厲的猛獸要從這“城堡”中脫困而出,這讓身爲“旁觀者”的肖啓明都“看”得有些心驚肉跳。
震顫的幅度越來越大,連帶着肖啓明的整個“視界”空間都開始晃動。就在肖啓明憂心着“視界”會不會維持不住時,“城堡”終於崩塌了。
原本收縮到極限的“城堡”在一瞬間,體積擴大了四五倍,驟然佔據了肖啓明的全部視野。同時,一直被“城堡”拘禁壓抑着的“猛獸”也被放了出來:正是一股股像岩漿一樣滾燙濃稠,帶着巨大能量的亮紅色血液。
這些被“城堡”放出來的新血,蠻橫的佔據了原本連接“城堡”的所有河道。它們將河道中原本的血液,毫不留情的進行了驅趕與蒸發,強硬的宣誓了自己的新主權。
而且,它們實在是太狂躁了,就連河道都沒法適應它們。它們更不懂得什麼是遷就,容納不了它們的河道,全部被其蹂躪的稀碎,然後再借助自己本身裹挾的強大能量與生機來修復重組。
肖啓明已經“看”不下去了,在“城堡”劇烈膨脹變大的時候,他的“視界”就已經崩塌了。不是被撐塌的,而是疼得。
這實在是太疼了,疼得肖啓明都後悔爲什麼要在剛纔和心魔交戰時勝利了。自己就應該在當時,死掉,瘋掉!反正無論怎樣,都比現在的這種情況要好。
這究竟要讓我怎麼忍受!這根本沒法忍受!
心頭的抱怨,惱怒,懊悔,所有的負面情緒疊加在一起,也沒有完全壓住這無盡折磨帶來的絕望。正在肖啓明壓榨着最後一點理智考慮着怎麼能死快點時,身體的保護機制終於是啓動了,他暈了過去。
渾渾噩噩之中,肖啓明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再次睜開眼時,眼前的朦朧黑色告訴他,現在應該還是在夜裡。
嘴巴里乾的厲害,喉嚨裡像要冒煙一樣,全身上下更是哪哪都疼,沒法動彈。肖啓明從沒想過,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一天會落到這般田地。
雖然不適感還在折磨着他,但他也沒有冒冒然就出聲叫人討水喝。而是藉着細微的亮光,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經過一番仔細的觀察,他發現自己現在待得着地方,自己之前應該有來過。在腦海裡一陣搜腸刮肚後,肖啓明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自己和這地方還真是有緣。”
這裡正是部落裡唯一的巫醫-黑棘的家,也就是自己穿越後第一次睜開眼的地方。按照記憶中的比對來看,連他現在躺的這張病牀都是同一張。
又在心中說了聲有緣,同時確認自己當前大概處境的肖啓明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張嘴叫人:“有人嗎?能不能給我一些水。”
聲音不大,而且因爲喉嚨乾澀的原因顯得很不清楚。但在這寂靜的環境中,肖啓明覺得,只要屋裡的人不是睡得太死,應該也是能聽到的。
果然,在他出聲不久後,他這個病號專用房間的門簾被掀了起來。一個高大的人影託舉這一個不是很亮的螢光石走了進來。
人影在靠近後,在螢光石的光亮下,肖啓明確認了來人的身份,正是巫醫黑棘。那張嚇過自己一跳的蒼老大臉,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黑棘的臉色很難看,用不耐煩的語氣對肖啓明說道:“小鬼,你醒的真不是時候。”說完他就咳嗽了兩聲,然後接着說道:“說吧,你想幹啥?是要喝水是吧!”
肖啓明對這位救命恩人,完全是不敢得罪。微微點了點頭,嘴裡也“嗯”了一聲。
黑棘臉色不耐煩的神色沒有一點消卻,用手在桌上摸索了個水杯,就往肖啓明的嘴邊湊過去。
肖啓明雖然沒有潔癖,但心裡也有些膈應。但現在條件就這樣,他也只能無奈接受。爲了避免自己被嗆到,惹得黑棘更不高興,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半仰起頭從杯中吸了兩口。
口中發苦的肖啓明也品不出這水有啥異味,只覺得喉嚨被滋潤後的感覺很爽。不由得又連吞了幾大口,將一杯水喝了個乾淨。
黑棘察覺杯中水被喝完以後,也沒有再幫肖啓明打一杯的意思。將水杯放在桌上後,盯着肖啓明又問了一句:“身上感覺怎麼樣,有沒有疼得受不了的地方?”
肖啓明用舌頭潤了潤嘴脣,誠實的回答道:“渾身都疼,沒有一個地方不疼,但真要說一個疼得受不了的地方,那也沒有。巫醫大人,您能和我說說,我這到底是怎麼了嗎?我以後還能正常生活嗎?”
說到最後,肖啓明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他是真的很惶恐,害怕自己從此就成了廢人。
黑棘沒有繞彎子,一句話就打消了肖啓明的憂慮:“你這是激活血脈,完成返祖改造了,是件別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你現在身上只要沒有疼得特別厲害,疑似骨折的地方,那就是正常的,沒有問題!”
“你還有沒有別的事?沒別的事我就去睡覺了,天亮之前你要是敢再吵醒我,我就扒了你的皮!”
聽到自己並無大礙,甚至激活了血脈的肖啓明現在心裡對這個面色難看的巫醫大人只有滿滿的感激。小心翼翼的回覆:“沒事,沒事,我沒別的事了。巫醫大人,您早點去休息,實在是太感謝您了。”
這番感激的話語句句發自肺腑,情真意切。巫醫黑棘聽完臉色也好看了一些,拿起螢光石,就走向了自己的房間。臨進門時又轉頭對肖啓明叮囑道:“你在雖然沒什麼大問題,可也虛弱的很。沒事也別亂動,身上疼癢的地方不要用手抓。現在已經是下半夜了,你要是睡不着,就躺着休息一會。等天亮了,你家裡也會來人的,有什麼額外的事,到時再說!”
肖啓明又連聲感謝了幾句,然後便目送着黑棘帶着燈光消失在了門簾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