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看向樂團內衆人,緩緩開口道。
“所有人,集合吧,我們準備上場了。”
話音落下,正在周圍準備的衆人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事情,聚集在陳秋的身邊。
就和之前在華國的時候那樣。
大家都看向陳秋,等待着陳秋的繼續發言。
望着陳秋,陳秋緩緩吐出一口氣後,微笑着開口道。
“話說,這個應該是我們樂團裡面絕大多數人第一次準備登上歐洲的舞臺吧?感覺如何?有什麼想法?”
樂團內一陣騷動。
不遠處的艾鼓率先撓着頭,嘿嘿笑着道。
“不好意思啊陳秋指揮,這個不是我第一次登上歐洲舞臺,我好小的時候就跟着學校來過歐洲巡演了,當時甚至還是維也納金色大廳呢!”
“切,維也納金色大廳誰沒去過啊,花錢買的演出唄,這種巡演就不要說了,我當時還去過悉尼歌劇院呢。”
“呃……就我一個人去的卡內基音樂廳嗎?”
“不是,怎麼你們一個個都去過國外演出過?大家不是都是普通人來着,怎麼一眨眼一個個就變得這麼牛逼了?”
“開什麼玩笑,能進和聲交響樂團的能有普通人,你看看你身邊的那些同學,誰進和聲交響樂團了?”
“就是就是,所以應該說……樂團裡面沒有在國外演出過的纔是少數吧?”
“……”
衆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陳秋聽的一陣無奈。
“我說的演出是被邀請去演出,就像是蘇玥那種,誰和你們說自己花錢去演出了?別誤解我的意思啊!”
衆人大笑。
趙錫笑着道。
“這個應該沒有幾個吧……不過出國比賽的還是有一些。”
“出國比賽這些就不談了,我知道的,好像被邀請演出的,大概就蘇玥一人吧,還有誰?”
衆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後看到了秦弦,目光不由得帶着一抹期盼。
管樂那邊就一個蘇玥實力最強,將大家壓得死死的。
如果絃樂這邊不出一位大佬,那麼就是蘇玥一人獨斷萬古,直接將所有人都給壓死了。
秦弦望着衆人期待的目光,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搖頭道。
“抱歉,我沒有出去演出過,我之前的練習都是爲了我的興趣。”
“啊……”
衆人一片哀嚎。
望着衆人如此放鬆的心態,陳秋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擺手道。
“好了,別爲難秦弦了,畢竟被邀請出國演出這件事,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並且如果不是海城廣播交響樂團那邊的關係,我還沒有辦法弄到這樣的機會,所以……這一次的演出,要比之前任意一次都要重要,這是我們走上歐洲舞臺的第一站,這也是我們將名聲打響的第一站,聽到了嗎?”
“是!陳秋指揮!”
衆人高聲道。
如此大的聲音將周圍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
他們看向熱情洋溢的和聲交響樂團,表情略微露出一抹無奈以及同情。
他們都清楚今天的票賣的不是那麼好。
真不知道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等出去看到舞臺下稀散的觀衆,還能不能保持之前演出的那股氣勢。
衆人並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
他們只是激動地看向陳秋,期待着他們的第一場演出。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陳秋緩緩吐出一口氣,對着衆人笑着道。
“好了,既然我們都準備好了,那麼就準備上臺吧,等上臺後,就和我們之前排練的時候一樣,詮釋出你們最完美的狀態即可,不要去在乎舞臺,也不要去在乎觀衆,因爲對於我們而言,我們所能在乎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音樂!”
“所以,還是那句話……”
“別擔心,一切有我。”
陳秋的視線看向身邊那位工作人員,對着他略微點頭後,工作人員上前將舞臺門打開。
陳秋背對着身後燈光閃耀的舞臺,對着衆人略微一笑,將雙手擡起。
衆人瞬間會意。
一切和之前一樣。
衆人鬥志昂揚地與陳秋擊掌,邁步走到舞臺上。
然而下一秒。
譁……
舞臺下鬆垮的掌聲響起,卻差點給了樂團衆人一點下馬威。
他們雖然早就有預想,因爲換了一個地方,沒有什麼名聲的情況下,觀衆可能並不是那麼多。
但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觀衆竟然少到了這個層次。
兩千來人的歌劇院,放眼望去,居然只坐了幾百人。
看這個樣子,好像也就是稍微比他們之前的音樂廳人數多了一些。
目測大概能有700來人。
“這個人數……”
張宇站在在自己的座位的附近準備坐下,視線卻看到了舞臺下的那羣人,目光不由得有些遲疑。
他原本以爲樂團的這次到來,能讓很多人來聽他們的音樂會,但是怎麼都沒有想到,居然只來了這麼一些。
這樣的落差讓他有那麼一些難受。
“陳秋指揮剛剛纔和你說過,要將我們的注意力放在音樂上,你這麼快就忘記了嗎?”
宋歌隨意地開口道。
他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長笛,看了一眼身邊的張宇,略微搖頭,看向指揮台的位置,極爲認真地開口道。
“和陳秋說的那樣,將注意力放在音樂上,然後去感受音樂,享受音樂,理解音樂,不要去在乎聽我們音樂的人多少,只要我們的實力足夠強大,那麼……遲早有一天,我們將會名揚天下!”
“我也沒說特別失望,只是感覺有些落差罷了……”
張宇小聲嘟噥了一聲後,用力搖晃着腦袋,目光變得堅定。
“不過不管怎麼說,我肯定會傾盡全力,畢竟這個可是我們第一次對外的演出!”
“嗯,加油!”
張宇與宋歌兩人相互碰拳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秦弦調音的開始。
過了沒幾秒,等所有人都坐定後,秦弦起身,示意不遠處的雙簧管給出標準音A。
等雙簧管聲音結束後,樂團衆人立刻將他們的聲音調整到與雙簧管相同頻率的標準音。
大概也就是幾秒鐘的時間,樂團便將他們的一切調整完成,等待着陳秋的出場。
此時此刻,舞臺的後臺處。
陳秋一人站在後臺內,閉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在聆聽着耳邊樂團的聲音。
聽着樂團的脈動。
在音樂的脈動之下,他緩緩睜開他的眼睛,與身邊的工作人員略微點頭。
後臺門緩緩打開。
掌聲再次響起。
似乎這一次的掌聲要比之前要更爲熱烈一些。
很明顯,相比較和聲交響樂團,在場的人似乎對於陳秋的認同更多一些。
畢竟在樂團的歷史中,有着陳秋擊潰華國第一指揮的記錄。
聽着耳邊響起的掌聲,陳秋的臉上重新掛上那股笑容。
他邁步而出,在衆人的掌聲中,走到舞臺中央的指揮台上,對着衆人略微鞠躬後,轉身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樂手。
音樂廳內重歸平靜。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陳秋的演出。
在音樂廳的邊緣,也有人細心地在這邊貼上和聲交響樂團等下所要演出的曲目。
Achille-Claude Debussy: La Mer克勞德·德彪西:大海
Trois esquisses symphoniques三幅管絃樂交響素描
Haicheng Harmony Symphony Orchestra海城和聲交響樂團
Conductor:Qiu Chen指揮:陳秋
德彪西的大海。
陳秋閉上眼睛,大腦中快速走過音樂的內容。
德彪西的3首交響素描《大海》作於1903—1905年,在此期間,德彪西先在其妻麗莉家開始動筆,1904年他拋棄了麗莉,與艾瑪私奔澤西島,在艾瑪身邊完成了配器。
這一點聽上去很浪蕩,但是在當時的德彪西身上而言,其實還算是收斂。
當時德彪西在歐洲其實已經非常有名。
不過並不是因爲他的音樂有名,而是因爲他的桃色新聞。
他的桃色新聞多的甚至讓所有音樂界的人羞於與他爲伍,再配上他的音樂風格,讓他本來就不算好的人緣更是雪上加霜。
但是……這又如何呢?
音樂界的處境不好不代表他女人緣不好。
或許正是他那豐富的感情經歷,讓他寫出了這一首作品。
當然,德彪西認爲,此曲創作源於記憶。
他在回憶錄中如此寫道。
“大海爲什麼在沖刷着布爾果尼的斜坡?我擁有數不清的記憶。這些在我的感覺裡比實景更有用。因爲現實的魅力對於思考,一般來說還是一項過於沉重的負擔。”
“誰會知道音樂創造的秘密?那海的聲音,海空劃出的曲線,綠蔭深處的拂面清風,小鳥啼囀的歌聲,這些無不在我心中形成富麗多變的印象。突然,這些意象會毫無理由地、以記憶的一點向外圍擴展;於是音樂出現了,其本身就自然含有和聲。”
這個便是這一首作品所想要表達的東西。
並沒有什麼特別深刻的內容。
僅僅只是在描述一個景象。
也就是描述大海。
據說,當時巴黎有一位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大海的紳士,在欣賞德彪西的交響音畫《大海》時,彷彿真的看到了驚濤拍岸、浪花飛濺的大海景象,這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後來,當他到海濱旅遊時,見到了真正的大海,反而覺得有些“不夠勁“了。
待他旅遊歸來,得以再次欣賞德彪西的交響音畫《大海》時,才找回當初的感覺。此時他不禁驚歎道:“哦!這纔是大海啊!“
這個或許便是德彪西在音樂之中最想要表達的內容。
《大海》!
而德彪西本人作爲印象派的代表,即便他從未沒有承認過印象派,可他那股朦朧的感覺也是必須要有的。
畢竟在當時古典音樂界被瓦格納的新式音樂美學給幹成一地碎渣,完全找不到音樂前進方向,要麼就是在瓦格納的理解上添磚加瓦,要麼就是搞一些所謂的新古典主義,將之前的音樂邏輯重新拿起來,新瓶裝舊酒。
只有那麼寥寥數人,能夠繞過瓦格納所引發的音樂災難,重新建立起一套新的音樂邏輯起來。
因此,在這一首作品之中,你其實還需要給出一點“新”的感覺。
三個不同內容的樂章之間內在的聯繫,集中起來構成一部完整的作品。
將“大海“的景色及其富有動態的性格,通過整個樂隊的不同音區,極爲強烈地表現出“大海“中各種畫面的色彩。
讓樂曲在時間和空間上給人以完整的“海“的印象和對海的幻想。
新穎的和聲、短小的旋律、豐富的音色、自由的發展。
將這一切結合。
音樂不再僅僅只是很簡單的用耳朵聽的內容。
而是需要將音樂變成一幅畫。
一副印象派的畫。
利用通感,讓人的思維不再侷限在聽覺上,而是引申到視覺,嗅覺。
只有這樣,才能算得上是完美的演出。
所有的一切在陳秋的心中經過後,陳秋緩緩吐出一口氣,與不遠處的艾鼓對視。
他已經和樂團排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這一首作品,現在,便是檢驗演出成果的時候了。
陳秋手中的指揮棒略微擡起,望向不遠處的艾鼓,略微一擡。
嗡。
艾鼓手中的鼓槌輕輕地落在鼓面上。
聲音,並不突出。
你甚至如果不注意還會將這股定音鼓的聲音忽略。
但是,這股聲音出來的那一刻,便如同海上的波紋一般,從舞臺的中心,向着周圍輻射。
輻射到整個音樂廳內。
陳秋的耳朵略微一動,在聽到了音樂的輻射後,很快便聽到了不遠處音樂的回聲。
他的手略微一擡,指向另外一邊的豎琴,也就是色彩樂器組的一些人,對着他們略微擡手。
嗡。
豎琴的聲音搭配上定音鼓的聲音,與其交融在一起。
一股難言的感覺從舞臺上升騰而起。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似乎都看到大海。
夜幕之下的大海。
被黑夜籠罩,隱藏在黑夜之下,你無法進行仔細端倪的大海。
你只能通過你的耳朵去聽。
聽着那若有若無的潮水聲。
感受着音樂的流淌。
這個感覺?
在場很多對於和聲交響樂團並沒有理解的觀衆,此時此刻彷彿也逐漸感受到了一股活力。
他們極爲驚訝地看着舞臺上的一切,略微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現在所聽到的一切。
這個是……
德彪西的大海?
這個是……
華國的交響樂團?
陳秋手中指揮棒一轉。
不遠處的絃樂緩緩顫抖。
光亮從他們的琴絃上緩緩浮現,並一閃而過。
這是天之即明的記號。
音色的色彩也從剛剛的冰冷,逐漸轉向暖色。
但是這股暖色卻並未長久。
僅僅只是過了幾秒,便從之前的暖意重新轉化爲寒冷。
那股光明彷彿被大海所吞噬一般。
音樂之中光明與黑暗的轉化是如此的迅速。
大海的力量正在逐漸升騰。
伴隨着光線的逐漸涌起。
大海的力量也在愈發升騰。
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僅僅只是存在於黑夜之中。
而是向着衆人展現着自己的實力。
音色,完美。
這個音色是真的完美!
哈勃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在聽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不由得從之前倚靠在音樂上的模樣,逐漸轉變爲坐起的模樣。
這個音樂,值得他認真坐起來聽。
這個音樂很有意思。
你從音樂的細節中也可以聽的出來。
太陽的光芒在大海之上的輾轉。
他不由得將自己手中的演出名單拿了出來,看着上面的內容,目光不由得露出一抹遲疑。
自己現在所聽到的,真的是一支C級交響樂團?
一支剛剛50來人的交響樂團?
這支交響樂團和昨天的交響樂團相比,大概也就僅僅只是人員配置上要稍微差上那麼一些……
但是樂團的整體硬實力上,卻完全碾壓了昨天他所聽到的交響樂團。
這支交響樂團……
真的是一羣學生組成的?
他又不是沒有聽過由學生組成的交響樂團。
他聽了好幾支完全不同的學生交響樂團,每個樂團的實力也都各有千秋。
但是比較統一的一點,那就是那些學生交響樂團都比較稚嫩。
或許是因爲他們半年只搞一部作品,再加上他們都有自己本身主專業的原因,他們的演出完整性很高,可是表達上卻少了很多的內容。
和專業樂團的音樂處理相比,要缺了特別多特別多的內容,也就是樂團本身所擁有的一些東西。
也就是不夠專業。
而現在的這支學生交響樂團呢?
你從這支交響樂團的音樂之中聽不到任何學生氣的內容。
你完全可以將這支交響樂團當成一支職業的交響樂團去看。
不僅如此。
這支交響樂團的實力強的恐怖。
他們的實力比一些普通的職業交響樂團還要更強。
不遠處。
管樂的聲音也在這個時候涌現了出來。
他們高吹着號角。
音樂的冷暖色相互交替。
一輪紅日逐漸從海平面之上浮現。
並且向着高空攀爬。
這就是……
海上升紅日!
哈勃不由得嚥下一口口水,原本鬆散的坐姿在此時此刻也坐的更爲認真。
沒有任何的輔助,也沒有任何的提醒。
就僅僅只是依靠音樂。
此時此刻,在所有人面前彷彿共同出現了一個畫面。
這是……
何等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