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悶熱,整個世間好似一個大蒸籠,要將所有的東西都給蒸熟一般,令人心裡發悶,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天氣本應該時找個地方避暑的好時節,往日裡孟州城也是這樣,但今天卻一反常態,滿街滿巷的都是人,尤其是十字街菜市口的地方更是人滿爲患,那裡的幾個酒樓茶肆臨街的位置早就一價難求。
衆人議論着,神情或是緊張或是膽怯,但更多的卻是壓抑不住的興奮,聲音連在一起,好似一羣蜜蜂在不停的嗡嗡。
有人談論着,還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往西邊街道張望,似乎在期待着什麼東西出現。
這樣的情形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忽然似乎隱約間有鑼聲響起,緊接着就有人順着街道飛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喊:“來了來了!食人惡魔來了!”
這聲音的響起恰似往油鍋了撒了一把生鹽,‘哄’的一下,就把等待多時的人羣徹底燃爆,人們擁擠着往來路張望,撞掉了小孩子的波浪鼓,踩掉了姑娘的紅繡鞋。
街道兩旁的衙役手挽手站在一起,大聲的喝罵着,依舊是被人羣衝撞的搖晃,好似即將被洪水壓垮的堤壩。
不過這些人好歹還有一些理智,沒有硬往外衝,這才令的衙役們保留住了最後的一絲尊嚴,勉力維持住了場面。
紛亂喧鬧之中,緩緩從遠方轉過一隊人馬,前面是兩隊共計十個拿着刀槍的兵卒,最前方則是兩個敲着銅鑼的人,再往後就是一溜粗木打製的檻車,上面還帶着未曾剝去的樹皮,共有十三輛,被騾馬拉着,緩緩駛來。
檻車邊上有着四個打着赤膊,頭上勒着紅頭巾的人,一個尖嘴猴腮,一個如同一個竹竿,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袖着手低垂着眼皮,默默的趕路,周圍的喧鬧與他們無關,似乎有一股陰冷的氣息從他們身上傳出,令的他們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後面那兩個卻是身子要比一般人健壯,手裡各擎着一柄鬼頭刀,目光不經意的掃過人羣,偶有與他們對上眼的,都不由的滯了一滯。
打頭的檻車裡是一個面容枯槁的漢子,他身上有着諸多傷痕,顯然是受過了一番刑罰,他閉着眼睛,低垂着頭,隨着檻車的顛簸一晃一晃的,似乎是沒有力氣去理會周圍的一切。
後面一輛檻車上,是一個赤身裸體的婦人,婦人明顯被打扮過一番,頭髮雖然髒亂,卻都被紮起,將整張臉都毫無遮掩的露了出來,身子上也比其它囚徒乾淨,似乎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爲了好好的讓人們看清楚她的一切。
“……唉,這食人惡魔長得挺不錯,這兩個恩物倒是不小,一走一晃的,摸上去應該很不錯……”
“我倒是覺得她屁股不錯,肥嘟嘟的都是肉,這樣的婆娘弄起來才得勁,遠不是那些身上沒有多少肉的人能比的……”
一些站在街道兩旁的浪蕩子對着赤身裸體的孫二孃指指點點,品頭論足,不時還嘿嘿淫笑幾聲。
原本的時候孫二孃還低着頭,但到後來這樣的言論聽得多了索性也就不再遮擋,把頭給揚了起來,胸膛也高高的挺起,蔑視周圍所有的人。
後面的跟着的檻車裡都是他二人手下的夥計,一個個垂頭喪氣,有些人因爲傷口發炎而發了高燒全身浮腫,散發着惡臭,如同一灘爛泥堆在檻車裡,沒有多少呼吸,任由衆多的蒼蠅在身上交配繁衍後代。
檻車的後面還是兩隊共計十人的兵卒,在後面則是一對老夫妻。
老漢滿臉皺紋,懷裡抱着一根用白布包裹的東西,有黃色的液體從裡面滲出,浸溼了白布,沾染了老漢兩手一身。
一股濃郁到極致,幾乎能夠令人窒息的氣息從上面鋪天蓋地的傳出,衆多的蒼蠅落在上面,敢都趕不做,不多時就已經有了許多白色的小點。
而老漢卻是什麼都沒有感受到一樣,只是那樣的抱着,兩隻眼睛定定的看着前面的檻車,一言不發的跟着往前走。
在他身邊跟着一個哭紅了雙眼的老婆婆,她的淚水早就流乾,此時只是跟着乾嚎,沙啞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淒涼。
“……這兩人是誰啊?怎地跟在檻車後面?那老傢伙懷裡抱着的是什麼?這般的臭?”
兩人經過的地方,兩邊的人紛紛掩鼻,有人甕聲甕氣的問道,眼裡滿是好奇之色。
“你還不知道?這是城東的宋老漢,前天知府大人他們前往十字坡押解食人惡魔之時,他也跟着去看熱鬧,結果在那人肉作坊吊着的幾條腿內看到了他兒子的……”
“啊?!這怎麼可能?都只剩下一條腿了,怎地能夠認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宋老漢的兒子腳底板上有六顆痣,和宋老漢腳上的一般無二,因此上這宋老漢一眼就認出了……”
“可憐吆,這老兩口年近三十纔有了這一個兒子,就指望他給養老送終,兩人只道他去東面販賣棗子,哪成想才離家不到一日就折損在那食人惡魔手裡……”
衆人說着搖頭嘆息,看着這對夫妻,眼裡說不出的憐憫和同情。
“……知府大人這次看來是動了真怒,前天才將這食人惡魔押解到城內,前天晚上連夜就開始審理,到了昨日下午就已經把所有流程走完,只是又過了一晚上,就將這些人押赴刑場了……”
“看到沒有?刑老六和刑老八二人都出動了,看來這爲首的兩人想要落個全屍也難……”
十字街一處茶樓臨街的窗口處,幾個衣着華麗的人目光沒有落在那對可憐的夫婦身上,而是對着那前面的兩個劊子手指指點點。
“全屍?他二人是真不要想了,我聽人說,知府大人因爲此事被氣的一天沒吃飯,從沒怎麼發過脾氣的人,下令連着打了十多個負責外面巡邏的衙役,屁股都打爛了……”
“看着陣勢,今日莫非是要動用凌遲大刑?”
“確實如此,這是知府大人親自定下的。”
“嘶~這怎麼能行?這樣的大刑都多少年沒有動用過了?再說即便是處決人也需在監牢裡關上一段時間等待秋後才行,錢知府這樣做雖然大快人心,可也會對他自己造成不利,難免會讓落下口舌……”
“你知道什麼?這事情要是落在一般的官員身上卻是不行,但錢知府不一樣,他是正牌進士出身,自然與別人不同,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只會讓人拍手稱快,讚歎他殺伐果決爲民除害,而絕對不會有人在這上面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