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瞳孔猛然一縮,一把將把被褥丟到地上,轉身就出了寢宮。
“說!安樂侯何往?!”
他鐵劍在手,對着被三個兵卒圍起來的韓談冷聲喝問。
韓談似乎沒有看到刀兵,也沒有感受到張誠冰冷的殺意,反而面露微笑,看着東北的方向。
在那裡,有火焰特有的紅色,燃亮了半邊天,而那個方向,是王慶建立的官府府衙所在。
“今夜景色不錯,張軍侯何必咄咄逼人?不若靜下心來,和在下一起觀看一下這難得的景色。
咸陽城中大火,可是少見。”
韓談笑着說道。
那東北方向燃起的火焰,彷彿是一個信號,在它燃起的很短的時間內,咸陽城中就有七八個地方同樣有火焰先後點燃。
有騷亂聲漸漸響起。
張誠恨恨的一劍柄撞在韓談胃部,將其打的彎下腰去,而韓談受此重擊卻依然在笑,眼神有些迷醉的望着那點亮夜色的火光。
有了這場大火,秦王應該能夠走的更遠些吧?
他眼神有些迷離的望着這些,彷彿看到了一路往北疾馳中回首的秦王子嬰,彷彿看到了秦軍所向披靡橫掃天下的情景……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想隨着秦王子嬰前往上郡、義渠,那裡經過蒙恬王離等人的多年經營,宛然已經成爲了物產豐富之鄉,又有大河天險作爲依仗……
只可惜啊,作爲秦王的貼身人,他必須要留下,沒有他打掩護,子嬰根本就走不脫。
韓談在笑,笑的很開心。
這些造反的亂賊,真以爲施展一些手段就能讓所有的秦人都歸心?
今夜就讓他們明白,並非所有的秦人都是無膽之輩!
秦國雖覆滅,依舊有敢戰之士!
依然有老秦人在爲始皇帝、爲大秦盡心竭力!
咸陽城東北方向的大火在熊熊燃燒着,只不過燃燒的並不是韓談想象中的官署,而是官署附近空地上堆着的一堆乾柴。
在巨大火堆的不遠處,幾十個官兵,擒拿的十幾個的人。
在咸陽城其他的地方,有雜沓的腳步聲響起,有穿着庶民、奴僕、貴人衣衫的人持着刀兵,拿着火把,一邊奔走,一邊喊着:“反漢復秦!漢王出關中,秦王當復立!”
房舍之中,原本還有不少有些猶豫的人,聞聽此言,對秦朝的忠誠壓過的心中的恐懼,打開房門,持着兵刃,對着這樣的隊伍興奮的趕去。
然後……
還沒等他們融入,就被隱藏在黑暗中的軍士一股腦的都給擒拿斬殺了……
而這些隱藏在黑暗裡的甲士,對先前那些奔走呼號的人似乎沒有上去擒殺的打算,在迅速的解決了從房舍中衝出準備作亂的人,又隱藏在黑暗裡,遠遠的吊在他們身後……
夜色籠罩下的咸陽城裡,這樣的組合多達三十多個……
“如此…是否太過決絕?有些秦人原本是沒打算反的,聽到外面的呼喊方纔出來……”
留在咸陽統領兵馬的項莊有些猶豫的對范增說道。
范增道:“能被煽動的人,本就心懷不軌,這次不將其除掉,今後也勢必會成爲咸陽城中的威脅,他們會隱藏的更深,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跳出來,在我等沒有防備之時,造成重大損傷,不若藉此機會一柄除掉。
如此方能一勞永逸,永除禍患,保證咸陽安全。”
“這些秦人盡數該殺!漢王對他們千般好,他們卻這般不思恩義!漢王剛走,他們就尋思作亂!”
同樣留在咸陽的虞子期,憤憤不平,滿是恨意。
“城東以及城南幾處的的火都被點起來了嗎?”
范增又問。
“都點起來了,看着他們將大火放起來之後,纔有軍士前去救火,應該不會有人被燒死,不過房舍會被燒燬數百間。”
項莊也知道自己先前情緒有些不太對,便收斂了開始彙報。
范增點點頭,隨後笑道:“子嬰造反,將這麼多人的房舍家產都給燒掉,令的他們無家可歸,資財盡數化爲烏有,如此,秦人對他最後的一絲尊敬都會徹底消失吧?”
虞子期笑道:“那是自然,若非有守城軍衛擒殺賊人,不顧兇險的救火,只怕造成的損傷更大。”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蕭何此時也出聲道:“在事情結束之後,我便派遣人手,幫助這些無家可歸之人重新營造房舍。”
范增笑道:“如此,則無憂矣。”
過了一會兒又問:“子嬰那裡如何?一定不能出紕漏,明日要在衆多咸陽人的注視下,將其押送歸城。”
項莊道:“已被擒拿,由陳、常二位軍侯帶領一千甲士看守,不會出現意外……”
咸陽城北,距離咸陽城三十里的背風處,駐紮着一千甲士,篝火燃燒着,驅散黑暗和寒意,有超過一百的軍士在明裡暗裡進行巡視,高度警戒着。
兩位軍侯也沒有睡,而是懷抱着兵刃,時刻準備着應對突發狀況。
安樂侯子嬰被捆縛了雙手雙腳,在一處燃的旺旺的篝火旁坐着,怕他被凍傷,兩個軍侯還特意命人給他蓋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在子嬰的周圍除了兩個軍侯親自坐鎮之外,還有十幾個全副武裝,高度警惕的軍卒。
大氅之下的子嬰沒有睡意,穿着奴隸衣衫的他仰頭望着浩瀚的星空,注視漫天的星斗,剛被抓、以及想通一切時的憤恨擔憂全都消失了,此時他的心中出乎意料的平靜。
奴隸衣服不是這些軍士給他穿的,而是他自己穿上的,目的就是跟隨着他秦朝的一箇舊臣、而今被封爲伯爵的蒙奇,以打獵爲緣由,北出咸陽,而後藉機走脫。
他確實跟着蒙奇一塊出城了,順利的連他都有些不太敢相信。
他心中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卻是終於離開樊籠,將要重新施展拳腳的興奮和快意以及滿滿的期待。
這種期待一直到了咸陽城北三四十里處,有大量的漢軍兵馬迎面而來,而一直在身邊守護着自己的蒙奇突然將自己制住,然後交給前來的漢軍……
子嬰沒有悲憤的質問蒙奇爲什麼要這樣,他是個聰明人,不會問這些沒意義的廢話。
在這一刻,他只爲咸陽城中爲了能夠讓自己走脫捨命製造混亂的韓談等人嘆息……
望着漫天的星辰,他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原以爲至少有六成機會的計劃,在還沒有開始施行的時候,就在別人的掌握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