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可能!”
在一旁的裴冕先一步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出了王思禮想說的話。
皇帝陛下身子硬朗是不假,可再硬朗也不可能在古稀之年能夠做到一把長刀所向披靡啊!
陛下又不是廉頗、黃忠!
他只是一個身子骨比較硬朗的老人而已!
而且,就算是廉頗、黃忠在年輕時都打不出皇帝陛下這樣的戰績啊!更別說年老了!
猛然聽到的這個消息,對於王思禮和裴冕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對他們的衝擊,比皇帝陛下以謀反罪將太子李亨罷免而後誅殺來的更爲強烈。
“小…小人曾聽到,高力士幾人高呼太宗皇帝顯靈,保佑大唐河山……”
左邊的那個兵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補充。
“太宗皇帝顯靈?!”
王思禮神色一動,似是詢問又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
此時的他雖然極爲震撼,但提起太宗皇帝時候,還是正了正神色,露出恭敬之意。
對於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大唐衆人是發自內心的敬重,即便是他已經離開人世一百餘年,這種敬重也未曾減少絲毫。
只是對太宗皇帝敬重歸敬重,但是顯靈這種事情還是太過虛幻了。
虛幻到剛一聽說,王思禮以及裴冕就覺得這簡直是在胡扯。
但仔細一尋摸,又不得不往這方面想,因爲發生在皇帝陛下身上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神奇!
除了太宗皇帝顯靈這個說法之外,其餘的還真是解釋不通。
二人壓下心中的各種震撼,又仔細詢問了馬嵬坡之變的種種事情,半晌方纔道:“你二人風餐露宿一路披星戴月趕來,實在辛苦,先下去好好的吃一頓,美美的睡一覺。”
兩個累的渾身骨頭都要散架的兵卒走出去之後,王思禮渾身沒了力氣一般的把自己摔倒椅子上。
兩眼無神的望着房頂,這神態,比葛大爺還葛大爺。
“這…這怎麼突然就變了這樣啊!”
裴冕也坐了下來,一手支着腮幫子,牙疼一般的吸着涼氣,好一會兒才憋出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王思禮同樣想問。
從皇帝陛下的突然爆發所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之後,兩人就不得不考慮這件突發事情所帶來的種種影響。
結果當然是令人沮喪的。
原本計劃好的東西,因爲老皇帝的突然強勢崛起而盡數作廢。
太子是他們邊軍擺脫老皇帝控制的最好的選擇。
在安祿山造反、潼關陷落老皇帝棄長安西逃的危急關頭,他們這些人完全有理由擁立太子爲帝,趁機擺脫難纏的老皇帝。
然而,這眼看着就要成功的事情,卻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在太子以造反的名頭被殺之後,他們也因此喪失了最好的機會!
他們這些人和安祿山是不一樣的。
安祿山是想要自己造反當皇帝,而他們還心念大唐,想要爲這個國家盡一份力,用自己的刀去守護這個國家。
他們所不滿的只是皇帝在讓他們爲這個國家流血的同時,還不停的往他們身上套枷鎖。
所以他們想要擺脫老皇帝,想要給自己尋找更大的自由。
中央和地方之間的矛盾,是古來有之的,分別站在雙方的立場上來看,很難說出誰對誰錯。
不過從唐朝中期、特別是後期以及五代十國時各個節度使之間相互攻伐,打的天下烏煙瘴氣處處冒煙來看,限制節度使的權力,是很有必要的。
畢竟物極必反,一個不能控制力量,對於一個龐大的帝國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事情變得難做了,兩人坐在房間之內相對無言,各自思索着破局的辦法。
“陛下血脈衆多,除了太子,還有其它諸多子嗣,不若從中另選一個,尊其爲皇?”
良久之後,裴冕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王思禮身邊,俯下身子,壓低聲音說道。
王思禮身子一顫,面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如此只恐有失妥當,與亂臣賊子又有何異?”
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但也不難理解。
畢竟先前他們所想擁立的人是當今太子,是皇帝陛下親自指定的帝國繼承人。
在危機關頭他們將他擁立爲帝,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
但換成其它皇子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首先在情理上就說不過去,老皇帝還在,你們就擁立其它連太子都不是的人登基,那不就是在公然造皇帝的反嗎?
皇子和太子雖然都是皇帝的兒子,但這其中的差別可差了去了。
在老皇帝還在世的時候,王思禮他們若真的擁立一個皇子爲帝,其餘不說,僅僅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就能將他們懟一個舒坦。
他們這些人,不僅追求生前功,對於身後名同樣看的很重。
在儒家的影響之下,對於禮義廉恥的重視,遠不是後世那些爲了追求利益,各種事情都能做出的人所能想象企及的。
王思禮此言一出,裴冕也變得沉默起來。
這樣的做出來確實不好看。
名不正言不順是最大的問題。
“有了!”
他踱步踱了一陣,忽然一拍自己腦袋,有些驚喜的出聲說道。
“計將安出?”
王思禮看向他。
裴冕穩穩心神,再度壓低聲音道:“如今天下亂糟糟一片,陛下連長安都丟了。
禁軍都被打散,即便是不被打散,那些人也根本不夠用。
陛下自然不會任由安逆逍遙下去,只是想要平叛,必須要倚重我等邊軍。
這時候不比以前,想要再動我等,必須要給出足夠的甜頭才行。
這時候,我等就上奏長朝廷,說陛下年事已高,不可不立太子……若是陛下不肯,我等就以邊關吃緊等爲由,遲不發兵……”
王思禮眼睛一亮,這確實是一個好法子,先立一個太子出來,而後只要保住太子不會被皇帝再度幹掉,自己等人可以採取的手段可就多了……
他思索一陣,微微點點頭,算是認同了裴冕的這個辦法。
隨後兩人又仔細商議一番,有了一個更爲清晰的認識之後,便喚來了心腹之人,交代事情,讓他們往朔方走上一遭。
同時帶去慰問信。
信是正常的信,就是軍方之間正常的相互問詢,這樣的事情,當人不可以見諸於字面。
所有要緊的話,都在派遣的心腹肚子裡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