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美意,蘇武心領,。
蘇武如今一人在北海邊,一樣過的快樂,衣食不缺,無需勞煩大王相賜。”
說話間,已經有一大羣人過來,爲首的一位看上去大約有四五十歲的匈奴人衣着相當華麗,身着鎧甲,肩膀上站着一隻神駿的鷹。
剛纔出聲那人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這人點點頭,臉上神情變得莊重起來,輕磕馬肚走上前來,對蘇武道:
“剛纔是本王無禮,不該如此待你。
現在我收回之前說的話,我有一張弓損壞了,此弓產自漢國,是我父親賞賜於我,沒人能修,漢使乃是漢家兒郎,想來對此頗多瞭解,還請幫我修整。”
蘇武想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蘇武願盡微薄之力,只是不一定能……”
來的這個匈奴貴族是前代單于的兒子,且鞮單于的哥哥,與大多數匈奴人不同,他比較嚮往大漢的文化和生活。
他的牧場之所以會被從水草豐美的地方轉移到如今的北海邊上,這是一個很大的因素。
對於蘇武的事情,他多有聽說,對這個如此忠貞的漢人心生敬佩,此時前來遇上,也就有了相幫的心思。
“……蘇武不過是修理一下弓而已,如何能夠當得起橫川王如此厚禮。”
看着眼前的一百多隻羊,六七頭牛還有兩匹馬,蘇武連連搖手。
“此弓在本王心中,遠比這些牛羊值錢,既然漢使你幫我修好,用這些不值錢的東西答謝,本是應當。”
見蘇武還要拒絕,橫川王道:“漢使不要多言!我並沒有賞賜你的意思,不論是誰,幫我把這弓修好,都會得到這樣的報酬……”
有了橫川王,蘇武在接下來的兩三年,日子好過了太多。
但好景不常在,這年夏季,橫川王得病死了,臨死之前,又尋找緣由,贈了不少牛羊以及生活用品給蘇武。
他的兒子成爲了新的橫川王,並且向且鞮單于表示效忠,沒過多久,就有且鞮單于命令傳來,又將橫川王原來的牧場歸還。
新的橫川王帶着自己的父親的屍首領着族人,離開了北海,遷往肥美的牧場,熱鬧了兩年的北海,再次變的冷清起來。
蘇武持着磨得油光水滑的節杖,繼續在北海邊上放牧。
一場冷風颳過,翠綠的草原在很短的時間就變得枯黃,當北海邊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並且冰面一日日往裡面延伸的時候,這個北海漫長而又寒冷的冬天,正式宣告來臨。
寒風呼嘯着,捲起滿地的雪沫子,滴水成冰的季節裡,土洞前堵着的門被從裡面打開,走出了拿着節杖的蘇武。
要給牛羊喂草了,這些是他今後生活的保障,不伺候好了可不行。
剛走了幾步,蘇武忽然愣在了當場,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快速的朝着圈養牛羊的地方跑去。
往日裡熱鬧的地方,變得格外冷清,三百多隻羊二三十頭牛還有五匹馬全都不見了,圈裡只面的糞便都被雪給掩埋了。
他身子晃了晃,朝四周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牛羊走過留下的痕跡,早就被時刻都在飄飛的雪沫子給掩蓋了一個乾淨。
蘇武在這裡對着空空的羊圈發了一會呆,又轉身去了自己的住處,待到風停止之後,他拿着那個已經兩三年不曾用過的羊皮口袋出了門,接着去收集草籽……
在距離這裡幾百裡的地方,在背風處有着一片帳篷,最中間的一個大帳篷裡點燃着爐火,地上鋪着厚厚的毛皮毯子。
丁零王衛律躺在毯子上,頭枕在一個女子的腿上,任由她輕輕的給自己按摩頭部。
還有一個女子把溫熱的酒餵給他喝,他享受的眯着眼,心情無比的愉悅。
你蘇武不是不肯投降嗎?不是要表現你的氣節嗎?現在沒有了牛羊,我就讓你好好的表現……
一日蘇武正在北海邊上捕魚,遠處有百十人朝這裡趕來,這些人裡面有十幾個甲士還有一些伺候的使人,再剩下的就是趕着牛羊的牧人。
牛羊就是匈奴人最大的財富,餓了可以吃,缺少東西了可以用牛羊去換,沒有衣服了把牛羊皮剝下來穿,在這裡牛羊就是地位和財富的象徵。
眼前的這一羣人看起來不像是前來居住的樣子,卻也帶着不少牛羊。
爲首一人遠遠的看見蘇武,想要過去,又下意識的拉住馬匹,坐在馬背上看着努力捕魚的蘇武好一會兒纔在一旁女子有些疑惑的聲音中回過神來。
“夫君,按照昨日我們遇到牧人所說,這人就是那父親讓我們款待的蘇武,夫君與他不是故交嗎?怎麼還猶豫……”
李陵對着婦人笑了笑,收回之前的失神道:“見到故人,一時間心緒有些不穩,倒是讓少君擔憂了,走!我們這就去見見這位故友!”
說着一抖馬繮繩,就率先衝了出去。
“子卿!可還認得某家?”
蘇武拎着破漁網,看着跳下馬大笑着給自己打招呼的人,一時間有些失神。在他身邊草地上,有兩條半尺上的魚。
“少……少卿?你不是在陛下宮中任職,緣何會到這裡?”
直到這人來到跟前,蘇武這才反應過來,滿是不解的問道。
李陵眼神微微暗淡了一下,笑着拉住蘇武的手道
:“自子卿擔任使者,出使匈奴以來,你我已有十餘年未曾相見,今日與蠻荒之地得遇故友,着實欣喜,其餘事暫且不談,你我先歡聚一場再說!
說實話,我也曾十幾年不曾痛快飲酒,今日定要於你一醉方休才行!”
見李陵這樣說,蘇武也就不再多言,收拾了漁網用草莖把地上的兩條不長的條魚串起來,笑道:
“如今不比在國內,沒有多少長物,少卿某要嫌貧寒纔是。”
李陵笑道:“你我兄弟在一起,即便是白水喝起來也一樣有滋味,說這些做什麼?”
見蘇武把目光投向身邊的女子,李陵笑道:“倒是忘了與你引薦,這位是我的妻子,也是當今單于的女兒。”
“少君,這位就是我常與你說的蘇武蘇子卿。”
婦人上前與蘇武見禮,蘇武望向李陵的目光有些複雜,卻也沒有多言,依禮法和婦人見了面。
李陵叫人牽來馬匹,叫蘇武乘騎,然後一衆人等就隨着蘇武去了他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