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岸話音剛落,場下突然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玄機順着衆人目光望去,卻看到蘭家小姐不知何時站在了臺上,一襲白色的紗裙越發襯得她清麗脫俗得很。
看着秦伯岸凝在蘭雲裳身上的目光,玄機心底莫名地一陣酸意,秦伯岸喜歡的始終是蘭雲裳這樣乾淨清透的女子吧。
“雲裳不才,見今日來的都是些達官貴人,文人雅士,不免技癢,想要獻上一曲,不知各位應不應?”蘭雲裳的聲音極爲柔軟好聽,令人不由得想要親近。
衆人哪有不應之理,紛紛鼓掌叫好。
同樣身爲女人,玄機明白,蘭雲裳說的不盡是實話,她今日獻曲怕是爲了挽回秦伯岸的心吧,也難爲她一個大家閨秀不顧身份拋頭露面了,這份勇氣倒真是難能可貴了。
蘭雲裳一曲彈得極好,一把古箏在她手中彷彿有了生命一般,奏出的樂曲繞樑三日,猶讓人回味不已。
玄機在心底暗暗讚歎了一番。
“聽說玄機姑娘是傾城坊出來的,色藝雙佳,不知姑娘覺得舍妹的曲子彈得如何?”此時正是衆人回味之時,場面極靜,南陳王的聲音極爲突兀。
玄機心中咯噔一下,卻猶優雅地飲盡了手中的酒,擡首間,嘴角已經噙上了慣有的柔媚笑容,玄機眼角一挑,露出幾分不屑:“不過爾爾。”
衆人聽到玄機此話,頓時議論聲不絕,衆人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教坊女子,竟然敢駁了堂堂南陳王的面。
玄機說這話的時候,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覺地拉了秦伯岸的衣袖,只是她自己並未察覺,秦伯岸的脣角在看到那雙纖細小手時,不由得一翹。
其實蘭雲裳已經彈得很好了,長長的一首曲下來並無半點錯漏,玄機說這話,不過是應了自己身爲秦伯岸愛妾的身份罷了。
“哦?如此說來姑娘定能彈得更好。”南陳王早就聽說自己的準妹夫納了個教坊的舞姬爲妾,方纔一見,以爲不過是姿色出衆些罷了,卻不想竟然這麼大膽。
這時,坐在南陳王身旁的一個武將大笑出聲:“王爺,我看不盡然吧,武遠素問教坊女子終日只會用用琵琶彈些淫詞豔曲罷了,那樣的女子
才情怎及得上表妹半分!”
這位自稱武遠的武將說着,看了秦伯岸一眼,眼中滿是傲色。
“話卻不是這麼說,伯岸自認俗人一個,倒是不耐煩聽些高山流水的曲調。”秦伯岸慢慢地飲了杯酒,聲音不大不小,卻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聽了個真切。
“秦伯岸——”那武將卻也是個暴躁脾氣,聽了秦伯岸此話,立刻拍桌而起,手拔出腰間的匕首,神色憤怒地指向秦伯岸。
說時遲那時快,那武將還未靠近秦伯岸分毫,秦伯岸身側早有侍衛拔出了刀,架在了他脖頸上,令他不能動彈分毫。
“表哥!”蘭雲裳從臺上下來,驚呼了一聲,嬌柔得差點暈厥了過去,卻不知她擔心的是她的表哥還是秦伯岸?
玄機看秦伯岸的臉色微微有些尷尬和不悅,默然地退了開去……
“伯岸,還不讓人把刀放下。”這邊廂,秦伯岸的叔父秦乾顯然沒想到秦伯岸會這麼做,怕兩方失了和氣,忙高聲呵止。
秦伯岸看着離開自己身邊的小女人,緩緩地坐了下來,轉着手中的酒杯,巋然不動。
“你們還不把刀放下。”見秦伯岸不動,秦乾大聲吩咐那些執刀的侍衛,只是那些侍衛看着秦伯岸,沒有動靜。
秦乾一時間氣得漲紅了臉,雖說他是秦家的主事人,可是自己的這個侄兒自幼喪父喪母,從小便由祖母帶大,如今,荊楚大權都還掌握在老王妃的手中,老王妃疼愛長孫,將大部分的兵權直接交給了孫子,間接地架空了他的權力,他空有王爺之名,實權卻都握在母親和侄子手中。
這時,臺上突然傳來了一個悠揚動聽的聲音,合着古箏古樸的琴聲,一時間竟打開了許多人的心防,衆人都不由得回頭去看,卻見臺上坐的正是被蘭家人嗤之以鼻的教坊女子……
其實武遠說得沒錯,教坊女子大都只會用琵琶彈些淫詞豔曲,極少會用到古箏,可是玄機不一樣,玄機不僅會彈古箏,而且彈得極具風雅。
她此刻彈的是一首名爲《悠然》的曲子,這曲子曾是姐姐子姒的成名曲,姐姐子姒當年曾因此曲一舉奪得了荊楚頭名,也是唯一一個靠撫琴取勝的頭名娘子,
琴技可謂是名滿天下。
身爲妹妹的玄機盡得姐姐子姒真傳,只是玄機年幼幾歲,在還沒被荊楚的那些公子哥們發現之前,就已經被送給了秦伯岸,雖然同樣琴藝超羣,卻極少有人聽過她撫琴。
《悠然》通曲取的是五柳先生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意境,曲中大有淡泊名利,歸隱山林之意,只要一想到當年寫這首曲子的人,爲求名利拋棄妻子,玄機內心就沉痛不已。
因着心緒激盪,玄機指尖彈奏的節奏不免有些許凌亂,一般人自是聽不出的,可是……
“好——”秦伯岸突然大聲鼓掌,緊接着,場下便響起了無數的應和之聲,無形間掩飾了玄機琴音上的遺憾。
玄機不知道秦伯岸是不是有意助她,但此舉還是很好地提醒了玄機,玄機忙收斂了情緒,掌聲落時,一曲已到最爲精妙之處,玄機用了心,自是比蘭雲裳好上不少。
“謝各位過獎。”琴音盡時,玄機起身行禮,眉眼間盡是小女兒羞澀情態。
秦伯岸上前攬過她的肩,高聲道:“這世上只有我秦伯岸不想要的,還沒有我秦伯岸要不到的,玄兒你說是與不是?”
“自然是,妾以爲爺是大人物,莫要與那小人一般見識,免得氣壞了身子。”玄機咯咯笑着。
一直坐在一旁的南陳王瞧着這齣戲,狹長的丹鳳眼一挑,不由得多看了那個女子一眼,此刻,他才發現秦伯岸這新納的妾室在美豔的外表下,竟還有幾分常人不易發覺的蕙質蘭心,這樣別緻的女子,只要是個男人,恐怕都會對她青眼相加。
這邊,秦伯岸默契地和玄機演着戲:“既然玄兒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不計較了。”
秦伯岸大手一揮,衆將士立刻放下了刀劍。
“小姐——”
蘭雲裳終究是大家閨秀,嬌生慣養,又是南陳出了名的美女,求娶者猶如過江之鯽。又怎堪忍受秦伯岸如此羞辱,一時氣憤不過,暈厥了過去。
場面一時變得極爲混亂,衆人將這一幕幕看在眼裡,卻無人敢上前,玄機知道,不出兩日,她玄機的名號將會傳遍荊楚,不過大抵也只是臭名昭著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