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心思明瞭又暗,眼神也忽喜忽悲。
她雖然對那個兒子並無多少慈母之情,多數時候,皇甫川都是她用來爭寵的工具。
她慶幸自己費盡心思,第一次就生了個男孩兒,從此以後,她都可以不必再爲皇甫良生育子嗣了。
也正因爲有了皇甫川,她才能夠一路披荊斬棘,將所有的對手踩於腳下,最終登上了太后的寶座。
也許這份母愛從未在她心裡佔據多少地位,可是此刻,她竟還是猶豫了。
莫非人真的因爲年紀大了,而會改變很多嗎?
太后搖搖頭,甩掉這些亂糟糟的心思。
她盼望了這麼多年,才得以和蕭錦曄重修舊好,如何能爲了皇甫川就放棄呢?
不行的,她不能失去這個機會,否則她會一輩子都無法開心快樂。
就讓她繼續自私下去吧。
皇甫川已經大了,還有滿朝文武和皇室宗親輔佐他,他會很好的。
不需要她這個母后,並不需要。
太后如此安慰自己。
然後又將胭脂抹了一層在嘴上。
“我這樣好看嗎?”太后問。
綠琴和其他幾個宮女都拼命點頭,讚美道:“好看,好看……風華絕代!”
太后笑了,這一次是真的舒欣地笑了。
“哀家要出宮一趟!”太后忽然道。
雖然此時還未天黑,但太后已經亟不可待了,她要早點出去,她要舒緩一下心情,她要靜靜地等着他的到來。
喜公公驚訝地問:“太后此時要出宮?要去什麼地方?”
太后這麼多年也沒有再出過宮,一般有什麼事情,都是招人進宮說話的。
怎麼今兒卻想起要親自出宮一趟呢?
“哀家要出宮難道有問題嗎?哀家難道不可以出宮?”太后不悅地問。
“不……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是不是要告訴皇上一聲,免得皇上擔心!”喜公公道。
太后冷哼了一聲,道:“他如今長大了,數次違背哀家的心意,翅膀硬了,擔心哀傢什麼?他恐怕心裡恨不得哀家離他遠遠的,別妨礙他做個好皇帝呢!”
“太后言重了,皇上還是很孝順太后的,經常派人來給太后送禮物,有什麼好的,也都想着太后!”喜公公盡力爲皇甫川周全。
太后瞥了一眼喜公公,問:“小喜子?你什麼時候這麼向着皇上說話了?”
“奴才不敢,奴才只忠於太后一人,但皇上是太后的親兒子,奴才只是希望太后和皇上的母子感情更親密一些,絕無別的心思!”喜公公滿頭冷汗地跪下來,生怕太后因此而認爲他有不忠之意。
太后哼了一聲,此時也無心管這個了,她全副心思已經飛到了攝政王府去了。
“哀家要出宮,這件事……你們誰都不許往外說,但凡敢說一個字,哀家就摘了你們的腦袋!”太后眼神變得陰鷙起來。
她當然要瞞着宮裡的人,最重要是瞞着皇甫川。
在她和蕭錦曄商量好對策之前,自己和他私會的事情是絕對不能被人發現的。
太后就算再糊塗,也知道事情會變得多嚴重。
可是她剋制不住這種衝動,她要見到他,要立刻就見到他,越快越好。
“是!”幾個宮人紛紛跪地應和。
“小喜子,安排哀家出宮的事宜,記得不要驚動任何人,更不能讓侍衛認出哀家來,你能辦得到嗎?”太后問。
喜公公皺着眉頭,道:“就怕暗衛們……”
“他們?你不用管了,哀家自有主張!”太后篤定地道。
暗衛還是當年的暗衛,自然是忠於太后的。
喜公公這才應了,並且趕緊去幫太后安排。
一個時辰之後,太后披了一件黑色斗篷,藏在了運出宮的水車裡,離開了永樂宮。
在喜公公的精心安排下,太后直接被送到了攝政王府的後門。
太后在此下了水車,敲響了攝政王府的後門。
蕭錦曄說過,她來了,可以直接進來,不需要敲門,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敲了門。
自然沒有人應答。
太后這才推門進來,果然沒有鎖。
太后走進來之後,又將門給關上了,然後脫下斗篷的帽子,露出自己的面孔。
她環視了一下後院,心情澎湃。
這裡就是攝政王府啊,這麼多年竟然沒什麼變化,她還是在這座宅子賜給蕭錦曄的時候,陪同皇甫良來過一次,後來再也沒有踏足這裡。
雖然她對這裡瞭如指掌,此刻卻還是覺得很新鮮。
無數次做夢,她都夢到自己成了這裡的女主人,和蕭錦曄琴瑟和鳴。
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應該是她來安排和佈置的。
那假山不夠嶙峋,那草有些雜亂,那些花不夠名貴,都應該換掉。
她應該在這裡挖一條水渠,閒來看看魚。
太后一步步朝裡面走,越走就越多的想法,無不是從前自己幻想的事情。
很快就要實現了吧?
太后笑了。
不過很可惜,此時日頭還掛在天空,沒到天黑,蕭錦曄空不會出現。
而且王府裡幾乎沒有人。
也對,自從蕭錦曄搬離了京城,這座宅子裡也空了,一直都交給管家胡德正打理。
本來王府下人就不多,蕭錦曄走了,還帶走了一部分,這偌大的王府,空蕩蕩的,讓人心慌。
太后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她只覺得到處都是蕭錦曄的影子,她幾乎可以想象他從前在這裡的樣子。
太后忽然路過了錦瀾苑。
這讓她皺了眉頭,錦瀾苑,那不是唐茗悠昔日入駐的院子嗎?
太后心情很有些不愉快,這座院子,讓她有種想要摧毀的衝動。
她知道唐茗悠被人救出了天牢,還沒死,可是這些日子因爲那些流言蜚語,皇甫川和她鬧了彆扭,不肯派人去抓唐茗悠回來。
她雖然身爲太后,但到底指揮不動京城的官員,沒人幫她去抓人。
唐茗悠此刻還不知道在哪裡逍遙呢!
太后氣呼呼地推開院門。
此處竟然和別的地方不同,完全沒有蕭索之意,到處都整潔乾淨,地上的青石磚都被掃得乾乾淨淨,一片落葉都沒有。
每一根柱子,每一扇窗戶都擦得潔淨如新,似乎不久之前還上過新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