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洲篇2

氣氛一時持。

最終還是祁墨最先看不下去,捉住葛冰蠢蠢欲動的手放到樓君弦的脖子旁,道:“你就這樣。

葛冰:?

祁墨看着那越肌骨蜿蜒的脖頸:“把一下大動脈。

葛冰:???

一番拉扯,葛冰終於在摸到空空如也的被子後陷入沉默

他坐下來開始做最基本的止血包紮,祁墨的臨時包紮粗糙的像小孩實驗,葛冰——解下,看向祁墨的方向:“這位大人需要清洗,還請姑娘迴避。

祁墨出了牛皮大帳

門口把守着兩位將士,面龐殿黑髮亮,動也不動。

岩漿般的太陽光翻涌而來,體表溫度很快升高到一個臨界值。她想起來自己剛放了一塊天山玉石忘記拿出來了,這個時候再去拿未免顯得太不體諒病患,於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只有失去過,方纔知道靈力的便利。她的身上原先也有傷,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已經在靈力運轉下緩慢修復,只是肩膀那個洞還一陣空空的疼

假如當真如那幾人所說,離洲邊境靈力異象的話..

祁墨解下儲物袋,這個納物的神器外表相當普通,麻色粗布小袋,束一根淡黃色的細繩。祁墨伸手

進去掏,生平第一次,手指觸到了布袋的底端

果然。

她捏着儲物袋的口在眼前晃了晃,無聲地撇了下嘴。顯然,此地的靈力每分鐘都在流失。現在的儲物袋,已經同一只普通的麻布袋子沒有區別。

不過,沒有靈力,對祁墨來說不是新鮮事,對另一位可就未必了。她夾在兩個把守士兵的中間蹲下來,越想越唏噓,腦海中已經補出高嶺之花慘墮人間體驗平民生活的劇情。這時左邊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祁墨臉龐陰影一晃,餘光瞥見把守帳篷的士兵毫不猶豫地衝向左側,很快傳來兵器交接的激烈聲響。她擡腳正欲上前一探究竟,一隻手從帳篷裡伸出摁住了她:

“姑娘,離洲邊境,那動靜多半是妖,你如今負傷,還是乖乖躲在這的好摁住他的是張酒,祁墨眨了下眼,展示勳章一樣拍了拍抵君喉劍鞘:“我可以幫忙。

這個看上去幼稚的動作讓張酒笑了

祁墨發現他笑起來有酒窩,酒窩讓她想起了一個來自相—山女孩。張酒將祁墨拉進帳篷

“我知道你們這些天商府的俠客各個身懷絕技,不過,這裡不是暘京,那些妖也不是小偷小摸的壞人,姑娘,你就好生待在這裡吧。這是看不上她的戰力了。祁墨被安置到大帳裡的一個屏風裡,趁沒人注意,她偷愉掀起衣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捏了捏肚子,摸到了硬實的肌肉。

穿越來的這些日子,不管是因爲什麼樣的原因,她的劍一天比一天用的純熟了,而且御氣滾靈力騰空,都在無形中鍛鍊着身軀。加上原主身體的底子原本就很好,所以,即使現在沒有靈力,祁墨也並不覺得,手中的劍握的虛。

不過眼下因爲張酒的調侃,她陷入了短暫的鬱悶中

“這斷口被利器撕扯,恐怕不好辦...

葛冰的眼神滑過傷口,一滯,只見斷肢處伸出來—截參差不齊的白骨,本該崩爛的肌肉此刻長出了新的黏着在骨壁上。

但骨頭斷連處又分明是新鮮的。也就是說,這樣可怕的傷口在一個相當短的時間內就癒合到這種地步,葛冰眼眸中浮浮沉沉,張酒探頭:“怎麼了?”

.…無事。“

帳內兌了一鍋溫水,葛冰開始給樓君弦擦拭身體,去除那些髒黏的血跡,將烏長的髮絲浸入水中,紅紅黑黑的污濁盪漾開。男人的臉漸漸分明,眉骨眼窩的陰影勾勒出立體的面龐,薄脣毫無血色,葛冰看着,忍不住輕輕皺眉

“又怎麼了?”張酒探頭,被葛冰摁回去,道:“別打岔。

張酒“砌”了一聲,向大帳門口走到一半,轉身來到屏風後,衝蹲在地上發呆的祁墨喊:“想不想看一眼離洲的妖?”

戰況結束的比想象中還要快

坪地上有大大小小豎起來的木樁,有些木樁閒置,有些木樁則拴着一個鐵籠。祁墨到那的時候士兵們正在將捉住的妖兩條腳踝用鐵鏈綁住,分別拴到四個角度的木樁上,然後用鐵籠關住,架勢不小。

一個士兵從遠處跑來:“將軍!”

“怎麼回事?”“前,前幾日抓的那顆妖蛋….士兵站直,“裂了。”

張酒大步上前,祁墨緊跟其後

烈日照頂,一顆一人半高的白蛋逐漸進入視野,矗立在天地之中,上面已經有一條可怕的漆黑裂隙。張酒對木樁旁的士兵道:“把鐵鏈解了祁墨好奇:“這個怎麼不用籠子關起來?“

“妖物的卵堅硬非常,尋常武器難以突破,”張酒拔劍,動作乾淨利落,儘管他身上穿着最平民的布衣,也難以掩蓋那股凌厲的氣場,“最好的辦法,應當是妖物孵化的一刻鐘內,那是它最脆弱的時候。"

話剛說完,只聽“嘎嘣”幾聲響,眨眼間,縫隙迅速擴大,無數小裂隙從中間延伸開,士兵們嚴陣以待,呼吸聲落針可聞。

碎裂的蛋殼如同崩塌的空心房,堆成了一個小小的山丘

氛圍拉緊到極限,稍一用力就會崩斷,無數視線集中,嘩啦一聲,一隻手從蛋殼堆底下伸了出來。

五指修長,指節分明,那是一隻人類的手。

妖物通過後天學習可化人形,鮮少有妖一出生就是人形,祁墨看見張酒的腳掌緩緩擰轉,氛圍一角觸即發

那顆頭露出來的瞬間,祁墨眼前—花,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先於其他人衝上去,鞋靴在地上颳起塵灰,一個滑跪拔劍擋住張酒當頭砍下的鐵器,鏘然一聲。祁墨大喊:等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傻了,張酒喊“姑娘危險”伸手捉住祁墨的肩膀,卻發現這個看似孱弱的女子,此刻如同一塊堅石,紋絲不動

“你不記得我了嗎?”祁墨高聲,聲音清晰落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湫水城裡,你不是死了嗎?"

祁墨肩膀有血漬,張酒握劍的手青筋凸起:“你!”

周圍人大氣不敢出,祁墨背後,少年露出臉,緩緩盯向張酒,掃視一圈,臉上的茫然如霧祁墨回頭:“姚小祝!”

彷彿來自一個很久遠的地方,這個名字延遲敲擊着少年的腦袋,他的瞳孔漸漸分明,遲疑道:..祁墨?"

他的聲音變得感動:“祁墨!”

...

“姑娘。”張酒冷冷道,“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這其中定有什麼誤會,我可以保證,他絕對不是妖,”祁墨的肩刺痛,血液一陣陣發冷,她吐字清晰,“他是我在仙

——不能說仙盟。一個尖銳的直覺突兀的出現在腦海,他們是用天商府的令牌留在這的,所以,多說多錯。祁墨的舌頭饒了個彎:“他是我原先在暘京的朋友。

張酒眯眼:..…場京?”

“暘京姚氏,"”姚小祝的聲音在祁墨身後響起,“我的父親是姚歸林。祁墨頭—次在這個人臉上見到這麼精彩的表情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離洲邊境守衛軍將軍張酒,一天之內軍營裡莫憑空出現了三個東洲暘京人

兩個是天商府的,一個是藥聖姚氏的,其中一個還是從妖蛋裡蹦出來的..怎麼能叫他不心情複雜?

“滿口胡言,姚家的人怎麼會在這?那些人巴不得在暘京舒舒服服呆一輩子。”張酒的臉色沉下去,一絲危險的光從眸中破繭,“你和他是—夥的?”

“問你呢。”祁墨回頭,口氣責備,“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

姚小祝:..姚小祝支支吾吾,仔細看,臉頰還有點詭異的粉紅。

見他沉默,祁墨也沒法再追問,只好轉頭對上張酒莫測的神色,後者冷漠吐出三個字:“關起來。"

被關起來的只有姚小祝,祁墨被請回了牛皮大帳裡葛冰出門熬藥,門口多了兩個看守的士兵,眼下,帳篷裡只剩祁墨和牀板上的病患。

她知道這位病患一定醒着,不過懶得搭理,自顧自藉着門口溢出來的天光觀察指甲,神思蕩游到天外。

少典斐的幻境裡,姚小祝分明死了,還是被至親害死,喂毒化作了一難肉泥。然而方纔所見到的姚小祝,不說生龍活虎,有胳膊有腿的,跟那難流膿的肉泥毫不相干

東洲湫水城和離洲邊境跨了一整個《洲的距離,祁墨和樓君弦是靠無圻鈴;姚小祝又是怎麼在短短几天之內,從離洲的一顆蛋裡蹦了出來倒不是對這個問題好奇

說的再直白一點,每個人都有那麼—兩副不爲人知的底牌,如果能靠這個求生,白然是再好不過的。她想的是另外兩個人,不管怎麼樣,至少少典斐的幻境,並不能確認簡拉季和紀焦的死亡。

“這一波靈力退潮過後,封印恐怕又要開始鬆動,那些怪物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張酒蹲在葛冰旁邊,被炭火嗆的涕淚橫流,還是倒豆子一般叭叭道:“東洲妖禍四起,派我們幾個人類來守封印,靠譜嗎,你說呢,葛醫師?”

葛冰扇着扇子,盯着炭火的火勢:“我只是一個醫師而已。”張酒:“哦對了。

“方纔那邊抓到一個,白稱是暘京姚氏,其實我看他就是姚家的人,不過還是關起來了。葛醫師要不要去看看?”

扇子一停。

扇子丟給了張酒,不顧後者瞪起的眼睛,葛冰站起來理理衣裳,甩下一句:“再熬半刻鐘,給大人送過去。"

作爲世界上第一名卵生的人,姚小祝剛出來就面臨着脫水的風險

陽光毒辣的炎烤,士兵好心給了他一件單衣,現在整個人懨懨地靠在角落,雙目失神,看上去命不久矣。

像是感受到視線,姚小祝支起身,和籠子外的人對視,短短几秒,他開口道:“你是姚歸林的小兒子吧。"

他招手:“過來。

姚小祝慢吞吞爬起來,膝行到邊上,葛冰站着俯視,逆光將臉色磨平。葛冰看着這張熟悉的臉遞給他一個水囊。

姚小祝也是渴急了,伸手抓過來,仰頭咕嘟咕嘟往喉嚨裡灌。看着他這副毫不設防的樣子,葛冰沉默,半晌一句:“慢點。”

“你就不怕我在裡面下毒?“

一句話,讓姚小祝立刻嗆住了,捂着嘴一顫一顫,葛冰繼續道:..…你在他們眼裡可是妖,你就沒想過,我會殺了你論功行賞?”

姚小祝的眼睛因爲這句話瞪大了,目光愣愣的在水囊和葛冰之間來回轉,聲音顫抖:“你不姓姚嗎?"

“我姓葛。”他說。

姚小祝頹喪。家族裡的血脈長相都有七八分的相似,曾經有走丟過的孩子,最後就是靠長相在他成年後尋了回來。

他原以爲眼前這個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來自姚氏,可是他說他不姓姚…..

“算了,逗你的。”葛冰蹲下來,姚小祝這纔看清這人的長相,高鼻薄脣,睫毛短而粗,膚色稍黑,除了下頜比姚小祝寬一些,其餘五官一模一樣,“我要不是姚家人,怎麼會知道你是姚歸林的兒子?"

姚小祝後知後覺,遲疑道:“我可以出去了?”

“還不行,在那之前,你得告訴我,“姚小祝滿臉寫着呆滯,葛冰伸手拿回水囊,“如果我沒記錯,你後來考進了《洲的清泓學院,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他掃量着,脣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還衣衫不整?"姚小祝支支吾吾

“你不跟我說,可就要被一直關在這了。”葛冰擡頭看天,“嘖,這太陽可毒得很。“來到這之前,我在東洲的湫水城,遇見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葛冰看着他,姚小祝垂眸,手指搭連,展現着他有些糾結的內心。“我好像被拖入了幻境,幻境會展現人心底最脆弱害怕的事物,我看見了..算了。

“過程中,我遇見了一個人。”

一個人?

“是的,我的記憶裡沒有見過他,所以在幻境中見到他的時候,我問他是誰。姚小祝拾眼,“他說他叫少典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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