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變下

話音未落,一道攻擊斜刺而出,祁墨躲閃不及,肩膀頓時多了個血窟窿。鎖骨骨折,她痛的臉都扭曲了,張嘴無聲吶喊。汪昕居高臨下地看着,再次拉弓,架勢比方纔更加狠厲,假如祁墨被射中,只有一條死路。

“老兄,有話可以好好說,我們有仇嗎,何必如此衝動?”祁墨一張臉汗津津的蒼白,聞言汪昕頓了一下,緩緩收起拉弓的姿勢。

見他的動作祁墨大喜,正欲開口,汪昕冷冷道:“我弟弟也是清泓學院的弟子,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祁墨心說我肯定不認識,面上還是乖乖客氣:“少俠英姿颯爽英武不凡,想必令弟在學院也是鶴立雞羣,我應該有所耳聞….."

“他如今瘋了。“?”

汪昕的表情敷上了一層陰翳,祁墨把握不準,她不記得自己在學院裡結過什麼殺人仇怨,哪怕激進如病扶,也都被她巧妙地化解了,祁墨想了一會兒,只好抱歉道:“那真是遺憾。

話出口氛圍立刻變得不對勁,祁墨來不及改口,汪昕又道:“被背仙葵種寄生斷臂,修爲大退,靈脈不濟,如今已是個廢人了,這一切。

他拉弓,手背青筋凸起,無數根靈力凝箭在弓弦上嗡嗡嗡的凝聚,“都是拜你所賜。”

祁墨:??

她大驚失色:“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這副什麼都不記得的模樣讓汪昕愈加咬牙切齒,引因爲承受大量靈力已彎曲到極致,“這一切都是因爲你,祁墨。”

在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時,大概是因爲肩膀劇烈的痛意,祁墨有一瞬間在汪昕臉上看見了熟悉的輪廓,記憶的片段閃現,她猛地記起,在食堂的樓梯,還有黎姑出事的廬舍後院,那個出現兩次的男弟子,最後一次,他端着從自己房間裡搜出來的背仙葵種,結果被意外寄生

居然真是尋仇的,看來事到如今,無論跟他說什麼仙司理論都不會聽,眼看着箭在弦上,祁墨腦筋一轉,急中生智道:“我有辦法救你的弟弟!”

汪昕身形一頓他咬牙切齒:“花言巧語!”

“是真的!你不妨聽聽,“祁墨一邊說,大腦飛速運轉,“令弟中了背仙葵種之後,倘若還想要繼續修行,唯一的解救辦法,大概就是使用種子的成熟態——背仙葵,對吧?”

“那是仙盟違禁品。”

“違禁品也是給人用的,“祁墨額角沁出一層又一層的汗,牙齦都咬酸了,“但是我沒有說錯,對吧,少俠?”

汪昕沒有回答

又一根箭射過祁墨的大腿,道袍直接被撕爛,深深的傷痕迸出血肉,祁墨牙齒都快咬斷了才堪堪忍住痛呼,汪昕放下弓:“然後呢?”

.…背仙葵成癮,這就是問題所在,但是我認識一個人,她積年累月的吞服背仙葵,不僅靈脈沒有損傷,還徹底戒掉了癮性….

汪昕皺眉,下意識想要否定,眼神落在痛到顫抖的祁墨身上,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微妙。祁墨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對,那個人就是我。”

原主被仙盟用背仙葵控制多年,然而祁墨白從覺醒靈脈以後,一次也沒有感受過類似性的體驗。她的存在就是最好的例子。祁墨仰起臉:“我說了,我有辦法救令弟,在那之前,我要從這裡出去。"

又一根靈力凝箭狠厲地刺穿下來,祁墨這回學聰明瞭,提前一個蹬腿急急往後蹭,那箭只將她的衣襬固定在地面上。祁墨怒而擡頭,汪昕道:“我不能讓你走。

他頓了頓,又補充:“仙司說好好看着你,你如今傷重,只要不離開我的視線,可保你無虞,如果你膽敢有什麼異常舉動….

他拉開弓,祁墨連忙舉起一隻手做投降狀,始終壓低聲音:“是是是!我可識時務了,少俠請放心!"

這裡是仙盟的地下,構建如迷宮,錯綜複雜,好似一張四通八達的蛛網,熟悉此處的人知道哪個地方有機關,哪個地方有陣法,特別熟練的人,甚至連巡邏的時間都記得一清二楚。汪昕顯然屬於以上全部。他領着祁墨一路走,不走不知道,一走祁墨才發現,倘若單靠她一個人,即使出得去這個地方,恐怕也不剩具全屍了

這些隧道看似平常,陷阱和無名的轉移陣卻幾乎毫無章法,光是她能看到的,十步之內就不下於十數個,加上汪昕走得相當快,她必須全神貫注才能跟上。身上的傷口被扯得疼,或許這也是對方計劃中的一環。祁墨強忍住,鏡花草廬被捅過一次後,她就確認了一件事。

那就是,無論再來幾回,痛就是痛,她永遠也沒辦法習慣這種傷痛

他們是從一個狹窄的洞口裡鑽出來的,雜草瘋長,翟戳進祁墨還在不斷流血的傷口裡,她無聲地扭曲嘶喊,伸手死死抓住汪昕:

“先給我止血,"她虛弱道,“要是我死了..

汪昕不耐煩地甩開:“知道了。

他掏出瓶藥粉扔過去。

洞口的出口意外僻靜,往前就是一片密林,羣山巍峨環繞,祁墨斷牙咧嘴地把藥粉往傷口上倒,一擡頭,那張弓又指着她:“現在出來了,你想要幹什麼?”

痛苦的牙順勢變作了笑,祁墨“哎”了一聲,不緊不慢脫掉被血浸透的外袍,撕成條綁在大腿傷口處,再繼續纏繞肩膀周圍,一邊動作一邊道:“樓君弦在哪?”

他面不改色:“自然是在玄虛山。“不用哄我。“

“白否方纔用我師父的話詐我,說明她至少已經在我師父身上用過手段,你們仙盟審訊都不把人抓過來的嗎?”祁墨仰臉,漆黑的髮絲黏在臉頰,有種凌亂破碎的美,如果不是說出口的語氣實在理所當然的欠打,“帶我去找我師父,找到他,我白然會把戒掉背仙葵的解法告訴你。

汪昕冷冷道:“你想大多了。“

“我說了,他現在在玄虛山,器人長孫塗的顯影石上殘留的靈力來自於他,是他親手破壞了器人身上的石頭,已經被監禁起來了。

...

祈墨愕然:“監…禁?”

“你不可能離開仙盟,我….

話還沒說完,祁墨就眼睜睜看着正要擡弓的汪昕身形一頓,隨即白眼一翻,整個人軟軟地倒下去。

他被—雙手扶住,身影背後露出另一個人:“走!”

對方摘了首飾,也沒化妝,素面朝天,祁墨一下沒認出來,好險才脫出口:....岑道長?”

大概是因爲幻境裡的欺扁,看見岑疏元,沒由來的心裡一陣心虛,岑疏元卻已經放到汪昕抓起祁墨,迅速施了一道隱身咒,再就地畫陣。看着他迅疾的動作,祁墨隱隱約約有種不祥的預感:“發生什麼了?"

“你師父要我來救你,"他答,“現在離開這裡,我在東洲有點人脈,你暫時躲一段時間…

完全是跑路的口氣,祁墨乾脆道:“岑道長,如果你不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不會聽你的話。"

...

“長孫塗的顯影石已經被修復,雖然消息還沒傳出來,多半要封鎖,”岑疏元的表情有些艱澀“顯影石上,石上….

石上有什麼?

此時,百里之外的清泓學院內包括白否在內,整個仙盟所有宗門山主齊聚一堂,長孫塗的顯影石在大堂正前上方,儘管尚未完全修復,畫面中央幾道黔黑的裂痕,但從秘境選拔開始發生的所有,都在人們眼睛底下一覽無餘

「“有髒東西?”祁墨伸手去探,除了自己的頭髮,什麼也摸不到,“是什麼?”一根兔毛。

“拔掉。”祁墨毫不猶豫“不行,”長孫塗回覆的速度更快,“用了咒術,強行拔掉會損傷宿主。”」

「“時間緊迫,抱歉。”

抵君喉沒入器人身體,顯影石藏在眼珠,隨着畫面一點點變暗,祁墨毫無變化的聲音響起:“先睡一會兒吧。”」

「...不錯,這樣看,離洲的封印很有可能出現問題了,仙盟和天商府卻毫無察覺,”這是長孫塗的聲音,黑毀的洞穴光線裡,祁墨的表情晦暗不明,“所以我說,你要做好準備。“」

“荒唐!”一個年邁的嗓音拔高,“既然發現離洲封印問題,爲何從湫水城回來這些日子,沒有一個人上報仙盟?”

“湫水城一行,黎浮白跑了,六位弟子死者三,傷者二,其中一個還在昏迷。

“哦?”那聲音立刻接上,“如此說來,這不是還剩下兩個麼,怎麼仙盟卻沒有收到一點消息?"

“竟有這種事,那兩位是誰?”

“一位是玄虛山現任宗主座下弟子,另一位,則是諸位面前這位!”

視線聚集,大堂正前方,一具眼神毫無光輝的器人被繩索牽扯拉起,赤條條大展四肢,眼珠裡投射出顯影石的殘像,說話人漸漸走上前,身形佝僂,皺皮枯骨,白髮蒼蒼,有人認出:“夫子,可是話裡有話?”

歐陽夫子權杖一點,震聲道:“這長孫塗的殼子裡,曾經裝過玄虛山宗主樓君弦的神魂!聲音的餘韻在場內層層推開,無人敢應。

因爲這樣直白的指責太過離奇倘若長孫塗就是樓君弦,如此—來,不就等於直接指認,樓君弦公然對仙盟隱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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