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朵回到家,就開始忙碌起來,將麪粉全部拿出來,全部做成了饢餅,做法簡單,是一種新疆特色的麪食,乾燥,水分極少,雖然硬,但是能保存一個多月不壞,以前她有個維族的同事,從老家帶來的饢餅就是吃了四十多天,聽說還有吃半年的。
又將之前在山上撿的明礬石處理成了明礬,裝了一小袋子,收了自己儲備的一些常用藥材,這段時間收集的打針裝藥的全部都收了,帶了一隻砂鍋,打火石,衣服、鞋子、木屐和被褥也包了一包,從家裡翻了油布出來,數量還不少。
想起明興哥的那些東西,童明生的房間她甚至還沒有進去過,前幾天她在屋裡摸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有什麼密道,倒是有個小菜窖,將大塊的油布放進菜窖,明興哥的書本,衣物全部包在油布裡,滿滿當當的幾乎地窖都擠滿了,直接拿斧頭砍了童明生的房門,裡面倒是空曠的很,沒什麼東西。
之前,他回來陸陸續續拿了幾次,應該沒有什麼了。
菜窖都是建的很嚴密,又在上面蓋上了幾塊石頭。用剩下的油布裹好了自己的行李,仔細檢查了一遍。
才背在背上,套上了一件蓑衣,帶了斗笠,腰間插了一把匕首,拿了塊木板,步履艱難的往外走。
回頭看了看這個住了這麼久的屋子,這房子肯定不堪一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存下來,菜窖的那些東西,也只能只求多福了,只希望泥漿不要衝過來了。
等胡三朵出來的時候,村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到處都能聽到雞飛狗跳,孩童的哭鬧和大人的訓斥聲,談論最多的自然是村長跟他們說的,山洪爆發了。
也看見不少人家緊張兮兮的再收拾東西,自然也有人不甚在意,見胡三朵這樣像個駝子,一陣哂笑。
胡三朵往村口去,不管誰說笑她,她都不予理會,此時逃命纔是硬道理!
上次她上山的時候發現童明生他們製作火器的地方倒是多山石,少泥土,而且上回她躲避的那個石凹子裡倒是乾爽的多。
這就是她的目的地,也不知道會不會碰到童明生。
胡三朵往山上走,發現村長童善財一家子已經在半山腰了,童善財倒是行動迅速的,他一家拖家帶口的,還趕了一輛牛車上山,車上的東西更是堆得老高。
童善財似乎知曉消息是胡三朵放出來的,看她的神色有些複雜,胡三朵只點點頭,就往山上走,卻被童善財給叫住了:“胡氏,你一個婦道人家,還是跟着村裡人好,這一片的村子都支會到了,到時候人多手雜的,還不知道要在山上過多久,什麼都不方便。”
胡三朵一想也是,謝過了童善財就跟在他們身後了,除了盧月娥有些神色不善之外,其餘人倒是還正常。
等到了山頂,童善財道:“我記得前面那處峰頭都是石頭的,咱們村去那,我跟村裡都說好了。”
倒是
和胡三朵想到一處去了,童善財在前面帶路,嘆了口氣:“以前在山上採過礦,後來礦採完了,山也荒了,倒是沒怎麼上來過,好像前面有個大山洞,明秋你去那邊看看,明冬你朝這邊走,別走太遠,有沒有找到都回來。”
童善財打發兩個兒子去尋路了,歇了一陣,兩人回來,果然說前面有個大山洞,胡三朵越走越覺得可疑,好像就是當初發現火器的地方。
等到了山洞,心想這倒是個隱蔽的場所,四處聞了聞倒是沒有聞到一點火藥味,找了個角落將東西放了下來,估摸着這個地方也擠不下全村人,就不知道童善財會如何安排。
才放下東西,這會童善財已經發話了:“都下山去迎一迎,村裡還有些老的小的,還有傢伙事也多,讓他們緊着點,別等着……”
他話未說完,突然一聲驚雷,童善財揮了揮手:“都去幫忙,就在山腳等,也別回去了,給他們說個方向,趕緊的!”
胡三朵也跟着去了,別人她不用管,但童張氏年紀大了,她去扶一把也成。
下山的過程中,天色越發陰沉,頭頂黑壓壓的雲層極低,更是聽到不遠處深谷中轟隆隆的聲響,振聾發聵,和着雷聲,一曲駭人的催命符。眺望席水河,只見渾濁的河水奔騰而去,腳下隱隱顫動起來。
下山途中陸陸續續碰到上山的人,有童家灣的,也有附近村子裡的,應該是之前童善財跟他們通氣了的,大家都知道這山頭多石少泥土。
到山腳碰到童張氏一家子,她家裡的東西多,這也捨不得,那也捨不得的,收攏了一輛一人多高的牛車的東西,其餘有牛的人家也莫不如是。
這時一道閃電撕裂天空,雷聲再起,地上一搖,“轟——”
只見渾濁的泥水夾着樹幹山石,猶如獸羣,呼嘯着狂涌而出,往村裡的方向而去。
泥石流傾泄而出的山口距離這山頭並不遠,但是此處的地勢較高,已經逃出昇天的衆人被此情此景震住,久久說不出話來,雙腿發軟。
胡三朵亦是目瞪口呆,看着泥水眨眼間已經淹沒了大片的農田,看這泥漿量恐怕村子是保不住了,轉瞬間,眼前已經是一馬平川,黃澄澄的泥漿水將所有的都覆蓋住了,屋舍漸漸隱去。
突然有人悲慟大哭:“明水他爹和秀兒還在後頭呀!嗚嗚嗚……”
胡三朵這纔回過神來,偏過頭一看,正是王氏,被童明水扶着,已經站不穩了。
王氏平時再討厭,此時胡三朵也對她生出幾分憐憫來,在自然界面前,他們都如此的渺小。
陸陸續續又有哭聲傳來,都是有親人收拾東西,來不及撤離的。
頓時哭聲一片,童善財神色凝重看着不遠處的泥漿成河,已經顧不得心疼田地了,這村裡都是族人,隨便一算起來,大家都五代內連着親,出了事,他也不好受。
“都別哭了,之前跟
大傢伙都說過了,來不及的就爬到樹上去,或許還能活命,一會等山洪小了,跟隔壁幾個村的一起去尋尋,我記得崔家灣有個人家家裡養鴨子的,有條船。”
這時突然水面傳來一聲哭喊聲:“哥,哥,你來拉我一把!嗚嗚嗚~~”
只見黃泥之上一個黑點奮力的往這邊招手,胡三朵定睛一看,正是童明秀,她爬在山腳不遠處的一株沙棗樹的樹梢上,神色驚恐。
原來她已經從村裡出來了,見到洪峰過來,村裡的孩子,多少都是會爬樹的,一氣爬到了樹頂,此時泥漿慢慢的上升,但是呼嘯聲卻小了,也不知道她喊了多久了,現在才被聽見。
“秀兒,你爹呢?他人呢?”王氏頓時來了力氣,扯着嗓子喊着。
童明秀哭哭啼啼的道:“爹還在後頭呢,他說家裡藏了私房給忘了,唔……娘,哥你們拉我一把,我害怕。”
王氏“嗷——”的一聲就撲倒在地,頓時哭天搶地起來,卻始終拉着童明水,哭道:“你爹多半是沒了,你就是咱們家的獨苗頂樑柱,不能出事的呀!”哭訴完又求童善財想辦法。
泥漿面上,也就只有一個童明秀,再沒有見到其餘人。
童明秀自家的親孃,親兄弟都不救人,旁人自然更不會去了,童善財這時候也不敢讓人去將童明秀拉回來,畢竟水火無情,誰願意呢!
有人啜泣,有人哭喊,卻沒有人再說話了,衆人只是默默的看着,泥漿面越來越高,轉眼間,已經快到童明秀的腳面了,她嗓子都哭喊啞了。
胡三朵心中發堵,嗓子眼發緊。她從來不是聖母,童明秀和她不對付,她也處處反擊回去,只是生命面前,她若是什麼也不做看着她消失,她好像做不到,若是童明生在的話,肯定有辦法,他有功夫,也許只需要一躍,就能救人了。
胡三朵篡了篡拳頭,童明生真想你像天神一樣出現在面前,這樣我應該什麼都不怕了。
有人看不下去,已經無言的往山上去了。
漸漸的走的人越來越多,連村長都說:“大家都散了吧。天色晚了,找地方落腳。”
童明水垂頭不語,突然無助的捶地,罷了,突然站起來,雙目圓睜,滿是血絲,十分駭人,衝着已經在風雨飄搖和泥漿的雙重夾擊之下,搖搖欲墜的童明秀道:“秀,你別怕,哥在這看着你,陪着你!”
無助的哭聲和刺激着胡三朵的耳膜,這時一聲“嗷~”的長鳴傳來,胡三朵擡頭,卻是一隻老鷹,黑色有力的翅膀在昏沉的天幕劃過,不懼雷電,鷹擊長空,就是如此蕩氣迴腸。
突然鷹直直的朝胡三朵的方向飛過來。
尖利的爪子收起,落在她肩膀之上了。
胡三朵拍了拍它的頭,它突然翅膀一拍,腦袋一搖,渾身的雨水,全部噴灑在胡三朵臉上了。
胡三朵看那爪子,頓時眼睛一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