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北辰親自去“視察”了食堂的環境之後,覺得衛生狀況應該還是不錯的,飯菜的味道也勉強說得過去,就稍稍放心下來,沒有說要每天中午過來接她出去吃飯的話。
他知道蘇然現在希望自己可以儘可能獨立一點,不希望處處受到差別對待,便也就沒有提出那樣的話。他想着,讓她有機會多跟同學接觸接觸,也是不錯的。
食堂裡來吃飯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甚至還有小情侶膩膩歪歪地互相餵食。葉北辰看見了,忽然噙着笑問蘇然:“要不要我也餵你一回?”
蘇然的臉頰瞬間就紅了:“不、不用了吧……那多不好意思啊。”
“你不是說想要體驗當校園情侶的感覺麼,咱們來虐一虐那些單身狗吧。”葉北辰壞笑着說。
蘇然囧了:“你怎麼連‘單身狗’這個詞兒都知道了啊?”在他的記憶中,葉北辰很少上網的啊,微博微信賬號上面都可以長草了。突然聽他說出這種網絡詞彙,還真是有點兒不怎麼適應。
葉北辰微笑不答,沒有告訴她,自從她在網上被人肉之後,他就養成了經常關注微博的習慣,生怕她哪天又被人給黑了。
“來,張嘴。”葉北辰想要岔開話題,便故意用勺子盛了一小口飯菜,送到蘇然的嘴邊上。
蘇然的臉色更紅了,甚至都能感受到周圍人朝這邊投射過來的目光。
“你別這樣啊……有人在看着呢。”她小聲地說。
葉北辰嘴角翹得更高了:“他們喜歡就讓他們看着好了,來,乖乖張嘴,啊……”他故意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話,聲音壓得很低,卻又平添了一種曖昧的邪魅感覺。
蘇然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燒起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好像整個食堂的人都看過來了,再這麼下去,她可就要找地縫鑽了啊!
可是任憑她如何小聲求饒,葉北辰就是不肯把勺子放下,執着地非要把那口食物喂進她的嘴裡不可。
沒辦法,蘇然只好張嘴把東西吃的,省得拖得時間長了,引來更多人的目光。
“這才乖嘛。”葉北辰用紙巾輕輕地替她擦拭了一下嘴角,用充滿磁性的聲音低聲誇獎她。
其實他本來是想要吻她的,可是覺得這小女人的臉皮太薄了,他要是真那麼做的話,說不定她會生氣的。
他只是想要逗一逗她而已,還不想惹她生氣,或者是讓她覺得難堪。所以葉北辰適可而止,沒有再繼續逗弄她。
但就在他替她擦嘴的時候,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一聲細微的響聲:“咔嚓——”
快門聲!
葉北辰的臉色登時就冷了下來,放下紙巾,回頭冷冷地掃視過去。
有個長髮女生忽然低頭,躲避葉北辰的視線。
葉北辰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到那個女生面前,命令道:“把手機給我。”
那個女生哪裡見過氣勢這麼強的男人,下意識地就想要服從,把自己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機拿了上來,顫抖着想
要交到葉北辰手上。可是動作進行到一半,她才猛然想起,這是她的手機,憑什麼要給他啊!
“這、這是我的手機,爲、爲什麼要給你啊。”女生想要讓自己顯得有氣勢一些,可是說出來的話,卻結結巴巴的。
看來,氣勢這種東西,完全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東西,靠裝是裝不出來的。
葉北辰也不兇她,只說:“那你偷拍我們的事情,怎麼算呢?”
“我、我哪有偷拍。”女生小聲狡辯。
“你給不給?”葉北辰也不跟她鬥嘴,直接淡淡地問了這麼一句。
女生想着自己好不容易纔攢錢買了這麼個手機,萬一交出去以後,對方不還她了可怎麼辦?她吞了一下口水,強裝硬氣地說了一句:“不給!”
她聲音雖大,卻顫抖得相當厲害,只怕不是聾子的人,全都可以聽出來她此刻有多麼緊張以及心虛。
葉北辰勾脣一笑,直接把手機給搶下來了,三下五除二刪掉照片,又把手機扔還給那個女生。
“好好的當你的學生,別幹狗仔的事情。”他淡淡地甩下這麼一句,扭身走回自己方纔的位置上,坐下來接着跟蘇然一起吃東西。
可是蘇然已經沒有胃口了,她蹙着眉頭小聲地說:“會不會還有別人偷拍啊?”她現在可是相當懼怕網絡輿論的。
葉北辰微笑:“放心,網上絕對不會有關於你的半個字。”
他說得篤定,蘇然的心裡也就多了幾分安穩的感覺。她點點頭,又努力地塞了幾口飯菜,卻食不知味。她一直在心裡頭想着,那個女生爲什麼突然要拍他們呢?是單純地羨慕嫉妒恨,還是另有目的?
先前那麼多的經歷,已經讓蘇然變得有些神經過敏了,雖然沒到草木皆兵的程度,但日常生活中還是處處留心,發現丁點兒異常的事情,就會懷疑是不是有陰謀。
這樣的後遺症,真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徹底消除。
葉北辰看出來她沒有胃口,便輕聲地說:“咱們換個地方吧。我不喜歡這裡的東西,你陪我去吃點兒好的,怎麼樣?”
“好啊。”蘇然點頭。她當然知道,葉北辰是爲了不讓她尷尬才故意這麼說的,但她現在的確是很想快點離開這裡。
於是乎,葉北辰又帶着她出去吃了一頓,才又把她帶了回來。
“我看你課表上今天下午剛好有課,我陪你上一堂吧。”葉北辰說。
蘇然猶豫了半秒,還是點點頭。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無畏,闊別校園那麼久,再回來,她對所有的一切都感到非常不適應。她不習慣食堂裡一大羣人一起吃飯的場面,更加受不了有別人在自己面前秀恩愛,或者是自己秀給別人看。一想到上課,那麼多人坐在同一間教室裡聽老師在講臺上囉嗦,她竟也有種莫名的畏懼。
當初滿學校都在傳她的謠言時,她甚至曾經在課堂上被老師當衆羞辱過,那樣憤怒、無助而又寒涼的感覺,至今想起,依然會有種
汗毛倒豎的感覺。
她其實很害怕走進教室……比見學校領導還要更加害怕。
葉北辰能夠感覺到,她的指尖一直冰涼,細心如他,自然可以猜到蘇然此刻的情緒。但他卻並不點破,只說天氣轉涼了,回頭一定要幫蘇然買一副手套。
蘇然僵硬地點頭,一隻手揣進羽絨服口袋裡,另一隻手則被葉北辰緊緊握着,後來又塞進了他的衣服口袋裡。
這樣冬天特有的牽手方式,許多情侶之間都曾經做過,蘇然如今也終於體會到了。但她卻並沒有太多的感受,因爲……她的心已經被恐懼佔滿了。
越是臨近上課的時間,越是靠近教學樓,她心裡的恐懼也就愈發旺盛,甚至不自覺地生出了一股想要逃跑的衝動,真恨不得跟葉北辰說:咱們回去吧,我不念了。
可是轉頭看一看葉北辰棱角分明的側臉,看看他幾乎抿成一條線的嘴脣,她就打消了那樣的念頭。
她甚至還故作輕鬆地說:“北辰,等會兒上課的時候,你可要當心別被老師提問了。我這麼久沒回來,可幫不了你哦。”
她努力地撐出笑容來,可是葉北辰卻知道,她心裡的情緒,一點兒都不輕鬆。
只是,葉北辰不能戳破。他裝作沒發現,用開玩笑的語氣跟她說:“沒事兒,看見我這張臉,老師就肯定不忍心訓我。”
“你可真是自戀。”蘇然說她。
“那要不咱們試試看?”葉北辰自信滿滿。
“不用了。”蘇然其實知道,葉北辰剛說的都是真的。莫說是帥到他這種逆天的程度了,當初蘇然還沒退學的時候,班上就有幾個長相頗爲不錯的男生,那可是受到各種老師的優待呢。別說是上課回答不出問題這種小事了,就算是作業不交、點名不到也都沒有任何問題。
至於期末成績嘛……她不知道。她那會兒還沒熬到期末,就被葉北辰逼得不得不休學了。
那些不甚愉快的往事蘇然依舊記得,可是卻不怎麼想得起來當初的情緒了。所有關於葉北辰不好的記憶,都彷彿被她刻意地屏蔽掉了,即便想得起來,也無法勾動心絃,引起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恍若隔世,像是小說裡面穿越之後的人,讀取身體原主人記憶時,那種心無波瀾的感受。
曾經那個宛如溫室花朵的她,終究還是被一波接着一波的磨難給掐死了。現在的她,是新的。
蘇然有些走神,暗暗地在心裡跟自己說,不如就把自己當做是穿越人士吧,這幅軀體從前經歷過的那些,全都已經過去了,全都不要去在意了。從現在開始,像小說裡的主角那樣,一點點應付從前留下來的麻煩,慢慢克服,慢慢譜寫出新的、華麗的篇章。
如此想着,她心裡的負面情緒竟然奇蹟般地消失了。剩下來的,只有對於美好未來的期待。
她跟自己說,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所有殺不死她的磨難,都會讓她變得更加強大。
蘇然鼓起勇氣,大步走進教室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