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藍寺山腳下,一輛裝飾的頗爲豪華的馬車如風馳電掣般竄進人羣,將擋在前邊擺攤的商販與過來上香的百姓們給趕的雞飛狗跳,山道不平,馬車跌跌撞撞,上下顛簸。
這個年代豪門貴族是高人一等的,所以這些普通的百姓一直等馬車跑遠了纔敢低聲咒罵幾句。
被打翻了物品的商販們,更是含淚揀拾。
“前邊讓一讓!讓一讓!”
一個身穿錦衫的青年正帶着兩個僕從前行,突聽身後傳來一陣鬨鬧聲,本能的轉頭一看,就見一輛馬車一陣風似的趕的人羣如潮水般四散奔逃,水果小吃還有籮筐滿天飛,散落一地。
那馬車徑直衝將過來,車伕不停揮舞着皮鞭,嘴中賣力呼喝着。
有幾次馬車差點撞到人,但車伕卻還在不斷的驅馬加速。
青年自持出身豪門,冷哼一聲,擡手撣了撣衣衫上莫須有的灰塵,正待喝斥讓那馬車停下,就被身旁一個身手靈敏的隨從眼疾手快的給一把撲倒在地。
“公子爺小心!”
隨從嘴裡發出一聲驚呼,與青年抱成一團如皮球般在地上一陣打滾,滾到路邊一個不大的小攤前,將小攤上擺放的蠟燭壓斷數根,身上貼滿了褐黃色的紙錢。
馬車瞬間疾馳而過。
“啊呸!”
青年還啃了一嘴泥,張口吐了出來。
另一個僕從先前被驚嚇到,這時飛奔過來,滿臉焦急的摻扶青年,嘴裡關切的詢問,“公子爺,您沒摔傷吧?”
“氣死小爺了!”
現在正值初春時節,剛剛回暖,北方的地面還是很堅硬的,青年在摔倒的時候胳膊肘兒當先落地,結果給磕破了一層皮,這時傷口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痛感,青年疼的嘴裡大叫,“給小爺查,仔細查!一定要給小爺查清楚那是誰家的馬車,居然不開眼的敢衝撞小爺!
小爺一定要他好看!”
“小的看那馬車上的標識,好像是景府的。”摻扶青年的僕從刻意壓低了聲音回道。
將青年撲倒的隨從這時也是爬起身來,聞言一驚,“哪個景府?”
“京城還有第二個景府麼?”這個僕從又道。
錦衫青年聞言一怔。
他出身顯貴之家,祖上是開國的武將,因爲有開疆裂土與擁立之功,先皇給分封了爵位。
所以對於同樣是武將世家出身的景家是比較瞭解的。
“居然是景賢景小侯爺府上的馬車,那便算了吧。”青年站在原地呆立了一會,看向馬車遠去的方向,嘴裡輕聲喃喃道。
這時被青年壓壞了物品的商販苦着臉,小心翼翼的湊上前開口道:“這位公子爺,您先前把小的攤位上的蠟燭給壓斷了。”
“你沒看到我家公子爺剛纔差點給馬車撞到,不是故意的麼?”摻扶青年的隨從順手拍掉青年身上粘着的幾張紙錢,心中憋悶,這東西是給死人用的真是晦氣,嘴裡則是沒好氣的哼哼道。
另一個隨從也是氣呼呼的瞪大眼睛喝道:“要怪你也只能怪那輛馬車的主人,怎的還想要讓我家公子爺賠你麼?”
青年一身錦衣,一看就是豪門子弟,小商販知道得罪不起,不敢頂嘴,只是苦哈哈的一個勁不停的彎腰作揖。
在這裡擺攤只是小本買賣,一天下來也不過是能賺點錢餬口而已,現在蠟燭被壓斷,眼看是賣不出去了,小商販心疼的差點落淚,那馬車在街上跑的飛快,裝飾又豪華,一定也不是普通人家。
而且一眨眼的功夫就跑遠了,他想要討賠償,也追不上啊。
“照價賠給他。”
這時錦衣青年被幾人的聲音給喚回了神,輕輕擺手道。
兩個隨從有些不甘願,但公子開口了,他們不敢不聽話。
左邊那個隨從順手從袖口裡掏出一串錢,砸進了商販的懷裡,“給,給你!”
一串錢是一百個銅板,還是有些個份量的,商販冷不丁被砸的胸前傳來一陣痛楚,不過臉上卻是露出了喜色,因爲那幾根蠟燭值不了這麼多錢,“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待在這裡別走。”錦衫男子本要離開,但卻又突然駐足,“那馬車的主人不是那等不講理的,你把斷掉的蠟燭繼續擺在攤位上,等會那家人必然會拿錢來這裡賠償。”
“是,小的聽公子爺的!”小商販恭敬的點頭。
錦衫青年這才和兩個隨從踏步離開。
“你們說景府出什麼事情了,怎麼在人羣擁擠的街面上,把馬車趕的飛快?”青年雙手抱在胸前,好奇的問道。
兩個隨從卻是你看我,我看你,回答不上來。
“你二人回去一個,給府上報個信吧。”錦衫青年說罷,就是加快腳步朝着伽藍寺的方向行去。
姚媽媽坐在顛簸起伏的車廂中,一個勁的催促,讓車伕再快點。
不知怎的,在折返伽藍寺沒多久,她的心就越來越慌,好似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聯想到先前景老夫人突然眼皮跳個不停,她就是擔心江龍這邊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正是因爲她心頭焦急,車伕才駕馭馬車在大街上狂奔。
至於跟着她一起折返的幾個護衛,已經聽她的命令先一步騎着馬趕上伽藍寺了。
來到上伽藍寺的山腳下,馬車剛剛停穩,姚媽媽就是不用人扶,便自己縱身跳將下來,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車伕連忙上前摻扶。
姚媽媽站穩身形之後甩開車伕的手,順着山坡小道,便向山上跑去,嘴裡則是給車伕吩咐道:“你待在這裡不要走開,待會若是有事,還要派你回府去通報消息。”
“是!”車伕恭敬的領命。
姚媽媽一路跑上山,累的氣喘吁吁,腿都快要邁不動了。
不過等看到一個景府護衛後背上插着箭矢,被另外兩個府中護衛摻扶着正往寺裡邊疾走,就是心中一驚,雙腿突然又有了力量。
快步往那邊衝,嘴裡大聲問話,“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小少爺人呢?”
三個護衛聽到姚媽媽的聲音便是停下了腳步。
“小少爺被一羣蒙面人埋伏偷襲,我是趕回來求救的!”受傷的護衛強忍傷口處的疼痛,開口回道。
“什麼?”姚媽媽給嚇的臉色刷白,上前幾步扯住受傷護衛的衣服,“那小少爺人在哪裡,有沒有傷到?”
“在山林裡,小的來之前,小少爺沒有受傷。”
姚媽媽還要再問,但受傷護衛卻是急聲道:“咱們先去找禁軍求援,有什麼話您待會再問不遲!”
另外兩個護衛正是先前和姚媽媽一起折返回來,之後又聽姚媽媽命令先一步趕來伽藍寺的,他們向旁人打聽,知道了江龍觀賞枷藍寺的路線,一路尋去正巧碰到受傷的這個護衛。
這時兩個護衛開口附和。
現在沒有什麼比尋求援兵更重要了!
姚媽媽當管事多年,平日裡很是謹慎穩重,平時遇事也是很冷靜的,只不過太過關心江龍,這才一時慌作一團。
聞聽到護衛們的提醒,她立即點頭,“我陪你們一起去尋那個禁軍統領。”
一行四人飛快的跑進寺裡,等見到程武后,姚媽媽已經是鎮定了下來。
“程大人,我家公子在羅漢堂那邊遇襲,還請大人立即派遣禁軍去那邊搭救!”看到程武的身影后,還隔着老遠,一個護衛就是扯着嗓子大聲喊道。
程武偏頭看向了四人,見其中一個背上還插着箭矢,就是一愣。
怎麼回事,先前景府衆人還蠻囂張,尤其是這些護衛,面對自己與衆多禁軍仍然悍然拔刀相對。
這纔多大點功夫,怎麼就有人受了傷?
“發生什麼事情了?”程武皺眉大步迎了過來。
受傷護衛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再次催促程武趕緊派遣禁軍軍士前去營救。
程武聞言面色肅然,心中卻是微動。
如果自己不派人前去營救,又或者是故意拖延一二,那景江龍豈不是死定了?
對,就這樣,也好出心中一口惡氣!
程武不是大度之人,先前手下一名伍長被殺,之後眼見景府一個護衛砍下一個異國使節隨從的整條胳膊,想要拿人,卻被景府護衛大大折了臉面,等蕭徑講明厲害,他又被景老夫人無視,當作木樁涼了半天,丟了大臉。
原本還想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尋到機會報復景家呢,卻不想現世報,這機會轉眼就到了眼前。
姚媽媽在景府這樣的豪門中出生長大,見慣了勾心鬥角。
鎮定下來的她,一雙眼睛緊緊盯在程武的身上。
見程武先是不答話,之後按在腰間刀柄上的右手不自覺的握緊,眼珠也是微微轉動,就知道此人要玩弄心機。
現在自家小少爺身處無盡危機之中,拖延上片刻,就有可能性命不保。
援軍越早趕去越好。
所以一向性格溫厚的姚媽媽一改往日風格,猛然踏前一步,雙眼中噴出厲芒,大聲吼道:“姓程的,你別想玩弄什麼拖延時間的手段,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
不管是不是因爲援軍沒有及時趕到才害的我家小少爺遇難,我景家都要讓你整個家族家破人亡!斷子絕孫!”
此語一出,程武就是臉色大變。
站在四周的禁軍軍士們,也是個個瞪大眼珠。
這個女人是誰?
好大的口氣!
居然敢對他們的統領無理叫囂。
蕭徑先前提點程武時,這些軍士並不在場,他們哪裡曉得景府的厲害?
有幾個平日裡頗得程武信任的軍士,還有幾個想要巴結程武的軍士這時就是擼起袖管,慢慢的圍了上來。
只等程武一聲令下,他們就要讓這女人好看!
不過程武先是滿臉憤怒,但之後的反應,卻是出乎他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