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追回來的熊慶剛剛在林若風的“護送”下,當場沒能拉下臉進車間,還就真的回招待所“反省”去了。
但當他發現大家返回招待所後人人一臉驚喜的模樣,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湊上去打聽後面的說法。
當聽到數控化程序這個做法的時候,熊慶也驚呆了。
作爲省一化的副廠長,也曾經多次被廠裡派出去在京城、滬江、廣府等地兄弟大廠交流學習,怎麼會不明白這個概念?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山平縣化肥廠居然有能力搗鼓出來這個!
在他又聽說其他所有本次前來的兄弟廠都答應了鍾白提出來的條件,並且紛紛邀請對方年後早點派人去各自廠裡先一步安裝的時候,熊慶也坐不住了。
有脾氣的領導不一定是個好領導,但是也不一定是個壞領導。
尤其是能當上堂堂省一化的副廠長這麼多年,熊慶腦子並不笨,看形勢的能力也很強。
現在他很清楚,不是自己耍脾氣的時候。
的確,以前的省一化領導班子上上下下都懂得“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個道理,在和省工業廳的N次交鋒中總是能憑藉自己的強勢佔到便宜。
但這一次,熊慶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雖然這筆KCO特種含氮肥的單子對於省一化來說的確從數額上影響並不大,但是它有着很深遠的意義,尤其是政治上的。
這並不僅僅是簡單的一個跨省工業口的事情,而是牽涉到其他省的軍區!
省一化是大國企,國家觀念自然是從來都自詡爲比下面小小的集體企業要來得強,可以這麼說,要是這種場合省一化這個大國企缺席的話,恐怕熊慶回去輕則面對處分,重則這個副廠長位置都會保不住!
而且對於省一化本身而言,天河省有史以來第一次跨省軍地聯合化肥大訂單的名字裡若是省一化缺席的話,不要說工業廳了,就是省ZF那邊又會怎麼看這個老牌大國企?
那局面,恐怕就不能一一細說了。
無論對個人,還是對省一化來講,這次聯合訂單,絕對不能丟!
可自己剛剛在車間裡和鍾白正面硬剛了一把,現在怎麼開這個口?
哎,還是找個機會,單獨和老楚、還有傅處長說一說,把這個事兒給定下來比較好。
就在熊慶站在招待所走廊上發呆的時候,旁邊路過的省廳辦公室副主任林若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頂着寒風問道:“怎麼,老熊,還擱這兒思考人生吶?走走,吃飯去!聽說山平縣的野狍子肉特香……”
“我……我這怎麼……”熊慶畢竟還是要面子的,剛剛一個人的時候好不容易纔開始思考怎麼去和鍾白開口,這下一聽林若風勸他去吃飯,心裡又有點猶豫。
飯桌上不可能不出現鍾白的影子,萬一這個小年輕又像剛纔那樣出言不遜,那自己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林若風這個副主任那是察言觀色成了精的,又把熊慶的脾氣摸得死死的,哪兒還會不明白熊慶在猶豫個什麼勁兒?
但吃飯無疑是化解矛盾的最佳場合之一,畢竟大家都是爲了這次省廳的任務才跑這麼遠到山平來,林若風想了想還是以大局爲重勸道:“我說老熊,我記得你不是也經常強調要尊重有技術的人嘛?人家鍾白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厲害的技術,那是人家的本事!我要是你啊,就不會在這兒堵着心的吹冷風,而是琢磨着怎麼着把這個厲害的年輕人從山平縣化肥廠弄到省一化來,那纔是真本事!行了,都是工作上的事兒有啥抹不開臉的,幾杯革命小酒一下肚我保管你屁事兒沒有,走走!”
於是,就在林若風的生拉硬扯之下,熊慶還是半推半就的去了伙食團。
……
一桌充滿山平縣特色的“野狍子宴”上,大家分成兩圓桌做好,那股子香味早已經將疲累一天的衆人弄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白天不見的楚軍,這會兒正從主桌主陪的位置上站起身來,熱情的端起手中的酒杯,環視一週,笑道:“我說哥兒幾個啊,今天下午我是真忙沒陪到大家去車間,等我忙完一問你們正事兒都結束了。嗨!瞧瞧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廠長辦事兒這麼沒效率,啥都不說了,這第一杯酒我先自罰啊,下午沒能陪着大家夥兒,我幹了!”
話音剛落,這位精神抖擻的老廠長一口將五錢大小的茅臺酒飲盡,又笑眯眯的將酒杯平端示衆,那誠意自不必說。
能專門派出來跑這事兒的,除了自己所處的位置之外,本來平時在各個在廠裡也是喝酒能手,都是戰鬥力剛剛的。
一看人楚軍上來都這樣了,今天過來交流的一干兄弟廠領導們心裡那點小脾氣也就早都煙消雲散了。頓時紛紛端起杯子,桌上瞬間熱鬧了起來。
按照規矩基本上都先去敬了傅衝山和林若風這兩位上級部門的領導之後,接下來酒桌上可就是一場混戰廝殺了!
白天還什麼馬廠長、劉主任、柳科長的叫着,幾杯茅臺酒一下肚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兄弟”、“老哥”、“賢弟”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年代還沒有海王金樽這類擋酒的***,但鍾白從車間出來後也很清楚,下午自己出盡了風頭佔盡了便宜,晚上這一頓酒怕不是輕易能溜得掉的,所以提前偷偷找楚娟給他熬了一碗極濃的綠豆粥把胃護住,也算是赤膊殺了上去,第一輪硬是一口悶沒有拉下一個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