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後面，餘東峰甚至都有點臉紅脖子粗了，他那大嗓門一吼，震得人耳朵生疼：“你們當老師的平時上課教書，給學生講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怎麼現在到了你們自己身上還顧忌這顧忌那的？我當時別說2000塊了，誰敢給我掏500塊現金，我怕不是當天下午就跑去給廠長說我不幹了！”
“但沒人掏這500塊給我！我就是相信鍾白這個兄弟，因爲他說的話有道理！後面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半年……你能想象半年前我還只是個混吃等死的小廠車間工人嗎？姜老師，機遇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有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抓住的，你只要能抓住這個機遇，明天咱們就一起出發去RB，再轉機去烏克蘭，讓你親眼見證事實是不是鍾白描繪的那樣！是個男人，今天就去給你們校長說，把手續辦了！”
這幾句話句句都說到姜信鵬的心坎裡，他的臉上也不禁紅一陣的白一陣。
這世上，人們都說老師是最會講大道理的人，因爲他們給學生不論是講課還是談人生哲理，都是一套一套的，但偏偏到了自己身上就變得異常保守。
姜信鵬也知道自己同樣有這個毛病，所以被餘東峰這麼一說他也覺得沒說錯。
“可……可是校長在開學後也找我談過話，說是今年表現不錯的話，年底考慮提拔我當年級主任……”姜信鵬思索再三，才低聲道。
還是鍾白先冷靜下來，拉住了還準備嚷嚷的餘東峰，又沉聲對姜信鵬說道：“姜老師，你好好回憶一下，如果不是我幾個月前找到你，讓你加入童教授的團隊參與KCO特種含氮肥課題研究出了成績，校長會允諾提拔你麼？再說，他這只不過是嘴巴上的一句話而已，若是後續沒了和童教授的聯合課題，到了年底評選就真能把你評上？東峰今天可是夠意思，下午下班前就要給伊萬諾夫確認最後的名單了，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請你再好好想想！”
或許是鍾白最後這句話成爲了壓垮姜信鵬幻想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再細細回憶，的確如果當時鍾白不是先找到他而是找其他老師，他姜信鵬未必會出現在課題研究組員的名單中，那當然也就沒有後面這一攤子事兒了。
再擡頭看看，那一摞子嶄新的大團結……
“哎喲！”隨着手指上突然一痛，姜信鵬這才發現那根點燃的中華煙不知道什麼時候都燒到過濾嘴了，燃燒的菸頭高溫燙到了皮膚，也徹底把他給燙醒了！
姜信鵬終於下定決心，用力的嘬了一口剩餘的菸頭，然後一把將它扔到地上用皮鞋底滋滅，猛的站起身，吼道：“行！你們等着！”
看着姜信鵬用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出門口，鍾白和餘東峰對視一眼，心裡都長舒了一口氣。
這事兒，總算成了……
……
姜信鵬辭職的消息還來不及在省化工技校引爆，他就已經揣上2000塊跟鍾白一起去公司辦理入職手續去了。
而餘東峰則到勞動部門備案，把最新的公司人員名單提交給對方，又蓋上了鮮紅的印章拿到證明才返回了公司。
和2020年不同，1982年國內對私營企業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公司職工名單更新必須要立即給勞動部門報告備案，否則他們就不會給你開在職證明。
當然，因爲這也是伊萬諾夫那邊入境手續需要提供的必須材料之一，否則鍾白和餘東峰不至於像今天這樣特事特辦。
原本勞動部門的效率也沒這麼高，但好在平時餘東峰這小子就會來事，和各個部門的關係都保持得不錯，不但有求必應，而且逢年過節的該走動走動，該拜年拜年，到了關鍵時候這些關係都能派上用場。
很快，下午白峰貿易公司派去烏克蘭公幹的名單就通過傳真發給了遠在廣府的蘇國駐廣府辦事處通訊室。
由於鍾白提前拉上了省外事辦的吳小平一起，雖然他本人和吳小平沒有出現在這份名單上，但餘東峰也不用假模假樣的帶上許秀秀一起，填上了剛剛入職的姜信鵬，一份兩人名單很快就得到了伊萬諾夫的回覆——“同意，已報轉莫斯科。”
接下來又是辦理護照、買機票什麼亂七八糟的操作，一個下午四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愣是一分鐘都沒有閒下來，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一切都已辦妥。
“明天咱們就坐飛機從天都出發，先到京城，再轉機到莫斯科，最後坐火車去烏克蘭的哈爾科夫。”餘東峰對姜信鵬說道：“鍾白他們預計比我們晚一天到，紅星機械製造廠那邊我已經說好了，等我們都到齊了之後，他們再派車過來接我們，看看你這邊還有啥需要辦的事兒沒？”
“呃，餘總，我這裡沒啥事兒了。”姜信鵬想了想，突然又記起什麼來：“鍾白不是說我要畫圖麼？那是不是要帶着繪圖工具上飛機啊？”
“帶個屁，提着那些不嫌麻煩？”餘東峰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蘇國比咱們國家發達，難道下了飛機買繪圖工具還能買不到？這些就不要帶了，佔地方。對了，聽說那邊很冷，明天到了京城之後，轉機還要等大半天時間呢，我到時候帶你到京城去買兩件厚衣服去，別第一次出差就給弄病了。”
“還要……買衣服？”姜信鵬傻了眼。
餘東峰滿不在乎的點點頭道：“對啊，那邊現在還零下十幾度呢，你穿這中山裝去不被凍傻纔怪哩！就這麼定了，給你買衣服的錢公司出，不會讓你掏腰包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
……
餘東峰和姜信鵬兩人先一步出發了，鍾白則是等到他們出發之後的第二天，纔會同吳小平一起，等到了吳書記帶隊的山平縣考察團抵達天都。
“吳書記，到了神戶之後，除了每天的參觀考察，你們也可以多去嚐嚐那邊的美食。”鍾白掰着指頭，如數家珍道：“尤其是神戶牛肉（KobeBeef），它可是世界上最有名氣的牛肉。作爲當地特產常常出現在招待國賓的宴會上，領導們一定不要錯過！”
一名不明真相的下屬局長這時候插話道：“考察任務很重要，咱們到RB可不是去吃牛肉的……”
沒想到吳勝利轉頭狠狠瞪了這名局長一眼，道：“你知道個啥，沒有小鐘的努力就沒有這次的考察團，給我老老實實聽組織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