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白政見過安陽君!”當白政和霍光都走出軍陣時,誰也沒想到竟然是白政先開口,而且一開口居然是問候霍光。
“好你個白政,你帶着這些平民聚衆謀反,可知這是將衆人推入萬劫不復之地?”霍光義正言辭的說道,他沒有直接說白政如何,只是說白政將這些平民推入絕路。儼然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白政聞言沒有什麼意外的樣子,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明人不說暗話,難道我現在心生悔意安陽君就能放過我嗎?反正是一死,我爲何不搏那一線生機?”
霍光也沒想到白政說話如此一針見血。確實霍光這話說起來簡直就是場面話,哪怕白政現在下馬束手就擒,霍光也不可能放他一條生路了,這到不是霍光想不想放他的問題,而是必須殺了白政給漢武帝給天下一個交代。
“說的也是,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那項上人頭本君要定了!”霍光微微一笑,不過隨即又異常嚴肅的說道。說話之時霍光擡起右手,伸出一指遙指白政,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在這兩軍陣前卻顯得殺氣逼人。
說完在這話霍光也不等白政有何反應,就自顧自得調轉馬頭返回軍陣,而後一身令下全軍直接當着亂匪的面調轉方向,進而向着修武相反的方向而去,竟是一副直接撤軍的樣子。
“兄長,好機會啊!趁這個機會我們帶人掩殺上去,定能殺他個潰不成軍!”眼見霍光帶着幾千兵馬旁若無人的掉頭就走,一旁的白兵躍躍欲試的說道,任誰看來這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慢着!萬一有埋伏怎麼辦?如此明顯的破綻,就是一個普通人都不可能,這一定是霍光故意引我們上鉤的。”白政連忙阻止了白兵,雖然他話這樣說,可從白政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他也有些意動了。
此刻霍光已經背對着修武縣城樓,走出幾丈之後,霍光下意識的又回頭看了一眼城樓,這麼遠的距離上其實根本無法分辨城樓上的人。不過霍光感覺在城樓上明顯多了一個人,而且這人真盯着自己,這道目光給霍光感覺很危險,讓他心中有種不安的感覺。
“人心啊……這就是人心……即便這不是陷阱,也沒人敢在這時候追擊上去。霍光此子留不得!”霍光感受中的目光正是那個手執青竹杖的老人,不過因爲距離太遠,霍光並沒有看到他手上的竹杖。此刻老人一臉嚴肅的看着城外霍光,說出的話帶着赤裸裸的殺意。
霍光匆匆而來,確實沒有準備什麼陷阱,他之所以敢如此大搖大擺的離開,連一點防備手段都不安排,就是算準了自己越是破綻百出,反而讓敵人不敢輕舉妄動。這是對敵心理的把握,幾百年後類似的經典戰例更是將其發揮到了極致,那就是人們耳熟能詳的空城計。
“君上,白政他們還在原地,看樣子是不敢來進攻。君上怎麼知道這些人就不敢來呢?”東閭薇一直在霍光身邊,她知道霍光的兵馬都在這裡,根本不可能設伏之類的,於是不解的問道。
“誰會想到本君帶着幾千人馬氣勢洶洶的來修武,卻只說了幾句話就掉頭就走?如果你是白政你敢這時候發動進攻嗎?就算換作我是白政,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敵人離開了!”霍光小聲說道,這時候大軍距離修武縣城已經有三四里了,就算這時候白政追上來,霍光相信以期門軍的實力,在這裡也足以殲滅敵軍。
“君上真是狡猾!那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東閭薇先是眉頭微不可查的一皺,接着繼續問道。
“這叫虛虛實實,怎麼能說狡猾呢?我們回懷縣。”霍光白了東閭薇一眼說道。
“怎麼這就回去了?君上不打算收復修武縣了?”東閭薇不解的問道。
“修武不好打,還需從長計議。”霍光低着頭面露沉思之色,今天他本就沒打算直接攻打修武縣,此行的目地只是一探虛實。
此後東閭薇便不在多言,一路上霍光也沒有再說什麼。當天傍晚霍光又回到了懷縣,早上出兵傍晚就返回,一開始懷縣官吏都還大爲不解。當這些人瞭解到經過之後,對霍光兵臨城下卻又掉頭就走的做法更是不解了。
霍光現在其實也很無奈,不是他不想消滅白政收復修武等縣,而是如今白政的實力並不是說收拾就能收拾的。霍光兵力有限,強攻修武並無勝算,先前霍光甚至都期待,要是白政忍不住追上來,兩軍大戰一場反倒省事了。
現在的情況就是,兩軍有些勢均力敵了。如果不找到機會拉開實力差距,霍光就無法快速剿滅白政。而且時間拖得越久霍光就越被動,因爲這場平亂最初定下的基調,霍光不可能再擴軍,而白政還會不斷的壯大。正是因爲這些條件的限制,明明不算什麼事的白政一夥,反倒讓霍光不好下手。
要說簡單的方法不是沒有,只要漢武帝一句話,讓霍光可以借調臨近諸郡的兵馬,多的都不用,只需要最近的上黨郡和河南郡抽調部分郡兵,到時候還不想怎麼打白政就怎麼打?可惜這些地方的力量霍光都無法借用。
太守府大堂中,霍光招來了一衆官吏。暫時打不下修武,可霍光也不能幹等着。
“李陵。”霍光首先叫到李陵。
“屬下在!”李陵越衆而出朗聲答道。
“命你帶兩千郡兵,前往軹縣。不管用什麼方法,本君要你平定軹縣亂匪。”霍光直接下令道。軹縣如今已是孤城,霍光懶得自己親自去了,就直接讓李陵去。如果連這樣一個軹縣都解決不了,那李陵的能力也就不足以霍光重要他了。
“諾!”李陵沒有任何猶豫的應下,對於這種能獨當一面的機會,李陵也是很珍惜的,軹縣不過數百上千的亂匪,在有絕對兵力優勢的情況下,李陵也很有信心能完成這個任務。
“好了,現在我們說說另外一件事吧!”霍光從身前案几上拿起一張紙,將寫有文字的一面展示給堂中官吏。
這些官吏都是微微一愣,霍光部署軹縣之事後,竟然沒有繼續談及白政一夥的對策,反倒拿出一張公文,衆人看得出來,這份公文上的內容與眼下河內平亂並無多大關係。
隨着少府造紙作坊的運作,朝廷下達各郡的公文已經基本上用紙張代替了,霍光手中的正式一份公文樣式的,所以這些官吏都能看出來這是份公文。
“本君手上的就是一份‘告緡令’文書,這告緡令具體內容相比不用本君細說,諸位也都知道各大概了吧?”霍光將手中文書晃了晃,而後對着堂中官吏說道。原來他手中的這份文書就是下發各郡的‘告緡令’文書。
霍光離開長安到河內郡已經月餘,就在五天前,大漢朝廷正式頒佈了告緡令。從時間上來看,除了大漢最偏遠的幾個郡,告緡令應該基本上傳達倒了大漢各地。而這場轟轟烈烈的遍佈天下的告緡也已經悄然開始了。
當霍光看到這份告緡令的時候,心情有些沉重,但也有些慶幸。沉重的是此令一出,大漢商業基礎將遭到毀滅打擊。而慶幸的是,如今河內局勢不穩,誰都沒心思去弄這告緡令,就算告緡好處多多,河內的百姓也不可能去告誰,所以基本上這個法令在河內沒有絲毫用處。
堂中諸吏早就聽聞了告緡令,自然也知道起主要內容,不用霍光細說,這些人都紛紛點頭。不過大多露出不以爲然的表情,河內亂局未定,這些官吏同樣沒人去重視告緡令。
“君上,如今河內亂局未定,當務之急當以平亂爲上,屬下以爲就將‘告緡令’佈於太守府前曉諭百姓便可,全郡官吏當以平亂爲重。”東方朔是現在河內名義上的太守,他第一個出列說道。
東方朔此話一出,堂中諸吏紛紛連忙附和。一個個都說道:“東方大人說的是,屬下等也覺得當以平亂爲重。”現在這些人每一個心思都在平亂上,什麼告緡令還真沒一個放在心上,也都不將此當做一回事。
霍光看着這寫官吏態度,心中甚是滿意。這又何嘗不是霍光想要的,河內亂局不僅讓霍光避開了長安的漩渦,還讓整個河內郡都可以避開告緡令的風波,當然這個代價有些太過大了些。
“諸位說的也有道理,白政張擒虎未定,河內郡一切事務都當以平亂爲上。不過告緡令是陛下欽定的,我等也許將此事告知全郡知曉。不僅太守府前要佈告,各縣衙前也都佈告吧!”霍光微微點頭說道,表面上還一副擁護朝廷的態度。不過誰都知道,就算各縣都將告緡令佈告出來,現在也沒有平民會閒到去告發誰,而各縣衙也沒心思去處理這些事情。大的環境下河內郡就沒有推行告緡令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