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的狡詐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商隊成員也沒想到一個匈奴裨小王有這等見識,害怕這趟出使立功的機會白白溜走,膽子較大的聶向和周它悄悄按住刀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渾邪王的腦袋,只等着他放鬆的機會一躍而起砍掉賊酋的腦袋,然後騎上馬一路向東往漢地逃竄,只要有一線生機逃回漢地,憑着那顆匈奴小王的腦袋也足以免罪敘功。
至於商隊的安全,出使的使命之類的責任全部被拋在腦後,這麼一幫馬賊頭子游俠首領混在一起的理由是爲了免罪立功,亡命之徒們對於殺人越貨縱橫草原轉戰千里,個個都可以算的上頂尖好手,一對一步戰可以打十幾個匈奴人,一對一馬戰尋常的百騎長根本不放在眼裡,只有千騎長才能與之匹敵。
其中幾個拔尖的亡命徒自認爲略比甘父差上一些,而甘父本人曾在十年前被喻爲匈奴第七神射手,由於草原上各大部落的勇士並非每次都去參加八月份的王庭大會,只有十年前那場盛會纔是最權威的排名,排在前三的長期被攣鞮氏把持,只有第四到第十名含金量才最高。
張騫很清楚,甘父的實力至少是萬騎長中的佼佼者,匈奴24個萬騎長裡有不少屬於羈縻的大部落王,真正可稱得上強者的萬騎長只有十五個,再算上草原上類似甘父這種有實力卻沒有地位的無冕之王,甘父能殺進前七絕對是了不起的強者。
況且此刻甘父正值盛年,必然要比十年前的經驗和技巧更加豐富,以他目前處在體力巔峰的狀態下,可以連發百矢臉不紅氣不喘,就意味着一張弓幾壺箭可以殺掉至少兩三百號人毫無壓力,速度慢一點弓矢充足一些那真是想殺多少殺多少,加入到了生死時刻完全爆發的戰力還會更強。
商隊裡有幾個只比甘父弱一些的馬賊,他們的箭術綁在一起也沒甘父厲害,可也屬於匈奴千騎長級別的高手,更何況馬賊們的殺人技巧在於馬上的劈砍技術,尋常的草原牧民二三十號人領着一千隻牛羊放牧,被他撞上就是必死無疑,純粹拼馬術和刀術,尋常匈奴騎兵人數再多奈何不了他們。
千騎長以下的箭術不用想射中人,馬賊頭子們每個人要配備三匹戰馬,遇到箭雨直接鑽到馬肚子下,只要不是幾百個人在30步以內集火攻擊,流矢想碰到他們的可能性幾近於無。
當然,他們能做到的,匈奴的千騎長以及那些無冕之王也可以做到,甚至做的比馬賊們更加出色,匈奴千騎長裡的佼佼者可以徒手捉住射來的箭矢,再彎弓把箭矢射回去,
幾個馬賊頭子和遊俠首領同時選擇賭運氣,只要自己能先一步搶到渾邪王的腦袋,再從大營裡殺出去就基本安全了,憑藉常年在草原大漠縱橫來往的經驗,晝伏夜出繞過匈奴人的草場迴歸漢地並不艱難,仔細算算成功率並不低。
膽大包天的馬賊頭子要賭運氣,商隊裡的氣氛頓時變了個模樣,呂橫向趙順遞個眼色,田欣拉着商隊裡關係最好的馬賊頭子張鬆悄悄交流看法,而年紀最小的馮壽笑嘻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張騫額頭上的冷汗唰唰的往下流,真擔心這幫無法無天的傢伙壞了自己的好事。
甘父眼皮一番,按住憤怒的兒子甘延逯,笑呵呵地說道:“我們偉大的白羊王知道大單于愛好馬名駒,只有最優秀的母馬才能誕生最好的混種良駒,多花幾年時間帶一些天馬回來也是非常值得的。”
渾邪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知道大單于幾次向烏孫王索要好馬都被推三阻四的擋掉,每年進獻的戰馬也說不上多差,但絕不是無損最好的馬匹,甚至還不如當年擊敗大月氏人掠來的良駒優秀,只不過烏孫王實力強勁又盤踞在天山,在西域的影響力要比大匈奴更強,所以大單于也不敢拿他如何。
甘父摸摸化過妝的粗糙臉頰,確認老相識渾邪王認不出自己才放下心來,曾幾何時甘父與渾邪王同爲右賢王帳下,他的部落小人少全靠部落裡上百號能征善戰的勇士,還有他拿手的射術逞兇於河西之地。渾邪王當初也對他提出過招攬之意,只不過他沒有同意罷了。
招攬不太成功,渾邪王的心情不太好,他沒有膽量強吃白羊王的人,宴會進行到一半他就打算離開了,這時候甘父忽然說道:“極西之地路途遙遠,途中要橫穿危險的大漠,我們需要購買駱駝和耐旱的羊羣,如果偉大的渾邪王有意買下幾匹駿馬,可以爲我們準備急需的東西。”
張騫眼睛等的滴流圓,萬萬沒想到甘父的膽子竟然如此之大,張口就要東西簡直把不把自己當外人看待,商隊裡幾十號人也都看傻眼了,一瞬間有些人幾乎不可抑止的要抽刀殺人,臨死前殺掉幾個匈奴人也夠本了。
渾邪王出人意料撫掌大笑:“我就等着你這句話!只要你們從極西之地把天馬安然無恙的帶回來,你需要什麼我全部都可以給你!”
“渾邪王做事爽快,那我就不客氣的開口要東西了!”甘父的臉上流露出燦爛的笑容。
張騫一行人的西域探險纔剛剛開始,相隔千里之外的京師長安並不平靜。
未央宮旁,少府。
“怎麼府庫內帑才這麼點錢?還有你們去看看,皇家的幾個大倉庫和國庫出現一樣的問題,我去檢查幾次發現穿銅錢的線都腐爛,銅錢撒一地銅鏽斑駁不堪,我拿來幾枚詢問銅匠得知這些銅錢至少堆放在倉庫裡十幾年之久,你們這哪叫無爲而治,簡直是不作爲!”
曹時大發雷霆,少府的屬吏垂着腦袋大氣不敢喘一聲,能進入朝廷中樞的九卿府衙內爲官吏者至少也是軍功爵出身的良家子,中更,左更,大上造,少上造的多不可數,還有一些是列侯的庶字從侄之類的直系親屬,平時在閭里中那也是響噹噹的貴族,但是到了少府面對萬戶侯就什麼都不是,捱罵還要站直了聽着。
漢律森嚴,上官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卑官不敢有絲毫逾越之處,稍有錯處犯法免官廢爵贖完城旦舂,那可就一切都完蛋了,就連名滿天下的魯國相田叔,在漢中郡爲郡守鎮撫一方多年,功勞苦勞皆可拿來誇耀,稍有錯處立刻被免官回家,直到當今天子想起他爲人正直清廉,讓他去處理樑王劉武刺殺袁盎案,處理的很漂亮才被重新啓用爲二千石的國相。
二千石太守尚且自顧不暇,列侯被皇帝拎起來吊打,諸侯王在七國之亂後像洗盤似的從上到下洗個底朝天,當今天下除了大權獨攬唯我獨尊的皇帝,還有誰敢說自己可以豁免嚴苛的秦法漢律?或許竇家暫時算半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竇家是秋後螞蚱蹦達不了幾年,諸呂滅族以來外戚就是洗乾淨脖子待宰的羔羊,一時翹尾巴早晚拉清單。
“告訴你們!無爲而治是天子百官無爲愛民,不是讓你們收來稅賦丟在倉庫裡朽爛,我聽說大農令轄下的太倉陳粟紅腐不可食,每年被丟進江河裡的陳粟米多達數十萬石,你們就不明白盤中一餐一食皆是農人辛苦耕種而來,浪費糧食是卑劣的行爲,就像貪瀆一樣可恥,明白嗎?”
屬官們滿臉驚恐,擦掉額頭的汗水匆匆記下來,他們心裡明白眼前這位年輕少府並非想象中好說話,短短半個月就把少府一攤子事接過來,緊接着雷厲風行的發號施令把少府上下搭理的井井有條,每天下午定時召開工作會議更是每個官吏的惡夢,稍有錯處必然要挨一頓呵斥,導致府中屬官個個膽戰心驚生怕做錯事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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