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柯浩瀚摟着李千雅的腰,病牀上放着幾個灰色的大口袋,裡面裝滿了之前換洗的衣物和日用品,腳下還有一整箱一整箱的牛奶和營養品,都是李千雅的店員和一些朋友送來的。
錢媽在一旁清點着東西,時不時用餘光瞥向洗手間的位置,一扇雪白雕花的木門裡,躲着六神無主的錢小沫。她像是一隻又驚又喜的小鹿,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媽!”
熟悉的聲音在病房裡響起,錢小沫頓時瞪圓了眼睛,炯炯的目光裡撲閃着焦躁、不安和渴望,她的身子由不住一顫,雙手交叉握拳,死死地擋在胸口。
雷銘站在病房門口,走過洗手間,快步朝裡走去。
柯浩瀚迎了過來,有點詫異,除了錢小沫的事情外,雷銘還爲什麼事情動心?
“你還專門來幫我接千雅出院?”
“出院?”
雷銘看向李千雅,眯了眯雙眼。蒼白憔悴的臉龐上,一對犀利如鷹的眸子,顯得格外的朝氣蓬勃又低沉深邃,像是一對獵豹在盯梢獵物似的眼神,又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所擁有的一雙慧眼,他彷彿能看穿這間病房裡隱藏的一切!
雷銘沒有再開口,目光掠過李千雅,開始打量病房四周。
柯浩瀚不解地看着雷銘,正要上前的時候,雷銘突然問道:“小沫來過?”
李千雅的心咯噔一跳,看了眼錢媽,柯浩瀚完全不知情,“沒有啊,怎麼了?”
雷銘蹙了蹙眉,視線落在地上的一箱箱牛奶和營養品上,“你們東西多,我來幫你。”
柯浩瀚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雷銘已經上前將那堆東西提了起來。
“還不走?”
“走走走……”
柯浩瀚提起牀上的東西,錢媽扶着李千雅,一行人朝病房外走去。
錢小沫躲在洗手間裡聽着他們的腳步聲漸近,一雙手緊緊捂着紅脣,大氣都不敢出。
洗手間裡狹窄得來都能聽見她咚咚咚的心跳聲,一聲聲,伴着沉悶的迴響。
這種感覺,讓她猛地想起了曾經,她也是這樣躲在洗手間裡。
在雷銘公寓的臥室,她照顧生病的雷銘,怕被雷晴發現,躲進洗手間。
那次,是因爲她沒有擁有雷太太的身份,而這一次,是因爲她擁有了這個身份,卻又不得不甩掉這個身份。錢小沫苦笑着,究竟是天意弄人,還是她命該如此。
錢小沫自怨自艾之際,洗手間的房門轟的一聲被人推開,一股冷風立刻竄了進來,吹進了錢小沫的心裡,彷彿將她的靈魂全部吹走了。她目瞪口呆,身子僵硬如深深紮根的大樹,眼前的畫面,註定她這輩子終生難忘!
雷銘,這個愛到不能愛的男人,正冷峻嚴肅地站在她的眼前。
兩人之間只隔着一米不到的距離,她能聽見他的呼吸聲,他能聽見她的心跳聲,可是誰都沒有朝前邁進,時間在此停止。好像有一堵無形的牆將他們阻隔,是的,是有一堵牆,在錢小沫的心裡。
她閃爍着婆娑的淚眼,泫然欲泣,而雷銘的眼神是陰冷的,是銳利的,卻又是狂熱的。
他似乎在壓抑着什麼,當他對上錢小沫盈盈秋水的雙眸時,雷銘早已經按捺不住了!
這個女人,他恨透了,恨不得掏出她的心看看到底是什麼做的!可他偏偏又愛透了,愛得來寧可自己的心滴血,也不願看見她的眉頭蹙一下!
“錢小沫!”
雷銘一把拉住了錢小沫的手腕,將她硬生生地拽了出來,唯一不知情的柯浩瀚瞠目結舌。
連榮麟一直站在病房的門口,見雷銘沒有找到錢小沫的時候,還鬆了口氣,暗自不動,可當他見着雷銘把錢小沫拽出來的時候,他慌張了,大腦一熱猛地衝了上去。
“放手……你……放手……”
錢小沫流着眼淚掙扎着,雷銘卻根本沒有鬆手的意思。
連榮麟一把摟過錢小沫的肩頭,趾高氣揚,“你聽不見她讓你放手嗎?”
雷銘根本沒看連榮麟一眼,目光如炬,死盯在錢小沫的身上,“你想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我……”
“小沫已經不喜歡你了,你受不受折磨,和她有什麼關係?”連榮麟搶白護着錢小沫。
雷銘依舊不依不饒,手裡的力氣又重了幾分,他抓着擡起了錢小沫的胳膊,猛地將她帶出了連榮麟的懷抱,一聲怒吼,脖子都泛起了血紅,“我要聽你說!”
錢小沫從沒見過如此暴怒的雷銘,嚇得整個人忍不住一顫,細聲細氣地應道:“是……”
“我不相信!”雷銘怒目圓睜,又抓緊了錢小沫的手,疼得她滿臉的蒼白,緊咬着嘴角。
連榮麟看不下去,大步上前揮手打開了雷銘,將錢小沫護在身後,“她說了,你又不信,你又要聽她親口說!雷銘,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連榮麟!要不是你多事,雷銘和小沫會鬧成這個樣子?”
柯浩瀚義憤填膺,錢媽和李千雅都是一臉的無奈和揪心。
雷銘不管不顧,看着連榮麟身後緊縮着身子的錢小沫,他也慌了神,她竟然會如此怕自己?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錢小沫變成了這個樣子,而他卻一點察覺都沒有?
“……我們……我們走……”
錢小沫拽着連榮麟的衣角,極度低聲地在他身後哀求着,一如那日的雨夜。
“錢小沫,如果你真的不關心我,爲什麼在我住院的時候還要偷偷來看我?爲什麼還要給柯浩瀚發短信?爲什麼還要在醫院裡面抱着我?你說啊!錢小沫,你說!”
雷銘一股腦的連珠帶炮,步步緊逼地追問,根本沒有給錢小沫喘息的機會,
連榮麟都能感受到錢小沫身上的顫抖,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們走!”
不容雷銘有阻攔的機會,連榮麟摟着錢小沫的胳膊,轉身就朝外走。
雷銘強忍着望着他們的背影,卻並沒有追上去,因爲他看出了錢小沫眼中對他的恐懼。
“錢小沫!要離婚,至少還要辦理離婚手續,不是嗎?”
錢小沫的腳步頓了下來,緊緊咬着自己雙手的骨節,眼淚啪的一聲摔碎。
連榮麟咬了咬牙,回頭瞪着雷銘,“你安心等着離婚協議書就好!”
話音落地,連榮麟摟着錢小沫快步離開。
雷銘僵硬着,沒有追上去。
柯浩瀚又是着急又是疑惑,“你杵在這裡幹嘛?趕緊追啊!”
雷銘依舊無動於衷,“只要辦離婚手續,她自然會再出現。”
“都到辦理離婚手續的地步了,她再出現又有什麼意義?”柯浩瀚真是乾着急。
錢媽嘆了口氣,“我也該走了,你們路上小心。”
“媽!”雷銘叫住了錢媽,“謝謝你給我發的短信。”
“我原本指望你們見面能摒除誤會……算了,也是我瞎忙活……”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雷銘苦笑着無奈。
錢媽幾度欲言又止,終究也只說了句“我先回去了”就走了。
雷銘的目光一沉,追了上去。
柯浩瀚和李千雅相視一眼還來不及說什麼,雷銘和錢媽已經進了電梯。
就在剛剛,雷銘已經在心裡盤算了另一個計劃。既然跟蹤連榮麟是徒勞無功,那爲什麼不從錢媽這個突破口登上大陸?不管是明着送錢媽回家也好,還是暗中跟着錢媽的出租車也好,雷銘知道,錢媽心疼自己的女兒,是不會拒絕他的。
而一切也正如雷銘所想的那樣,他成功地找到了錢小沫所住的地方。
這個地方,倒真的是讓雷銘死活沒有想到,竟然就在廢棄的寵物店對面!
他坐在跑車裡,降下了車窗。
華燈初上,街道還是這麼的熟悉,只不過換了個角度,竟然就不再溫暖。
秋風蕭瑟,他擡頭望着大樓裡星星點點的燈光,不知道有沒有一盞燈是爲他而亮的?
出租屋的客廳裡,錢小湘陪着錢爸邊看新聞邊下象棋,錢小沫則和連榮麟在廚房裡忙碌。
“我記得阿姨說,是先放這個,還是先放這個啊?”
連榮麟正學着做錢媽的拿手菜,也是錢小沫最喜歡吃的一道菜,但是今天是他第一次做。
“小沫……”
連榮麟半晌等不到錢小沫的回答,回頭看去,原本正在切菜的她,卻只是握着刀子發呆。
他抿了抿雙脣,放下了手裡的作料走上去,錢小沫一手掌着菜,一手握着刀,有一下沒一下的切着,整個人都處於放空的狀態。
“你會切着手的,我來。”
連榮麟搶過錢小沫手裡的菜刀,她才反應過來,“怎麼了?”
連榮麟勉強一笑,“我看你累了,去客廳等我吧!”
錢小沫被連榮麟推了出來,客廳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果然是錢媽回來了。
“媽,你送千雅回去了嗎?”
“……是啊……”錢媽閃爍其詞,勉強笑着讓錢小沫過來,“你來幫媽找一件東西。”
錢小沫點了點頭,剛一進臥室,錢媽立刻反手關了門。
“媽要我找什麼?”
“找你的真心!”錢媽語重心長地說道,“今天在醫院裡,媽媽看得真切,你和雷銘兩人根本是深愛着對方!雷銘也沒有和你離婚的心思,是你一直拒人以千里之外……”
錢小沫垂下了眼瞼,雙手交叉着絞着衣角,糾結着,良久無話。
錢媽站在窗戶前招手,“你過來看,有些事情,我不能瞞着你!”
錢小沫疑惑地,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