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窗外一片刺眼的白光,雪花又紛紛揚揚地落了一地。
錢小沫抱着懷裡的被角,嘴裡哼哼唧唧的一個轉身,胳膊伸得筆直落在大牀的另一邊。
空落落的,觸手一陣冰涼。
錢小沫驚醒,腦子裡空白一片,片刻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在找雷銘。
雷銘。雷銘。
這個男人的名字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錢小沫撐在牀上坐了起來,環顧四周,沒有人。
他應該走了吧!
錢小沫思忖着,現在回想起來,昨晚相擁入眠的畫面比夢境還要虛幻。
而這種虛幻偏偏又是再真實不過、確確實實發生了的事實。
錢小沫揉了揉太陽穴下牀,昨晚的她連續做夢,睡得也並不怎麼好。但是雷銘什麼時候走的,她也的的確確不知道。也沒來及問問,他喝了那麼多,早上頭疼不疼,有沒有吃過早餐再走呢?
錢小沫進了洗手間,咕隆咕隆地漱口,鏡子裡的她頂着一頭蓬亂的長髮,足足快要齊腰了。她放下漱口杯和牙刷,用毛巾擦了臉。然後轉了轉身,看着鏡子裡自己的頭髮,伸手擡起了髮尾打量着。雖然她失憶了,但是錢小沫也看過相冊,失憶前的自己還是短髮,現在不知不覺間,頭髮已經這麼長了。
網上都說,“待我長髮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而現在,誰又來娶她呢?
錢小沫盯着鏡子裡自己的臉,忽然又想起了雷銘,想起了兩人在樓梯上卿卿我我差點走火的那一幕,刷的一下,錢小沫的臉紅透了,渾身上下都在發燙。
偏在這個時候,一陣電話鈴聲響起,驚得錢小沫的心一陣狂跳。
她急急忙忙尋着聲音出來,在牀頭櫃上找到了自己的電話,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是陌生的。
錢小沫不假思索地接起了電話,嗓子略有點清晨起牀後的沙啞,“喂,哪位?”
“請問,是錢小沫小姐嗎?”
“是,我是。”
“我是公館的管家李坤,錢小姐今天有時間和我見個面嗎?”
錢小沫略微愣了一愣,公館的管家,也就是簡唸的管家。錢小沫不記得自己和這個管家認識,那他是怎麼找到自己聯繫方式的?錢小沫心裡還是有點警惕,畢竟公館的人就是骷影盟組織的人。他們來找自己,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錢小姐不用擔心。”李坤彷彿已經知道了錢小沫心裡的猜忌,“我只是有點私事先要拜託錢小姐幫忙。如果錢小姐不放心的話,地點和時間都可以由錢小姐定,我只會一個人來,錢小姐想要帶多少人都可以。”
錢小沫抿了抿雙脣,看向那張還沒有來及收拾的牀鋪。昨晚雷銘喝醉了倒在這裡,只說他很累。而錢小沫一直以來都幫不了他什麼忙,也不能幫他分擔肩上的壓力。既然這次公館的管家約她見面,時間地點又掌握在自己手裡,說不定,她還能幫到雷銘一點。
抱着這樣的想法,錢小沫很快答應了管家的要求。至於時間和地點,錢小沫會到時候再告訴他。就是爲了防止他背地裡事前動手腳,錢小沫還是留了個心眼。掛了電話後,錢小沫一切如舊,香媽和杜建萍都沒有看出錢小沫的異樣。
她做着自己平日裡做的事,陪Martini閒聊散步了一會兒,等着Martini要睡午覺了,錢小沫這才退出客房,在廚房找到了正在做下午茶的香媽。
“香媽,我想要出去一趟。”
香媽趕緊在圍裙上擦了擦身,轉身看着倚着門框的錢小沫,“出去啊?錢小姐要去什麼地方?”
“我去市區找我的一個朋友,她的服裝店今天比較閒,想要我陪陪她。”錢小沫借用李千雅打掩護,而事先錢小沫已經和李千雅對好說辭了。雖然李千雅很好奇錢小沫爲什麼要這樣做,但錢小沫還是敷衍了過去。
香媽有點擔憂,看了眼窗外巡邏的軍人,低語道:“錢小姐,少爺送您來這裡就是不想您出去遇到危險,現在您要走,少爺知道嗎?月間別墅距離市區很遠,平時很少有人和車上來,這幾天您也看見了,根本沒人來這裡,您要去市區,可要怎麼去啊?”
錢小沫勉強一笑,安慰香媽,“我路上會再告訴雷銘的,他現在這麼忙,我不想總是去打擾他。而且現在手機上有很多軟件,可以隨時隨地叫車上來的。香媽,你不用擔心。這一件事你別告訴杜夫人就行,她脾氣不好,就算雷銘知道這件事,她肯定也會等我回來後好好教訓我的。”
“那……那您還是一定要走嗎?”
錢小沫點了點頭,斬釘截鐵,“我保證,八點之前絕對到家。如果我超過時間沒有回來,你再告訴杜夫人一樣的。”
“可是……”
香媽的話還沒說完,錢小沫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車來了,我先走了,記得喲!”
錢小沫揮了揮手,急急忙忙走了。
香媽一直跟着出了廚房,直到玄關傳來關門的聲音,香媽才嘆了口氣。
她回頭看了眼廚房冰箱上顯示的時間,現在是午後1點。
不知道爲什麼,香媽總有種說不出的不祥之感,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安。
……
兩個小時後,錢小沫抵達市區,在市區最繁華的商業街旁下了車。因爲市區沒有下雪,天氣很明朗,今天是週末,很多人都擁擠在商業街的各大店鋪前。大家來來往往,十分熱鬧。錢小沫就是這樣考慮的,在這種地方,就算李坤想要對她怎麼樣,也無從下手。
錢小沫看了眼時間,現在差不多可以通知李坤過來了。
她發着短信,將地點約在了商業街的中央雕塑旁。
錢小沫步行過去不過十分鐘,很快就到了。這裡依舊人山人海,中央雕塑四周是長椅,還有不少的老人和孩子在雕塑這裡坐着玩耍。錢小沫把地點定在這裡,是因爲中央雕塑對面就是巡邏站崗的治安亭。亭子外面有站崗的特警,而亭子裡也有隨時待命的特警,再安全不過了。
錢小沫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反正是李坤約的她,她赴了約,李坤能不能找到她那是李坤的事情,不用錢小沫來擔心。於是,錢小沫坐下來後便玩起了手機。但是,玩了沒幾秒種,錢小沫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
她的心時刻緊繃着,惴惴不安,擔心李坤只是騙她,其實是派人來抓她的,而到時候如果錢小沫來不及呼救怎麼辦?越想越多,錢小沫也就越想越害怕,怎麼都玩不起來了。只覺得時間過得超級慢,走過路過的每一個人好像都有可能對她下毒手。
錢小沫緊緊抿着雙脣,總是時不時看向特警的位置,她應該坐得再近一些。
可正當她要站起來的時候,一箇中年男人忽然擋住了錢小沫的視線。
她一愣,在厚重的陰影裡,錢小沫緩緩地擡起頭來,正是公館的管家李坤。
錢小沫順勢還是站了起來,還沒開口,從李坤的身後忽然探出一個小腦袋。錢小沫低眉看去,是個小男孩正抓着李坤的褲腿,眼巴巴地望着李坤又眼巴巴地望着錢小沫,水靈靈的眼睛、粉嫩嫩的嘴脣很討人喜愛。
錢小沫一怔,再看向李坤,不解道:“這個孩子……”
“我正是因爲這個孩子的事情想要拜託錢小姐。”
這麼說來,他並不是來對付自己的?錢小沫這才放了心。
李坤和錢小沫並肩坐了下來,小男孩就站在他們的面前,十分靦腆。錢小沫看向他,他就趕忙垂下眼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玩弄着手指頭。而他垂下的睫毛是如此的美麗,濃密纖長,微微上翹,長大之後肯定是個惹女孩子喜歡的小帥哥。
錢小沫收回了目光,小男孩又大着膽子看向她,嘟着小嘴很可愛。
“這是M的兒子。”李坤開門見山。
錢小沫驚訝地看向小男孩,小男孩急忙又別過頭去。難怪這個孩子長得這麼漂亮!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錢小沫笑呵呵地問着。
小男孩看了眼李坤,又看向錢小沫,扭扭捏捏的樣子真得很讓人想要捏一捏他都嘟嘟的小臉。只聽他奶聲奶氣地回答道:“我叫李彬。”
話音還沒落地,小男孩又伸出了藕節一樣的小肉胳膊。
錢小沫看向他的小手心,這小孩子是想要和她握手啊!
她內心一陣歡喜,伸手握住了李彬的小手指,上下輕輕搖晃着,“你好,我是錢小沫。”
“我今年七歲了!”李彬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
錢小沫收回自己的手,前傾着身子,笑道:“我今年二十四歲了。”
李彬眨巴着大眼睛,旋即看向李坤,“四爺爺,我可以去玩嗎?”
李彬指着不遠處的幾個小男孩,都和他年紀相仿,不知道在玩着什麼。
李坤點了點頭,李彬便向錢小沫微微頷首,“錢阿姨,我先去玩了。”
“好,注意安全。”錢小沫的母性已經完全被這個孩子引燃了。
錢小沫看着李彬跑向那羣小男孩,才扭頭看向李坤,“這個孩子真的是人如其名,很彬彬有禮。”
“可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卻從小生活在沒有爸爸媽媽的世界裡,你能想象嗎?”
錢小沫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看着李彬很快融入了小男孩的遊戲裡,他明明笑得是那麼燦爛,待人接物又是那樣的紳士有禮,這樣的孩子怎麼都看不出來是沒有父母在身邊的。
“你想要我幫什麼忙?”錢小沫脫口而出。
李坤也不着急,反倒是先給錢小沫講起了李彬的身世。
錢小沫聽得很認真,她已經完全失憶,不記得以前Martini還是顧琪雪的時候,是怎樣利用這個可憐的小男孩來破壞她和雷銘感情的。錢小沫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爲此她和雷銘分分合合好幾次,差一點就沒有辦法走到今天了。
現在,她只記得,這個孩子是Martini在美國和一個華裔男人的私生子,那個男人有家室也就從來沒有負過責任。Martini更不屑去找那樣的一個男人,便獨自抗下了撫養李彬的責任。而現在,七年過去了,李彬也是現在唯一一個能挽救Martini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