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銘的顧忌,讓他陷入了永無止境的矛盾當中。
一來,他害怕奎因日後抓走錢小沫威脅自己,或者是抓走自己來威脅錢小沫,所以雷銘一直以來都想方設法將錢小沫拒以千里之外。只要錢小沫對雷銘死心,那麼所有的羈絆和威脅都將不復存在。
但是,雷銘發自內心的沒有辦法看見錢小沫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沒有辦法接受錢小沫心裡沒有他的事實。所以哪怕他們不能相愛,雷銘也不願意別的男人佔有錢小沫。那種他的世界裡不再有她,他們之間形同陌路的日子,雷銘真的不想再感受了。
那種痛徹心扉到麻木、到絕望的感覺,這輩子經歷了一次,足夠了。
再來一次,雷銘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扛下來。
既然他這樣捨不得,又怎麼能將錢小沫推遠呢?
雷銘很矛盾,掙扎在理智與感性的交界點,他的心時時刻刻都徘徊在爆炸的邊緣。
如果錢小沫只是住在他的腦子裡,該有多好,從各種商業價值的角度進行分析判斷,對雷銘而言,是一件極爲輕鬆的事情。可偏偏,錢小沫住在他的心裡。那個地方,是沒有冷靜,沒有理智,沒有分析判斷可言的,有的只是讓人最痛苦也是最上癮的依賴與愛慕。
或許,這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感覺了,明明相愛卻又不能愛,還要拒絕這份愛。
人類真的越是進化,越是複雜,也越是矛盾和脆弱。
雷銘坐在沙發裡,雙手撐在大腿上微微前傾着身子,目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茶几。
錢小沫靜默不語地站在沙發前,等待雷銘的答覆。
只是這個時間,比她想象中長了很多。
客廳裡靜寂得都能聽見時間遊走在掛鐘裡的滴答聲,窗外越發深沉的夜色襯托出客廳裡越發燈火通明。雷銘坐在水晶大吊燈下,沉沉的陰影落在他的身上,壓得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錢小沫捉摸不透雷銘到底在想什麼,難道讓她去療養院上班,這個決定真的這麼困難?
“我有一個條件。”
“……啊?”
雷銘突然出聲,讓出神的錢小沫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雷銘慵懶地站了起來,看着錢小沫,淡淡地說道:“我同意你去療養院上班,但是早上我會送你去,下午我接你下班。你不準,做任何人的車回來。”
“包括公交車?”
“包括公交車。”雷銘雙手插在褲兜裡,睫毛下垂,漫不經心似的看着錢小沫,“如果你能答應我,那麼我也能答應你。你每天下班回來後,必須做好別墅的衛生工作,還要負責我和李彬的伙食,我們想要吃什麼,你就要做什麼。時間能不能安排過來我不管,這就是我的要求,也是你自己提的。”
“我下班回來做飯的話,你們晚飯會吃得很晚,彬彬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只要你能做下來,這方面自然不是你需要考慮的。”
錢小沫抿了抿雙脣,既然雷銘都這樣說了,她也沒有理由拒絕。雖然這樣時間安排會很緊張,很忙,但至少也是一種充實啊!更何況路上還能節省來回的車費,也能節約消耗在路上的時間成本,有什麼不好的呢?錢小沫想不出來自己爲什麼要拒絕。
於是,錢小沫答應了。
“好。協議達成。如果你累了,可以選擇不去療養院。”
這就是雷銘加重錢小沫工作量的目的,想要她知難而退。
“那我們走着瞧吧!”
錢小沫纔不會在一開始就認輸呢,說這是協議,倒不如說是競賽。
“我回房間去了。”
錢小沫說着轉身走向樓梯,雷銘依舊意味深長地凝視着她的背影。
他看着錢小沫越走越遠,心裡竟然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似的,萬般滋味。
雷銘真的很想問一句,錢小沫這麼執着去療養院,究竟是爲了錢小湘,還是爲了李喬。
他嘆了口氣,筆直地站在燈下,雙手插在褲兜裡,孤寂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空落落的。
……
……
稍晚時候,書房。
雷銘徐徐地從客廳踱步而來,剛推開門,就看見李彬背對着自己站在書櫃前,腳下踩着移動樓梯,正賣力地伸着小胳膊想要拿什麼書的樣子。
雷銘皺了皺眉,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地站在李彬身後,看着他爲了拿一本書使勁伸着胳膊,憋得小臉蛋都紅透了,可是他的小胳膊還是夠不到比自己還要高上幾節的那層書。
雷銘看了眼他想要的那本書,是講商業基礎的。哪怕是基礎,可也是商業的專業書,大人看起來都晦澀難懂,更何況是隻有七歲的李彬?他這個年紀應該還是小學一二年級,還是看注音書的時候,這個孩子竟然想看商業基礎?
“我幫你拿。”
雷銘忽然開口,嚇了李彬一跳,他抓住了移動樓梯的扶手纔沒有摔下來。
“下來。”
李彬羞得耳朵都紅了,急急忙忙從樓梯上爬了下來,解釋着,“我剛纔去樓下找你,想問問你,能不能看這裡的書,但是我找不到你,所以自己就先拿了……”
雷銘踩在移動樓梯的第三階,伸手便拿到了李彬想要的那本書,遞給了他。
“你看得懂嗎?”
李彬將書抱在懷裡,“不看,怎麼知道能不能看懂?”
雷銘沒有多說什麼,只當李彬只是看來玩打發時間的。畢竟這間書房原本是雷銘爸爸的書房,裡面除了商業、經濟、金融的書,就是股票、證券、理財的書。並沒有適合李彬這個年紀看的書,所以在這裡不管李彬看什麼,都只是好玩罷了,雷銘並沒有當真。
“我有事要和你。”
雷銘領着李彬在沙發上坐下,和他談起了自己剛纔和錢小沫的交易。
李彬一怔,“所以……以後都要吃那個女人做的飯菜嗎?”
“嗯。”
“能不能不要啊?萬一有毒呢?”
“吃每頓飯之前,你可以用銀針試毒。”
“真的?”李彬把雷銘的玩笑話當真了。
“你不是不喜歡她嗎?看她每天這麼累,難道你不開心?”
“嗯……好像也是……”
“她變成傭人來伺候你,難道沒有優越感?”
“對哈!”李彬喜上眉梢,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這樣,可是對那個女人最好的折磨了!
李彬陷入了遐想之中,雷銘知道自己只有這樣說,李彬纔會答應。
而按照李彬的脾氣,肯定不會給錢小沫好臉色,所以到時候錢小沫面臨的壓力更大。每天都忙得錢小沫腳不沾地,哪怕睡覺也睡不好,一大清早還要做好早飯然後趕去療養院,這樣的日子堅持不到幾天,雷銘相信錢小沫就會乖乖認輸。
到時候,錢小沫就會老老實實在月間別墅住下,哪兒也不會去了。雷銘則把錢爸錢媽接過來,送錢小湘去市醫院,皆大歡喜,不是嗎?雷銘的如意算盤打得可響了,只等着錢小沫落入他精心織就的蜘蛛網裡,動彈不得。
一夜過去,錢小沫睡得並不踏實,因爲牽掛着錢小湘的身體。
當鬧鐘叫醒她的時候,錢小沫睡眼朦朧的看了眼時間,三點整,她卻覺得自己才睡下。
沒辦法,錢小沫趕緊洗漱打扮好了之後,下樓去了廚房。
好在之前香媽買的菜還沒有吃完,否則錢小沫還要打電話讓附近種地的農夫送菜來。
她看了眼冰箱上的時間,已經三點四十了,她洗漱花了不少時間,只得開始加緊做早飯。
因爲還要做雷銘和李彬今天的中午飯,所以早上的時間其實很緊張。
錢小沫昨晚睡覺前算過時間,從月間別墅到療養院,最快也要一個半小時。而療養院早上還要爲一些病人提供早餐服務,還要陪着病人晨練,所以錢小沫必須在七點趕到療養院。所以,她必須五點半從月間別墅出發。
這樣算下來,錢小沫一直把控着時間,但是還不知道雷銘會不會故意拖延時間。要知道,他是那樣不情願自己去療養院上班,所以錢小沫能節省多少時間就節省多少是最好的。
但是,出乎錢小沫的意料,五點鐘,雷銘和李彬就已經坐在了餐桌旁,而錢小沫的早餐也正好剛剛做好。
“你們都起這麼早啊!”
“你覺得我會故意拖延時間?”
雷銘一語揭穿了錢小沫的心思,她撇了撇嘴,鑑於昨天雷銘的表現,難道錢小沫不該這樣懷疑嗎?
“今天我有業務,纔不會和你玩這麼無聊的把戲。”
“……”呵呵,昨天在茶餐廳,不知道誰那麼無聊和李喬擡槓?!
錢小沫心裡鄙視着,轉而看向李彬。雷銘起這麼早還說得過去,但是李彬居然也能起這麼早,錢小沫真的打心眼裡佩服這個孩子啊!一般七歲的孩子,在冬天,可都喜歡賴牀啊!別說七歲,錢小沫這麼大了,還喜歡賴牀呢。
她原本想要誇讚李彬幾句的,卻發現李彬在她做的煎蛋上插滿了針。
一顆煎蛋,插得更刺蝟一樣。
什麼玩意?錢小沫傻眼了,李彬是在給煎蛋做鍼灸嗎?
她完全搞不懂,直到李彬把針抽出來,很仔細地看着針尖時,錢小沫明白了,這小子是在銀針試毒!他還是懷疑錢小沫在菜裡會下毒。錢小沫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要下毒也不會這麼笨啊!她現在真是覺得李彬在美國宮鬥片看多了,可是美國有內地的宮鬥片嗎?
錢小沫不得不更加佩服李彬了,看見他那認真的模樣,錢小沫強忍着纔沒笑出來。
這一頓早飯,結束在五點十五,安全時間,且早飯期間雷銘和李彬都沒有爲難錢小沫。
大大出乎錢小沫的意料。
她站在水池邊飛快地洗着碗,雷銘雙手抱肩靠着門框站在她的身後,並不打算來幫忙。
他只是淡淡地問道:“我們中午吃什麼?”
“我做早飯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在冰箱裡,中午熱一熱就好了。”
雷銘拉開冰箱看了看,的確。
一早上做了這麼多,錢小沫究竟是什麼時候起來的?
雷銘意味深長地看着錢小沫的背影,她是真的這麼下定決心要去療養院上班,而不是考慮自己的提議?雷銘無奈的苦笑着,關上了冰箱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