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想起的人,並不是簡念。
錢小沫不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還是自己失憶後的胡思亂想,總之是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她不敢再想下去,在簡念從她身後將她抱住的時候,錢小沫嚇得手裡的東西掉了一地。
“怎麼了?”簡念看了眼滿地的狼藉,又看向錢小沫。
“有點累了……”錢小沫勉強一笑,遮遮掩掩着。
簡念並未多想,想着錢小沫從昏迷中醒來,身子的確還未養好又遇見了火災,現在回到深海市區,就連空氣都會對錢小沫造成一定的困惑和壓力,自然,錢小沫一定會很累。
簡念心疼着錢小沫,設身處地地問她着想,並沒有過多爲難。
不等錢小沫回過神來的時候,簡念已經打橫公主抱,將錢小沫抱了起來。
“啊……”錢小沫嚇着了,“你做什麼啊?”
“累了就去睡覺。”
“……”
錢小沫瞠目結舌,睡覺?他說的睡覺,是幾個意思啊?
錢小沫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被簡念抱進了臥室,然後輕手輕腳地被放在了牀上。
“好好休息,屋子我會自己打掃乾淨的,保證你醒來後覺得煥然一新。”
簡念眨了眨眼睛,鬼機靈的模樣,伸手捋了捋錢小沫額前的碎髮,俯身一個寵溺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然後,簡念沒有再說話,替錢小沫蓋好被子後就緩緩離開了。錢小沫傻傻地望着他的背影,砰砰砰亂跳的心這個時候終於恢復了原來的頻率。
臥室的門合上,錢小沫長長鬆了口氣。
對於簡唸的紳士風度,錢小沫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安心。
門外,簡念卻燥熱到了極點。
……
等錢小沫睡了一覺起來,老舊的房屋的確已經煥然一新。
居然,有家的氣息了。
“這都是你打掃的?”錢小沫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
感覺,房子就像是重新裝修了一道。
簡念點了點頭,臉上的汗水像瀑布一樣沿着他的臉頰滑落,而現在,分明是冬天。
“只要你喜歡就好。”簡唸的聲音裡帶着疲憊。
錢小沫牽了牽脣角,眼底心滿意足的笑意再幸福不過了,“謝謝你……肯接受現在的我。”
簡念搖了搖頭,上前,站在錢小沫的腳尖前,伸手擡起她的下頜,深情地凝視着她的雙眸,斬釘截鐵地說道:“只要是你,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不管你是記得還是失憶,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只要是你,我都接受,我都……情不自禁會去愛你!”
錢小沫緋紅了臉,一顆心如小鹿亂撞,倒在了簡唸的懷裡。
這樣的日子,簡單平凡,一過就是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簡念沒有出門,錢小沫更沒有出門。
兩個人都呆在屋子裡,或是吃頓美食品杯紅酒,或是在下午茶的時間吃塊餅乾開始說着搞笑的往事,或是兩個人都蜷在沙發上看書看電影……日子靜謐得沒有絲毫干擾。
宛如,桃花源的世界。
但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也像是個牢籠。
錢小沫就是籠子裡的金絲雀,飛不出去,目光最遠能看見的就是一家大型商城。
這裡是她邂逅愛情的城市,她渴望回來就是爲了填補心裡的空缺,而現在,心裡的空缺正在一點一點蔓延,錢小沫憋得難受,也一日比一日不開心起來。
那一天傍晚,兩人正在吃飯,一通電話打來,簡念接過之後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小沫,這幾天我要去處理一些事情,白天不在屋裡,不過晚上肯定會回來,不會讓你一個人擔驚受怕地睡下。”充滿愛意的目光,簡念耐心地交代着,生怕錢小沫得不到照顧似的。
“你要處理什麼事情?”
“……公事。”簡念敷衍着。
錢小沫沒有再追問,對於公事,她問了也不知道是什麼。
她放下碗筷,神情飄渺,簡念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怎麼了?不開心?”
“我只是……只是……白天,我能出去走走嗎?”錢小沫右手摳着左手食指。
“走走?去哪裡?”簡念神經一繃。
“就是……逛街。”錢小沫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回答。
簡念當場拒絕了,沒有絲毫挽回的餘地。
“我會把商場所有最新上市的東西都讓他們運到家裡來,你想要什麼,到時候留下就好,不用自己出去……天太冷了,還是家裡溫暖,不是嗎?”
錢小沫沒有反駁的機會,簡念是直接下達的命令。
於是,三天,簡唸白天不在家,錢小沫一個人在家裡無所事事整整三天。
眼見着她整個人都憔悴消瘦了下去,簡念回來,她也是悶悶不樂。
最後,再度病倒。
簡念實在心疼的不得了,不得不,最後退讓了一步,答應讓錢小沫出去。
“如果我不能陪着你的時候,我會派人負責接送你,必須下午六點前回來。”
晚間,簡念招呼到下人,吩咐了照顧錢小沫出行的事情。簡念要求每天有專職司機負責接送錢小沫,並且要記錄出發和到達的時間;派了手下暗中保護錢小沫的安全,按距離30米、50、100米分成了三組,一旦錢小沫有危險,要第一時間解除。爲了避免被錢小沫察覺,派去的手下必須打扮着各種各樣的人,另外還得像倒班一樣換着來,也是爲了不讓錢小沫察覺到每天逛街都能碰到一樣的人,從而覺得奇怪。
明說是暗中保護錢小沫,其實或多或少還是有掌控她的一舉一動的意味。
一切都交代好了,簡唸的心還是放不下來,因爲現在有兩個人很棘手了,一個是他惡魔一樣的所謂父親,一個是他一直想替代的那個人。而對錢小沫,簡念是強迫自己必須心安,必須去信任。
於是,他強迫自己忙着處理對付奎因的事情,不要分心在錢小沫的事情上。
而接連四五天,錢小沫每天都按照簡唸的吩咐出門,然後下午六點前回來,十分乖巧,簡念心裡也漸漸踏實起來。
夜深了,錢小沫早已熟睡。乖巧的睡姿,時不時嘟起的小嘴,都是那麼惹人憐愛。
簡念輕輕邁着步子來到牀前,慢慢蹲下,靠近,嘴脣似有似無地在錢小沫額頭上點了一下。錢小沫吧唧了幾下嘴脣。
簡念還以爲是把錢小沫弄醒了,正準備着道歉辭,錢小沫轉了個身,呼呼地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簡念心裡嘀咕着,這傢伙大概又夢到吃什麼佳餚了吧。
簡念也安心地睡下了。這幾日的睡眠總算是正常了,他從心裡渴望這樣的狀態長此以往下去,但他知道不可能,自己已經揹負的太多了,想卸下包袱時,卻發現另一個比這更沉重的包袱等待着自己背起。所以,不如就好好享受這些日子吧。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已經透過窗櫺落在的地板上,再過一會兒,錢小沫就要準備出門了。
這幾天她在市中心的公園裡認識了不少助殘中心的孩子,她和孩子們約好,今天要帶好吃的東西給他們。所以天矇矇亮的時候,錢小沫就起來做了很多好吃的,全部都打包妥當。
門口,一輛再普通不過的帕薩特已經停在了路旁,是來接錢小沫的車子。
等錢小沫到了公園,和孩子們玩得開心的時候,司機上前提醒時間。
錢小沫捨不得,但依舊揮揮手,和孩子們作別了。
“孩子們是不是很可愛?”
車上,錢小沫和司機攀談着,但是司機從來不回話,她也不覺得怎麼。
她是真心歡喜的,和孩子待在一起,她真的開心得不得了!
錢小沫望向窗外,呢喃道:“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纔會有自己的孩子?”
過了片刻,車子行至半道,忽遇前方堵車,一動不動,司機拼命地向前面張望着。
距離六點還有三十分鐘,沒辦法,司機只有更換線路。
掉頭,一切很順利,沒有堵車,也沒有紅燈,車子飛快地行駛在城市的主幹道上。
這條路錢小沫從未來過,她伸長了脖子,努力張望着。
車子疾馳,一棟頗具後現代藝術氣息的建築物由遠到近,慢慢收入整個畫面。
“已,這個建築長得好像鼠標噢……”錢小沫的好奇心打趣着眼前的景物。
司機沒有吱聲。
車子很快經過了這棟“鼠標”形狀的大樓。大樓臨街一面的低層,從左往右,清晰掛着四個黑體的金黃色大字——“凱盛集團”。
“凱盛集團?”錢小沫念得很小聲,像是小學生第一次接受新鮮事物之後的沉思。
車子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
凱盛集團?
凱盛集團……
凱盛……集團……
錢小沫的大腦突然往下沉了一下,眼前忽然黑了那麼不到一秒的時間。大腦在發麻,心跳在加快,錢小沫手上的青筋跳躍得厲害,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此時此刻,錢小沫想問自己是怎麼了,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被遺忘的記憶碎片似乎如洪水爆發般的衝了出來,但是它們卻無法拼湊就已轉眼消失。
錢小沫似乎應該想起很多,但在剎那間又全部歸零。
這種感覺,很焦心!
就像是努力要抓穩的細沙,卻反而從手指縫隙間溜走。
她的車剛剛駛過凱盛集團的停車場出口,一輛銀色跑車便呼嘯而出,沿着相反的方向奔馳而去。錢小沫回過頭望去,只遠遠的,看見一抹銀色的光跡。
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