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免不了被蘇棠一陣羅嗦。夏茉已經恢復了活潑開朗的性子,讓老四頗爲詫異,難道她一直是這樣用笑容掩埋心中的痛麼?其實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只不過他的面具叫冷漠。
這樣反覆着過了半個多月,夏茉簡直是苦惱極了。她的性子絕對不是能坐得住的那種,可因爲扭傷了腳,並且在一屋子男男女女的威脅下,只得乖乖的扮淑女。不過有一點倒是讓她很寬心,那就是,這五位皇子的學習終於有了一點點成效。別看只是一點點,對於古人來說可是跨越他們人生中最大的一步。
這天吃過晚飯,夏茉回到房間裡抹藥。剛開始的幾天都是老四幫她塗抹的,她本不好意思讓他做這樣的事,可是他卻堅持如此。他對蘇棠說,是他沒有保護好夏茉,這樣做只是爲了將功補過,而且他的力氣比蘇棠大許多,揉搓起來纔會有活血化淤的功效。蘇棠纔不願與他爭搶,很沒良心的丟下慌張的夏茉離開房間。臨關上門時,夏茉分明看見了她那抹曖mei的眼神。天哪!真是交友不慎。
其實老四挺溫柔的。夏茉將藥酒倒在手中,一邊揉搓着腳腕,一邊想着。那天晚上,他第一幫她上藥,那雙溫熱的手掌因爲藥酒的關係,火辣辣的燙,卻似乎一直暖到她內心深處。他怕她忍受不住疼痛,於是一直引她說話,問了好多他不解的問題,讓她分心不去注意腳腕。最後幫她包紮,那動作沒有了剛纔的大力,反而緩慢輕柔,很是讓她感動。
“以前在清朝時,你幫女人包紮過嗎?”她當時一定是瘋了,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這算什麼?他們又不是情侶關係,憑什麼這樣問?
老四看着她楞了一會,隨即低頭,漫不經心的說:“沒有。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耶!她真是太榮幸了。不過,她似乎有些太得意,竟然喜上眉梢,又被忽然擡頭的老四逮了個正着。她尷尬的轉頭,在心裡狂罵自己一通,真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樣的表情不會讓老四以爲她喜歡他吧!老天,這可怎麼是好?
老四倒沒表現出什麼異樣,只是在臨走時補了一句差點讓她跌下牀的話:“我也是頭一次看到腳長得這麼不好看的女人。”
拜託,我的腳小巧玲瓏的,哪裡不好看了?她忿忿不平的想着,不停的查看自己的腳。突然發現,受傷的那隻因爲腫脹以及裹着紗布,的確沒有美感可言。她對着已經關閉的房門做了個鬼臉,獨自一人趴在牀上笑開了。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老四這個人。他真的是歷史上的雍正嗎?肯定不是,他雖然和歷史中記載的雍正一樣的冷漠,但是這種冷漠卻讓夏茉覺得是一種無害的保護傘,就像她的一樣,只是用來保護自己,而不是去陷害他人。他的冷中帶着暖,至少將她的心溫暖了片刻。他絕對不是歷史上的雍正,也許雍正是真正的黃家大少,也許他們來到這裡,就再也沒有回去。她突然很不想他們回去,不想他們面臨那麼慘烈的政治鬥爭,她喜歡看十四調皮模樣,喜歡十三謙謙君子的風度,喜歡老八真誠的笑,喜歡太子對她逐漸的信任與依賴。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和他們一起老去,做一世的好朋友。
夏茉一直想着,不小心將藥酒瓶子碰倒,這才驚醒過來。天哪!幹嘛一直想他?她的臉頓時火燒一樣的燙,然後和自己賭氣一般的用力纏繞着繃帶。
“哎呀!好痛!”結果自己被自己給弄疼了。
夏茉稍微穩定住情緒,就慢慢的下樓。客廳裡好安靜,和剛纔的熱鬧喧囂完全是兩個世界。這幫人又去哪裡玩樂了?看她腿腳不便就要甩開她,真是太不厚道了。
咦,沙發上好象坐着一個人。夏茉連忙一拐一拐的走了過去,只見老四拿着黃氏企業的資料認真的看着。
要不要打擾他呢?夏茉突然有些膽怯。剛纔還在想他,這會就要與他獨處,老天,你是不是故意的?
還沒等她想好是走是留,老四已經轉過頭來說:“上好藥了?”
沒有辦法,夏茉只好走了過去。“恩,弄好了。”
“好醜!”
“啊?什麼?”夏茉剛坐下來,聽他那麼一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順着他的眼神看到自己的腳,這才知道他是說自己包紮的醜。
“包了那麼多天,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老四繼續調侃她。
真是氣死她了,這個老四怎麼越來越喜歡惹她?這樣很好玩嗎?“是啊!小女子的手藝當然不及四爺的手藝好,要不四爺幫小女子重新包紮一遍吧!”說笑間,已經將左腳伸了過去。
老四大大方方接過她的腳,開始拆繃帶。
“喂,你還真要重新包紮啊?我不要。”夏茉嚇得趕緊將腳收回,卻看見老四越來越深的笑,這才知道自己戲他不成反被他戲,心裡好不懊惱。
“你怎麼在這裡看書?他們人呢?”夏茉將一瓣橘子放入嘴中,含糊不清的問。
“八弟和小棠在書房,十三弟、十四弟在房間裡玩遊戲機。太子這幾天練習太累,這會已經睡下了。”老四繼續翻動資料,回答道。
夏茉“哦”了一聲,單腳跳着去廚房拿飲料,卻發現冰箱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了。看來,她又要去一趟超市大采購了。
去超市?買東西?那麼就可以出去透透氣了?這些天她一直悶在房子裡,真是無聊透頂,她要出去,一定要出去。對,就這麼決定了。
她拿好錢包剛準備出門,看見老四盯着資料認真的模樣,頑皮念頭又冒了出來。如果帶他去逛超市,不知道會有什麼好笑的事情發生?真是有些期待啊!
她湊到老四身邊問道:“敢不敢和我去冒險?”
“冒險?”老四疑惑的看向她。
“是啊!去不去?”
“可是你的腳......”
“我的腳好得差不多了,走慢點就行了。別岔開話題,你到底敢不敢嘛!”
老四看着她那雙充滿渴望的眼睛,心裡已經妥協了。她差不多有半個多月沒出過門,應該很想出去逛逛纔是。於是,他將資料合起來,對夏茉:”走吧!要不要喊上十三他們?人多比較安全。”
“哎呀,不用喊他們,那個地方不危險的。再說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夏茉得到了他的同意,幾乎笑彎了眉眼。她說完,挽過老四的手,向門外走去。
“你來開車。”她將車鑰匙扔給老四。
“這,不好吧!我開得不熟,還是你來。”對於開車,老四是一點信心都沒有,因爲他完全不熟悉那個大盒子的屬性,即便是學會了如何駕御,但還是有些底氣不足。
“你開嘛!我的腳纔好一點,不能用力的。這會路上車輛不會太多,你開慢點就好了。”夏茉是鐵了心讓他開,說完這句話,人已經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繫好了安全帶。
老四實在拿她沒有辦法,於是只能趕鴨子上架,走進了駕駛室。
“我說四爺,能不能麻煩你開得稍微快一點?”行駛一段時間後,老四依然把車速定格在二十碼,那烏龜爬行一樣的速度讓夏茉很是不滿。有一輛車“刷”的一下從身邊駛過,轉眼就沒了蹤影。蘇棠這輛可是跑車耶,這樣開下去,連這車都要哭泣了。
“安全,安全第一。”老四其實很緊張,但是卻深深的將它隱忍在心底。
“天哪!你這樣的速度,開到明天早上都開不到超市。你和十四他們一同學車,怎麼他們都比你膽子大啊?四爺,這可不像你!”夏茉故意刺激他。
“小心駛得萬年船。別以爲十四弟那樣就好,他的脾性就是如此不知畏懼。以前他剛學會騎馬的時候也是如此,喜歡將馬駕得飛快。有一次因爲完全沒在意馬的脾性,結結實實的摔了一交,一個月起不了牀。你有空還是勸勸他的好。”老四這樣說着,卻稍稍將速度加快了些。
“爲什麼不是你去勸?你是他親哥哥耶,比十三,老八他們還要親的哥哥。”他們倆對彼此的冷淡,不管是史書上還是現實中,夏茉都是清楚的。
“也許是歲數相差太大,也許是脾性完全不一樣,也許是從小不在一塊長大,也許是......”他突然打住,不再說下去。
夏茉知道他又想起往事,也很識相的不再追問。“麻煩,左轉,司機先生。”她對他笑着,心裡卻在盤算,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讓他們幾兄弟真正親如一家人,不再有任何隔閡。
本來半個小時的路程,因爲司機的關係整整花去了一個小時。夏茉無奈的看着他的側臉,暗自笑道:原來也有你怕的事情啊!呵呵,真有趣。
兩人站在家樂福的正門口,老四轉頭問她:“這就是你要冒險的地方?”
“是啊,是啊。那邊推個車,我們上去吧!”
來到家樂福三樓,琳琅滿目的貨物讓老四有些吃驚。“這裡的貨品就這樣擺着,而且顧客自由進出,老闆不怕東西被偷麼?”他問道。
“你擡頭,那個黑色會轉的小盒子,是攝像頭,會把這片區域的情況拍下來。偷東西,肯定是會被抓到的,而且出去的時候有個感應器,看那邊,豎起來的兩個杆子,只要你有東西沒付錢通過它,它就會發出報警的聲音。”
“你們現代人還真是聰明。”老四一邊張望着,一邊忍不住誇獎道。
“聰明,當然聰明。可你知道這些聰明是爲何會有的嗎?因爲人越來越懶,資本家越來越貪婪,所以機器代替了人,不但省錢而且方便。”夏茉撇了撇嘴,拉着他往貨架深處走去。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順便考驗你一下,看你對這個世界到底瞭解了多少。來看看我們需要買些什麼?我說名字,你帶我去找,好不好啊?”
“我試試看吧!”
夏茉看他皺着眉,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別那麼緊張,我會給你提示的。再說這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看你眉頭皺成這樣。”
“我不是緊張,我在想,這地方這麼大,有沒有車子可以代步,你的腳這麼一拐一拐的會很辛苦。”老四還是用淡淡的語氣說話,眼睛不斷的在四周搜索。
夏茉突然楞住了。原來他是在擔心她,原來他沒有把自己所處陌生環境而有的不安放在心上,而是想讓她行動起來方便些。他真是......他對女人一直是這樣細心的嗎?還是單單隻對她?夏茉腦子裡又不自覺浮現出這類問題。
“好象除了我們推的這個東西可以代步,其他沒有什麼了。要不你坐進去,我推你?”老四將購物車搖晃幾下,似乎在檢驗它的牢固程度。
“呵呵,這個是用來放你物品的,不是用來裝人的。”夏茉神色不自然的解釋着,看老四的眼神竟然有一絲心虛。“不過我知道有個辦法,車的下面不是有個橫槓嗎?我踩在上面,你在我後面扶着把手推,這樣我就不用走路了。”夏茉連忙踩上去,卻完全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果然,老四微楞一下,眼神中閃出一種複雜的光芒。可沒過多久,他還是按照夏茉的指示去做了。這是一個多麼曖mei的畫面,夏茉嬌小的身子幾乎是鑲嵌在老四懷中,行走間兩個身體更是會有意無意的碰觸。在旁人眼裡,他們儼然是一對正處熱戀階段的情侶。
夏茉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問題,身體馬上僵硬起來。她簡直就是笨死了,怎麼會出這種餿主意?老四會怎麼看她?他......哎呀!真是越來越糟糕了。
“別怕,我不會吃了你。”老四的氣息突然吹起她耳邊的碎髮,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讓她一怔,更加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沒想到,老四竟然能感覺到她的不安。
“不是說玩遊戲麼?開始吧!”老四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次卻離開少許。
“哦,開始,開始。”她假裝四處張望尋找目標,心卻亂成一團。而她身後的老四卻是一臉笑意,連眼睛裡都盛滿了。
“第一樣,醬油。”
“醬油,醬油,顧名思義,是做菜的作料吧!我記得廚房裡的作料都是些瓶瓶罐罐的,那......一定在那邊。”老四觀察了一下,找定目標就推着夏茉向前走。
“錯了,錯了,那是酒。啤酒、白酒、葡萄酒,記住了哦!再找。”
“那是這邊。”
“又錯了,這是飲料,解渴用的,可不是拿來做菜的。”
“這會可對了吧!看,上面寫着醬油二字。”
“呵,我們四四真聰明,來,讓我摸摸。”
“拿開你的爪子。下一樣。”
兩人在超市裡跑來跑去,玩得不亦樂乎,而剛纔的那點小尷尬也隨之消散開來。夏茉很開心,她覺得自己好久沒有這樣玩樂的心情了。真沒想到,在超市裡,和嚴肅冷漠的老四竟然能這樣的開心。老四也很高興,他覺得他發現了一種人與人之間嶄新的相處方式,這一切都不是以前的他能體會得到的。他發覺自己和夏茉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開心而愉快的,完全不用防備。原來放下防備的心,真誠的接納他人,是一件如此輕鬆的事。
“老四,我們放縱一下吧!”夏茉歪頭看着他說。
“放縱?”這個小妮子,又在想什麼歪主意了?他好奇。
“半分鐘我要到剛纔買水果的櫃檯。”夏茉指了指位於他們五十米遠的櫃檯。
“這......人多,障礙多,時間少,怎麼能行?”老四又皺了皺眉,這女人,惟恐天下不亂。
“不,我要嘛!你可以推着我跑過去的啊!障礙有什麼問題,我帶你繞小路走,你只要聽我的指揮就可以了。”
“那......好吧!”今天這麼高興,他實在是不想掃了她的興致。
於是,老四推着滿車的物品以及夏茉,在超市裡跑起來。而夏茉一邊給他加油,一邊給他指路,歡笑聲灑滿一路,讓周圍的顧客好不羨慕。
“累了嗎?”終於到家了,老四將車停在地面車位,熄了火,卻沒有馬上下車,開口問道。
“今天好開心!好久沒那麼開心了。老四,能帶你們回來真好。”夏茉將車頂窗打開,放下坐椅,躺着看天上的星星,答非所問。
是啊!他也很開心。老四沒有說話,只是學着夏茉的樣子躺下來。
天空中的繁星一閃一閃的,像是在對他們着說話,他突然有種回到大草原的感覺,那裡的星星也如現在一般,佈滿了整個天空。以前的他和現在的他看到的是否是同一片天空呢?他轉頭想問問夏茉,卻發現她已經閉上眼睛,呼吸平穩。
她竟然睡着了!
老四沒有再看星星,一眨不眨的盯着夏茉安靜的睡顏,此時的她就像初生的嬰孩一般純淨。老四突然覺得,也許自己將來的一生都會與她交集在一起,這樣的感覺其實真的不壞。
“老四,別誤會我喜歡你哦!我們是好朋友。”夏茉在睡夢中嘀咕着,讓老四微微一怔。可沒多久,他又重新展開笑顏。
“欲蓋彌彰。”他颳了刮夏茉的鼻子,在她額頭上印上溫柔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