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絕望着離開

夏天遠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的事了。他在張靖明的攙扶下坐起身,急切的環視整間病房,沒有發現夏茉的身影,神色十分黯然。張靖明看出他的心思,連忙解釋道:“我讓小茉回家去了,她昨天在這守了一夜。”

夏天遠想詢問他昏迷以後發生的事,特別是小茉與那個黃子泫的情況,他想着昨天的情景,心中浮現出強烈的懊悔。如果當初......

張靖明坐在他身邊,心中帶着許多疑惑。外公與黃家的恩怨,他是聽媽媽說過的,可那已經是上一代的事了,外公爲什麼還要那麼執着?他逼得叔叔與他斷絕關係,難道連他親自找回的孫女也要放棄嗎?黃家與夏家門當戶對,只要化開他的心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看着滿腹心事的夏天遠,小心的問:“外公,爲什麼要......”他見夏天遠因他的話而擰起眉頭,又硬生生將疑問吞回肚裡。

夏天遠沉默一會,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想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他原本以爲這將會是一個永恆的秘密,他的小茉不會有機會與黃家接觸,可是命運偏要如此安排,讓他措手不及。他真的很後悔,當初爲什麼就那樣決然,連父子情分都不顧了。

他瞬間蒼老許多,往事讓他痛苦不堪。他沙啞着聲音望着窗外說道:“我不准他們在一起,是因爲.......是因爲他們是親兄妹!”

張靖明愕然,可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門口已經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他與夏天遠轉頭,看見夏茉慘白着臉站在原地,地上是一隻破碎的保溫桶,裡面的湯傾瀉出來,冒着熱氣,散發着陣陣香味。

“小茉,燙到沒有?”張靖明有些不知所措,連忙過去查看。

可夏茉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話,盯着夏天遠一步步走近。“爺爺,你說什麼?誰和誰是親兄妹?”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得不到解答前,她重複着這句話,喃喃自語。

夏天遠知道,這件事遲早會被曝光,而且如果不說出來,這兩個孩子還不知會做出什麼違背倫理的事情。他伸手握住夏茉冰涼的手,深呼吸一口,對她說:“小茉,你昨天說我恨黃家,恨得莫名其妙,現在我告訴你,我爲什麼恨黃家,我什麼都告訴你。”

“黃凱,也就是黃子泫的爺爺,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年輕的時候一同創業,分別建立黃氏與天遠。那時候,我很喜歡一個女孩,並且通過父母的安排與她訂婚。可誰知,就在結婚前夜,她突然與黃凱一起在我面前說他們要在一起,第二天的婚禮將沒有新娘。我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變故,自己深愛的女人與自己最好的朋友,這樣的背叛讓我痛苦萬分,從此再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真情。他們很快結婚,並且生了一個兒子,就是黃健。黃健的妻子其實並不是他的原配,小茉,你的母親纔是黃健的原配,黃子泫就是你母親和他的孩子。你父親具體是如何與你母親相識的,我並不知道,但當你父親將她帶到我面前時,我簡直不能忍受。當時我真的很絕情,與你父親大吵一架,將他趕出門,直到他離開人世都沒有再見上一面。”他有些激動,熱淚盈眶,流下的滴滴淚珠都寫滿了悔恨,如果當年他接受了夏茉的母親,悲痛的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可惜,這世間上沒有後悔藥,無法印證這樣的如果。

“小茉,如果你愛上的是黃家的老二或者老三,我都不會再反對,我不能一錯再錯。可是,你愛上的偏偏是你同母異父的哥哥,你叫我怎麼辦?”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爺爺,你就算不許我們在一起,也不用說這些謊言來欺騙我。不可能的,我不相信。”夏茉的頭搖晃得像撥浪鼓,只覺得滿心麻木。

“小茉,這都是真的,是真的。”面對孫女的傷心,夏天遠覺得好無力,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人物也有如今這樣最無力的時候。

夏茉猛然抽出手,搖晃着向門外跑,可還沒跑兩步就重重的摔倒在地。張靖明快速的將她扶起抱在懷中,想給可憐的表妹一點點安慰。夏茉全身無力,倚靠在他的懷裡放聲大哭,不停的喊着:“他不是,他不是......”他的確不是,他是她的老四,穿越時空與她相戀的愛人,可是黃子泫這副皮囊是她至親的事實已經無法改變。她累極了,再也無法承受這兩天來的遭遇,在張靖明懷中沉沉睡去,間或還不停的夢囈:他不是的,他不是.......

夏茉失蹤了,張靖明發瘋似的尋找都一無所獲。他找去黃氏,發現黃子泫也不見蹤影,辦公桌上只留下一張字條:我與小茉外出幾天,請勿掛念。

其實,夏茉從睡夢中醒來後,茫然的走向黃氏。老四見到她,連忙詢問夏天遠的情況。

“他很好。”夏茉貪婪的看着他,彷彿過一會,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老四看出她魂不守舍,摟住她問:“小茉,你怎麼了?”原本他還想知道夏天遠現在對他們的態度,可見到她如此憔悴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問出口。

夏茉呼吸着他體內散發出來的溫暖,不自覺中又紅了眼眶。老天,你爲什麼要這樣安排?我們跨越時空也要相遇相戀,這樣的緣分難道不足以讓你動容嗎?或者,你只是在和我們開一個玩笑?這一點都不好玩,我不想再玩下去。

突然,她直起身,對老四說:“我們離開幾天好不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小茉,去哪裡?”

“走,我們現在就走。”

“小茉?”

“走。”

老四擰不過她的堅持,只夠時間留了張字條,便被她拉着去機場。飛機降落後更是一刻都不停歇直接前往他們的目的地,夏茉曾經許諾要帶他去的地方。

老四站在故宮正門口,沉默不語的看着已經留有歲月痕跡,滿懷滄桑的城牆,一時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他回來了,又回到了這個曾經承載着他少年夢想的地方。唯一有些遺憾的是,四周人來人往,物事人非,再也回不去那年那月。

夏茉晃動着手中的門票在他身邊輕聲提醒:“我們進去吧!”他猛然回過神來,任由夏茉拉着走進這座古老的宮城。

並非旅遊旺季,加上故宮大規模修整,實際可以遊玩的地方很少。但是對於兩人來說,這些已經足夠,老四隻是爲了回憶,而夏茉也能輕易找到她在清朝時去過的那幾個爲數不多的地方。

“老四,那天晚上,我就是在這裡碰到小十四的。當時我還以爲他是鬼呢!嚇得半死。”夏茉撫摩着假山石頭,想起當日痛擊色狼十四的情景,不由笑出聲來。

老四見她此刻的神情已經恢復正常,心稍微安定了些,也同她一起笑着說:“第二天,十四弟跑去額娘那裡訴苦正好被我遇見,他咬牙切齒的說一定要找到那個大膽的小宮女。”

“呵,找到又怎樣?本姑娘一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彷彿回到過去,夏茉頑皮的本性又冒了出來,也許她是想遺忘吧!遺忘現實帶給她的痛苦與絕望。

不知不覺中,他們漫步到那片翠湖。此刻正執春夏季,湖中卻空空蕩蕩的,再也沒有成片的荷葉舒展身姿,迎風飄揚。

“好可惜,也不知道是誰下令清理掉的,我現在都還記得那些粉色的荷花,那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景象。”

“小時候,我在那裡藏了一隻小船,每當被責罰,我都會一個人划着船去荷花叢中,讓所有人都發現不了我。那天你站的那個位置正好是小船隱藏的地方,我不想讓人知道這個秘密,所以差人將你拉回來。”老四望着波瀾不驚的湖面,腦海裡全是夏茉當時那歡快如銀鈴般的笑聲。

“你還會被責罰?你那麼努力又聰明,我想象不出你被責罰時候的樣子。”

老四微笑着搖搖頭,拉起夏茉的手走近湖水。“我真慶幸當初在這裡遇見你,真慶幸被你帶到這個時候。對了,有樣東西,我一直貼身帶着,現在物歸原主。”他從脖子上取下那塊具有神奇力量,被他拿去修補後的玉佩,竟然發現原本存在的那些醜陋疤痕全部消失不見。玉佩完好無損的躺在他的手心中,更加光潔玉潤,讓兩人大敢意外。真是塊寶物啊!

夏茉接過玉佩,不停的撫摩着。她突然急切的抱住老四說:“老四,我們用玉佩回清朝去吧?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這是她唯一可以和老四在一起的辦法,在她心中閃起一道曙光。

老四不知道事實的真相,以爲是夏天遠堅決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他撫摩着她的頭髮,耐心寬慰道:“小茉,有些事不能逃避,只能面對。你要對我有信心,我一定會慢慢說服你爺爺的,就算拿黃氏爲代價,我也願意,相信二哥他們也會願意。”

俯在他胸口的夏茉無聲的哭泣起來,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個事實。其實她剛纔只不過是情緒激動,一時說出這樣不切實際的話,在這裡他們都有太多的責任要承擔,她也不想讓老四再陷入那樣水深火熱的生活中。難道他們註定就只能當一對兄妹嗎?

“小茉,你怎麼了?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憋了很久的疑問終於問出口。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你現在願意放棄黃氏和我在一起,如果是在清朝,你願意爲了我放棄爭奪皇位嗎?”

老四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一時愣在那裡沒有說話。他盯着湖面良久,突然笑出聲來,目光由迷惘轉爲清澄。“如果不曾來過這裡,我也許會去爭,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有時候一門心思想要得到的東西未必是好的,現在我只想珍惜身邊可以珍惜的一切,這樣便足夠了。”

夏茉心中有了一絲安慰,他能夠這樣想真值得高興。可是,他如果知道想要珍惜的感情已經變了樣,會是什麼感覺呢?

老四溫柔的目光襲來,讓她迅速收起悲傷,擡頭笑臉相迎。她剛纔已經決定聽爺爺的話,去意大利繼續讀書,這個秘密就等她走了以後再讓老四知道吧!現在,她要好好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他們在北京整整待了兩天,四處參觀,去的都是北京最古老的地方。她想知道他更多的事,他就絮絮叨叨不厭其煩的給她講述。他覺得她的笑容雖然燦爛,眼神中卻帶着點點絕望。爲什麼絕望呢?他用自己所知的答案解釋着,並握緊她的手,給她力量。

張靖明害怕夏茉會想不開,與黃子泫做出什麼傻事來。他在蘇棠的追問下終於說出了事情的始末,兩家人開始恐慌,利用一切辦法尋找兩人的蹤跡。夏茉是故意不想被人打擾的,所以自己的手機沒帶,也偷偷將老四的手機留在他的辦公室。

他們結束了短暫的旅途,終於要回到現實中去。在飛機上,夏茉顫抖着緊拽住老四的手,心中有萬分不捨。

不要這樣,他們並不是永遠分開,他們只不過是換了一種關係,他是她的哥哥,也是她最親近的人。可是,她真的很不捨,不捨就這樣放開他的手。也許惟有時間可以撫平傷口,惟有時間讓他們慢慢去習慣這個現實。她不停的在心裡安慰自己,根本不敢轉頭接觸老四的目光。她知道他一直在注視她,一直想知道她反常的原因。等到了意大利再告訴他吧!至少現在面對他時,她什麼都說不出口。

在機場出口,他們遇見了張靖明以及黃家衆人。大家見到兩人緩緩走來明顯鬆了口氣,隨即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在四周瀰漫,讓老四覺得更加奇怪。

“小茉,外公很擔心你。你們......”張靖明小心翼翼的開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

夏茉看着衆人的表情,顯然不明白爲什麼他們大家會在一起。難道他們都知道了嗎?她頓時慌張起來,火速從老四身邊離開,對張靖明說:“爺爺還在醫院嗎?我們馬上去看他。”她的淚終於忍不住墜落下來,卻不敢被老四看到,頭也不回的向機場外走去。

老四見狀,連忙上前拉住她,看見她的淚更是心中一緊。他知道一定有事發生,大家都知道,只有他被矇在鼓裡。

“小茉,你到底瞞着我什麼?”他焦急的問。

“沒有,真的沒有。”

“爲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是關於我們的,我有權知道。”

“沒有,求求你別逼我好不好?”夏茉好想逃,逃開老四的視線,逃出她再也不可接觸到的愛,不然她會窒息而亡的。

“黃子泫,你放開她,難道你沒發現她就快崩潰了嗎?你想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好,我告訴你,你和小茉不能相愛,因爲你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

夏茉的尖叫聲與張靖明的最後一句話同時響起,老四身體一僵,錯愕的鬆開手。

夏茉滿臉蒼白,趁着衆人沒有防備,發瘋一般轉身就跑。突然,一聲猛烈的撞擊聲響起,衆人眼中的她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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