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的確是快瘋了,但不像夏茉所想是因爲玩樂所致,他被這個世界奇奇怪怪的花招整得苦不堪言,還將好好的迎新舞會弄得一團糟。
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說起。
辦完入學手續,夏茉與他們告別,他和十三也分道揚鑣,往各自的教學樓走去。一路上,他對什麼都好奇,什麼都覺得新鮮,就連一座雕像也會停下來觀察好久。他在心裡發出與十三一樣的感嘆,一下就喜歡上這裡。
他途經籃球場,見到一幫男孩子正在打籃球,連忙跑過去旁觀。可看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心裡暗想:爭來搶去費了半天勁就是要把球扔進懸空的小筐裡,真小家子氣。遙想他們那會打馬球的情景,比這可難度高多了。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也知道今非夕比,原本新奇的心情黯然下來。這裡再好,也不是自己家,他開始瘋狂想家了。
突然,他被一股大力撞倒在地,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懷中已經多了個人,兩人極不文雅的摔作一堆,那人趴在他身上,呻吟着。
“喂,你怎麼回事啊?像木頭一樣站在這裡幹嘛?痛死我了!”還沒等他開口發脾氣,已經有一聲憤怒的大吼傳入他的耳朵,震動耳膜,造成聽覺短時間內嗡嗡作響,無法恢復過來。
他瞪大雙眼看着從他身上爬起來的女孩,很不可思議。這女人竟敢這樣對他說話?他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女孩好不容易纔站穩的身子又重重摔在他身上,鞋還踢中他的小腿,硬邦邦的,疼得他直冒冷汗。
“啪”的一聲,女孩一巴掌貼上他的左臉,緊接着又是第二掌襲來,他連忙用手臂緊緊的圈住女孩,不准她有繼續作亂的機會。他十四阿哥的臉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打的。
女孩更加氣急敗壞。她身體被他禁錮着不能動,嘴卻沒停着,一直在咒罵着十四,嘰裡呱啦的一句都不重複。她的臉距離十四隻有短短的幾公分,幾乎能感覺到他呼吸而出的氣息,突然害羞起來。十四此刻反而並不急着報仇了,欣賞着女孩越來越紅的臉頰,以及耳邊逐漸清淨的聲音。還好他們摔倒的地方有一處及腰高的灌木植物,將他們與大道上來往的人羣隔開,否則這樣的曖mei足以讓兩人在指指點點中擡不起頭來。
“你可不可以放開我?”女孩終於停止咒罵,小聲的哀求道。
“到底是誰的錯?”十四氣定悠閒的問。雖然此刻躺在灌木叢中,被植物的枝葉扎得渾身痛癢,可看到這個囂張的女人終於肯服輸,心裡洋洋得意起來。
“是我......是我錯了還不行嗎?可是人家也摔得很痛嘛!你這樣抱着人家,我......可以喊非禮的。”女孩嘟起嘴,少女羞怯的神情表現得完美無缺,與她全身上下的行頭十分不符。她頭髮捲成爆炸式,一支耳朵上起碼帶了五個耳環,上身穿玫紅色緊身吊帶,將她嬌好的曲線毫不遮掩的勾勒出來,下身一條軍綠色牛仔短褲,露出小麥色的腿部肌膚,一個小型旅行包斜背在身上。對於這樣的時尚打扮,十四經過二個月的耳聞目染已經習慣多了,惟有她的那雙鞋子最爲怪異,鞋底處竟然是一排輪子。
“你這什麼鞋?怎麼像哪吒的風火輪一般,真是奇怪!”他盯着那雙滑輪鞋,想起了前些天看到的動畫片《哪吒》。
女孩頓時愣住,莫名其妙的盯着他,過了一會才哈哈大笑起來:“你說它是什麼?風火輪?你不是這麼幽默的吧?”
幽默?這個詞怎麼沒聽小茉她們說過?是夸人的還是罵人的?十四突然發現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瞭解還是太少,少得聽不懂眼前這名女孩所說的話。他臉色陰鬱起來,讓女孩立即收住笑容。
“你生氣了?”女孩趴在他身上,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臉,完全沒有在意到十四已經將手臂放開。現在的情況不是十四強抱住她,而是她賴在十四身上不肯起來。“你真不知道它是什麼?你爲什麼會不知道?”
“我爲什麼要知道?我又不用它。”十四不再對她有好臉色,其實他心裡是在氣惱自己。
“你不用它,可是也該知道的啊!”女孩滿眼的疑惑,覺得他很奇怪。
十四面色尷尬,心想:它大概是很平常的東西,每個人都該知道的吧?可是偏偏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呢?忽然,他想起上學途中小茉與他們倆說的玩笑話,馬上脫口而出:“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小茉說用這句話敷衍旁人的疑問一定能矇混過關,就暫時相信她一回。
女孩從他身上爬起,坐在地上小心的拍打自己腿上的草屑,又誇張的笑了起來。她扶着一旁的大樹站起身,將一隻手伸向十四,對他說道:“這雙鞋子叫滑輪,很好玩的。可惜我才學會沒多久,否則也不會撞到你了。起來吧!書呆子。”
十四正準備抓住女孩的手站起來,卻在聽到最後那三個字時將手僵在半空中。書呆子?他十四最討厭書呆子,自己怎麼可能會變成書呆子呢?記得在清朝時,他整天不好好讀書,光想着出去騎馬射箭。皇阿瑪命三哥將他關入府中好好調教,他氣急了,瞪着三哥家諾大的書架狂罵他是書呆子。三哥倒也不惱,只是坐在一旁看書,手中拿着一根先生用的戒尺,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自己的手心。他的氣焰頓時消失大半,他是知道的,如果不讀書的話,這戒尺狠命打的就是他的屁股。所以他發誓,永遠都不要做像三哥那樣的書呆子。
“你說誰是書呆子?”
“你啊!這裡還有別人嗎?”女孩輕巧的繞着十四滑動,決定暫時不離開這位有趣的同學。
“我不是書呆子!警告你不準這麼說。”
“啊?不能說啊?剛纔不知道是誰說的,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你說,這人不是書呆子是什麼?”她將手搭在十四肩膀上,依靠着他嘲笑道。
十四語塞,被自己的話噎住了。他身子一閃,躲開女孩的糾纏,氣鼓鼓的喊道:“反正不是就不是,你也不能說。”
女孩哪裡會理他這套蠻不講理的行徑,在他對面停止滑動,雙手叉腰問道:“你說不是,怎麼證明?”她的表情極度傲慢,一副不相信十四的樣子,像一位高傲而囂張的公主。這樣的神態大大的刺激到十四內心,決定非要向她證明不可。
“你說怎麼證明就怎麼證明。”他又把自己推向未知的領域,只不過不知道此刻他的運氣會不會好一些。
女孩觀察四周,身邊唯一比較醒目的就是籃球場。她伸手一指,問道:“籃球會打麼?”
“會,怎麼不會。”爭強好勝的十四全然不顧自己根本就沒有接觸過籃球,硬着脖子逞強。
“好,我們一對一,如果你先進三球的話,我就相信你不是書呆子。”女孩提議道,轉身向籃球場入口滑去。可沒滑多遠又突然停下來,回頭對跟着她的十四說:“如果你輸了,不但是書呆子,而且還要答應我一件事,算是我們打賭的賭注。”
“這不公平,如果你輸了呢?”
“如果我輸了,同樣答應你一件事,而且隨便你叫我什麼都可以。”
“好,一言爲定。”
女孩滑入籃球場中換回自己的球鞋,然後乖巧的向場內正打球的學長們說明情況,並且借來他們的籃球。一場決鬥不可避免的開始,只不過這一男一女的決鬥着實讓學長們覺得怪異。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息。女孩擺好打球的架勢,正對籃筐一下下拍打着籃球。十四站在她對面雙手背在身後一動不動,倒有些玉樹臨風的瀟灑。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突然,女孩對十四冷笑一下,突然繞開他向籃下運球,十四的動作倒是很快,閃身攔住她的去路,順手將球搶截過來。他得意的笑着,拿着球在手中扔來扔去,憑着身高優勢,不管女孩怎麼搶都夠不着。女孩索性停下來雙手抱胸看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想怎麼將這球投進去。
一聲哨響,自願擔當裁判的學長跑過來告之十四,他二十四秒違例,必須由女孩重新開球。女孩做着鬼臉從他手中搶過球走回中線,好象她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一樣。
“你沒說有時間限制。”十四忿忿不平的抗議,卻惹來全場鬨笑。
“拜託,這是籃球常識好不好?你一點都不懂還說會打籃球?”
場內所有人的笑聲讓十四尷尬萬分,他胸中有一團火,熊熊燃燒着,馬上就要爆發出來。他緊握拳頭對女孩說:“再來。”
女孩見他根本不懂防守的要領,直直的站在籃下等她運球過去。她靈機一動,向前運球幾步,突然跳起來將球拋向籃筐。籃球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從十四頭頂飛過,空心入籃。場內掌聲四起,女孩得意的笑臉也到了十四面前。
絕對不能輸給這個女人。十四發起狠來。他接過女孩扔來的籃球直衝籃下,有着一股非要將球投進的士氣。可是,哨聲又響起,裁判學長忍住笑大喊一聲:“帶球走步,學妹的球。”
十四愣在原地,球從他手中滑落。這又是什麼規定?不是隻要將球投進去就可以了嗎?他開始後悔答應向女孩證明自己不是書呆子的愚蠢舉動,目前看來只會讓更多的人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會,是個十足的書呆子。
女孩知道他是真的不會打籃球,於是將球遞給他,指着罰球線說:“這樣吧!你站在這條線上,投三球,如果能進一球,我就算你贏。”
覺得被她羞辱了的十四冷哼一聲別過臉去。這個妖女會那麼好?指不定又是什麼圈套,他纔不要上當!
“怎麼?這樣就泄氣了?如果你不比了,那麼還是算你輸。喂!投進一球就能贏,我可是退了好大一步,這樣都沒把握?”女孩湊在他耳邊輕聲刺激。
十四一把將球搶過來,瞪着笑逐言開的女孩說:“投就投,看我怎麼將三球都投進。”
他站上罰球線,琢磨着用怎樣的一種姿勢將球扔過去。他比畫幾下,突然閉上眼睛,雙手將球向上拋起,可由於用力過猛,動作過大,籃球直接向他身後飛去,正巧砸在措手不及的裁判學長頭上。只聽見裁判學長哀叫一聲,蹲下身撫mo着被砸部位,籃球在他身邊彈跳幾下,滾到一邊。
一時之間,全場肅靜。衆人看着正在到處尋找籃球的十四,驚訝得合不攏嘴。籃球是這麼玩的麼?
女孩連忙跑到裁判學長旁邊問道:“學長對不起,你沒事吧?”
裁判學長的臉部肌肉不停抖動,乾笑着,原本一肚子的怨氣卻在接收到學妹晶瑩的目光後不好發作出來。他揀起球扔給十四,暗自咬牙切齒的說:“繼續繼續!”他決定轉移位置,跑到籃筐下站着。
十四見剛纔那個動作不起效,於是拿着球舉過頭頂,心想,這樣扔過去應該對了吧?可誰知道,他動作由扔變成砸,籃球快速向剛在籃下站定的裁判學長飛去,正巧砸在他臉上。他立即仰頭倒下。
十四驚出一頭冷汗,跑過去查看他的狀況。只見他眼神無光的盯着天空,鮮血從他兩隻鼻孔緩緩流出,臉上的表情十分憤怒,而且已經到了無法忍耐的程度。
“喂!你不要緊吧?”十四惶恐不安的問道。
裁判學長突然坐起身,一把拎住十四的衣領,聲音從他緊咬的牙齒間一個個蹦出來,聽起來異常恐怖。他說:“你說我要緊不要緊?”
“是你自己站在這裡的,關我什麼事?”十四一副事不關己的狡辯着。
“你......”
女孩眼見着兩人就快打起來,連忙上前攙扶裁判學長,不停的道歉。天哪!她美好的大學生活纔剛開始,爲什麼就碰到這種事情?原以爲這位帥哥同學只不過是故意與她逗樂,好乘機結識她。沒想到,他真是名副其實的書呆子加破壞王,害得自己都受他牽連。
裁判學長見可愛的學妹前來求情,不願太凶神惡煞嚇壞她。於是不情願的放開十四,將他推到一邊,對女孩笑着說:“沒關係,沒關係。打籃球嘛!有些磕磕碰碰是難免的,更何況學弟根本不會打籃球。”兩條鮮紅的鼻血掛在嘴脣上方,再配上那個刻意討好的笑容,既怪異又噁心,讓女孩訕笑着忍不住迴避。
十四在一旁見他的轉變如此之快,與剛纔面對自己時簡直判若兩人,心想:女人到底有女人的好處,哼!他還想去揀球完成自己最後一投,卻被女孩拉住拖向場外。
“喂!還沒投完呢!”
“投你個頭啊!你還打算把球扔到哪裡去?你根本不會打籃球逞什麼能?最討厭自以爲是的人。”女孩杏眼微瞪,劈頭就罵。
十四想反駁,卻根本找不到理由。他的確是不會打籃球,可是他以爲他能輕鬆搞定的。唉!他又明白一條定理:不要輕看了這個世界的一切事情,就算看似簡單,但是實踐起來卻是困難無比。
“我還要去上課,告辭!”他趕緊尋個藉口離開,否則不知道還會出現什麼奇怪的事情。
女孩飛快的攔住他的去路:“你好象輸了。”
“我......好,你說吧!答應你什麼事!”好男不跟女鬥。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聽說今天晚上戲劇社會有一個迎新化妝舞會,你和我一起去。而且你要扮演什麼角色也由我說了算。”這個舞會她嚮往已久,是學校戲劇社的慣例,原本還有些擔心沒人陪她一起去不好玩,現在完全不用發愁了。
“舞會?可不可以不去?”她的笑別有用心,不會又是一個陷阱吧?
“你是要做個君子書呆子呢?還是小人書呆子?自己選!”
“當然是君子,我纔不是小人。”
“那你就要去。對了,你哪個系的?”
“法學系!”十四的聲音充滿了沮喪。
“哈,我們同系耶!太好了,一起去教學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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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步伐輕巧調皮,在十四身邊蹦蹦跳跳哼着歌。而十四卻如同上刑場一般,沉悶的走在她身旁。這條小道彷彿變得無比冗長,引領他走向另一段奇妙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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