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告訴我好嗎?”老四主動開口詢問,雖然他不想讓夏茉回憶這些痛苦的經歷。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緣分吧!這種緣分讓他迫切的想走進她的靈魂深處,想與她不管是悲傷也好,開心也好,都一起去承受。他不要站在夏茉的心門之外,只能從縫隙裡感覺一絲皮毛,而她真正的痛苦卻一點也碰觸不到。
夏茉愣愣的看着他,過了半響才晃過神來。她突然開口問:“老四,你相信至死不渝的愛情麼?”可還沒等他回答,她就已經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相信的,我一直都相信有這種感情存在。小的時候還不懂,只知道爸爸媽媽相處得特別好,他們很愛我,一家人過得很幸福。直到現在,我都認爲一生中最幸福的就是那段時間了,雖然我還小,但是我也能感覺到。
“六歲那年,爸爸得了很嚴重的病,害得媽媽好擔心,經常抱着我哭。家裡很窮,根本沒有錢給爸爸治病。媽媽爲了多賺錢,一天打好幾份工。可是沒有用,爸爸的病惡化得很快,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二月十三日那天,爸爸和媽媽大吵一架,媽媽抱着我不停的懺悔,說她不該堅持和爸爸在一起,不該讓他連生存的希望也沒有。我根本不知道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後來長大了,從他們的遺物中發現媽媽的一本日記,這才知道事情的始末。爸爸媽媽的愛情是不被祝福的,爸爸爲了和媽媽在一起,與爺爺斷絕父子關係,也放棄了優裕的生活。他們結婚的時候,爸爸甚至買不起一隻普通的戒指。他們每人買了一根紅線,結成一個小小的同心結,互相戴在對方的手腕上,就算是完成了那項神聖的儀式。呵,雖然很簡單,但是他們都覺得很幸福,特別是媽媽,她認爲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根紅線更重要的東西了,一直小心的珍藏着,連我都不許碰觸。”
“那次是他們唯一一次爭吵,原因是媽媽讓爸爸回去求爺爺的幫助,爸爸不願意,害怕媽媽會在爺爺那裡受到委屈。他已經病得不能保護媽媽了,所以不希望媽媽受到爺爺的傷害。那一夜過得好漫長,我半夜醒來,他們的房間裡還傳來哭泣和交談的聲音。我扒在門縫裡偷偷的看,卻沒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們。第二天,他們出了門,我想,爸爸還是經不起媽媽的哀求,答應一起去求爺爺,可是沒想到他們......遇到車禍。”夏茉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小茉,別說了,別再說了。”老四將夏茉擁入懷裡,連他自己都忍不住顫抖,不是因爲冷,而是夏茉的傷心也觸動了他的心。
“所有人都對我說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可是我一直不能忘記。你知道媽媽最後一篇日記是怎麼寫的嗎?她說,不管爸爸的病能不能治好,她都會陪在爸爸身邊,同生同死,她對爸爸的愛至死不渝。聽社工告訴我,本來媽媽是可以救活的,當她醒來,得知爸爸搶救無效,已經死了,她就......她就趁着醫生護士不注意,拔掉了輸血管和輸氧管,等所有人發現,她也已經跟着爸爸走了。我從來不怪她丟下我,因爲我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我只是好恨,爲什麼老天要對兩個相愛的人這麼殘酷?爲什麼爺爺可以這麼狠心的對待自己兒子?我恨......”夏茉沒有流眼淚,雖然她的情緒很激動,身體不停的發抖,可是她卻沒有哭,也許她今天的眼淚早已經流盡了。
“我相信,小茉,我相信這樣的感情。生死與共,至死不渝,我也願意。小茉,我也願意。”老四盯着她的眼睛深情的承諾。
夏茉恍恍惚惚的,不敢相信老四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遲疑着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接觸到老四溫熱的臉,“你愛我嗎?”她不確定的問。
“是,我愛你。”
她的淚珠又成串的墜落下來,落在老四的手上,卻帶着一種驚喜的微笑。“胤禛,我愛你。不是因爲你是黃子泫,你就是你,愛新覺羅胤禛,我愛上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的。”老四溫柔的將她臉上的淚拭去,然後拉着她一同在墓碑前跪下,對着墓碑上兩張照片慎重起誓:“以後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和小茉一起來看你們。請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小茉受到傷害,我會代替你們好好的愛護她,照顧她,永不離棄。”老四與夏茉一起俯身磕頭,再擡頭時,他彷彿看見照片上兩人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欣慰。
離開墓地,夏茉的心情好了許多。她與他的感情終於正式開始,有一種希望在心中瘋長,再荒涼的地方,再寒冷的氣候也能感受到濃烈的溫暖,因爲身邊的這個男人,是她願意託付一生的人。她突然想起什麼,嚷嚷着要帶老四去一個地方。期間途經一家商場,挑選了許多玩具與零食,直到她和老四拿不下爲止。
車駛進孤兒院,許多孩子已經圍了過來。夏茉下車,被孩子們熱情的抱住,叫她小茉姐姐。她笑着蹲下身,擁抱着每一個孩子。
“小茉,你回來了!”一位慈祥的老婦人站在門口,微笑看着夏茉。
“院長,我好想你啊!你還好嗎?”
“呵呵,你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倒是你,瘦了不少,讀書很辛苦嗎?”
“哪有,我減肥呢!”她轉過頭,假裝嚴肅的問孩子們:“你們這些小蘿蔔頭乖不乖?有沒有調皮,惹院長生氣?”
“沒有!”孩子們異口同聲的回答,惹得院長和夏茉一起笑了起來。
“小茉,這位先生是?”
“他是黃子泫。”
老四上前與院長打招呼,只見她的眼神中閃爍着驚喜的光芒。
“來來來,都進來說話。”院長招呼着。
夏茉吩咐幾個大點的孩子將車裡的東西都拿出來分給所有小朋友,然後挽着院長的手說笑着走了進去。老四跟在兩人後面,仔細的打量着孤兒院的環境。這應該是夏茉小時侯住過的地方吧!他在心裡想着。
孤兒院很大,一進大門,印入眼簾的就是一大塊草坪,孩子們在草坪上放肆的嬉鬧着。左邊是一些室外的遊樂措施;右邊是一排嶄新的平房,是孩子們住的地方;正中間有幢兩層高的乳白色小樓,建得好比童話中的小城堡,用於孩子們平時的學習與生活。
比起夏茉在的時候,孤兒院擴建了很多,這都是夏天遠的功勞。這些年,他捐了許多錢給孤兒院,感激他們收養他的孫女。有了這些錢,不但將孤兒院越建越大,設施也逐步齊全,如今已經是城市裡最大的一家慈善機構。
小樓的落地玻璃窗前,院長送上兩杯香濃四溢的茶。夏茉一直盯着屋外在草地上玩着新玩具的孩子們,一抹微笑始終停留在嘴角。
“黃先生,請喝茶。”
“謝謝!”老四淺抿一口,覺得比秘書泡得好喝百倍。
窗外的孩子們正衝着夏茉招手,大概是想喊她一起去玩吧!夏茉用口型告訴他們等一下,便迫不及待得跑了出去。
“黃先生別見怪,小茉對這些孩子喜歡得不得了,每年的今天都會來看他們。唉!每次見她笑得那麼開心,我這心裡總是像堵着什麼東西似的,特別難過。”院長捧着茶,看着夏茉的背影滿是憐愛。
“院長,能否說一些小茉的事給我聽?”老四請求道。
院長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問:“你不知道嗎?你不是他的男朋友?”
“今天才算是吧!”
“原來是這樣啊!小茉這孩子,總是把憂傷隱藏在笑容背後,除了小棠和我,誰都不知道,包括她的爺爺。該怎麼說呢?她是六歲那年來到我們孤兒院的,就是二月十四日的晚上。聽送她來的社工說,她的父母早上乘坐一輛巴士外出,結果發生車禍,兩個人都死了。那時的她一直都不說話,也不肯睡覺,不肯吃飯,只是呆呆的坐在窗戶旁邊看着外面的世界。這種情況一直持續着,讓我們都很擔心,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於是,我們安排小棠住進她的屋子,想讓開朗的小棠將她從沉默中帶出來。小棠很喜歡她,總是帶着她一起遊戲,哄她吃飯,可她還是一如往常那樣不聲不響,靜靜的看着小棠。”
“半年過去了,當我們幾乎都已經認定她得了自閉症的時候,她卻突然有了反應。她趁着我們沒有防備,突然逃出孤兒院,憑着記憶一路走回她以前住的家。大家拼命的找她,小棠自責得哭着,一定讓我帶她一起去尋找。在社工的幫助下,我們找到她以前的家,只見她蜷縮在房子裡的一個小角落裡輕聲的哭泣,手中拽着一張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小棠當時就衝過去,緊緊的抱住她,她在小棠的懷裡再也忍不住,大聲的哭了起來。當時的情景,看得我都兩眼發酸,她們都是可憐的孩子啊!”
“回到孤兒院以後,小茉變了許多,開始對人講話,對人笑。她一直粘在小棠身邊,怎麼都不願與她分開,而小棠也一直保護她,不準任何人欺負。她們倆一路跌跌撞撞的成長,始終不離不棄,比一般的親姐妹還要親近。”院長停下來,喝了口茶。
老四這才明白爲什麼夏茉與蘇棠會是如此的要好。他轉頭看着正蒙着眼與孩子們做遊戲的夏茉,心情很不平靜。
“也許是受小棠的影響吧!她的性格一天比一天的開朗,可是這些都是一種假象,只有我和小棠明白,那是她用來遮掩內心的保護膜。她十六歲那年被爺爺找到接回家去,可每年的今天她總會回來。這一天是她父母離開她的日子,她始終是無法忘懷。她總是一個人,默默的去給父母掃墓,釋放所有的悲痛,然後來這裡,將那層保護膜找回來。不要覺得她不真誠,她是很真誠的對每個人笑,卻讓自己的痛苦獨自一個人承受。”
兩人同時沉默,一齊看着窗外的夏茉。
“你對於小茉來說,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院長突然又開口說道。“往年她總是一個人來,沒有任何人能走進她的痛苦。但是今年,她帶你來了,可想而知你對她來說有多重要。所以,我希望你能帶給她最好的幸福。”
“是,我會的。請您放心。”老四誠懇的回答,讓院長滿意的點了點頭。
“叔叔,叔叔,來和我們一起玩!”一個孩子跑過來拉老四的手臂。
老四摸了摸他的頭,發現夏茉也在窗外向他招手。他站起來,向院長打了個招呼,牽着孩子的手走出去。
草坪上頓時排起長龍,大家一起玩着老鷹抓小雞的遊戲。母雞是夏茉,而老鷹當然就是老四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兩人禁不住院長的挽留,與孩子們一同共進晚餐。迴歸城市後,老四沒有將車開回家,而是駛向擁有美好回憶的海邊。
冬季的海邊十分冷清,整片沙灘上只有他們兩個,就連夏季很火熱的海邊酒吧都已停業,只剩下一塊塊招牌在海風的吹動下哐當作響。
夏茉和老四坐在上次他們一起燒烤的酒吧木臺階上,看着遠處黑黝黝的海域。老四脫下外套裹在夏茉身上,不小心碰到了衣服口袋裡的小盒子。他沒有將它拿出來,因爲他覺得這個戒指不能代表他的心和承諾,他要給她更需要的。
“今天是情人節,也是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我要送你一件禮物。”夏茉不好意思的開口,眼神中閃露嬌羞的光芒。
“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真的?那好,我們都閉上眼睛,然後我數一二三,一起拿出來。”
老四微笑着點點頭。
“一,二,三。”
兩條鮮豔的紅色分別出現在他們掌心中,是同心結。
“你什麼時候買的?”夏茉驚喜交加。
“在你買玩具的時候。”
“我也是那個時候買的。我們真的好默契。”夏茉笑得無比燦爛。“你說,像我們這樣有緣分有默契的人不在一起,是不是太可惜了?”
“是太可惜了,所以,從今往後,我就用這根紅線綁住你,休想從我身邊逃開。”
“不逃不逃,還有誰比你更好!”
情話綿綿,連星辰都不忍心去打擾,紛紛躲在雲後。兩條紅線本是月老手中的一根,被截成兩段帶在這對有情人的手腕上。他們是三生石上最閃耀的兩滴水珠,如今化爲一灘,註定終生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