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的提議一說, 陸娉婷就先驚呆了。她的成長經歷告訴她,要想在香江開好酒吧, 必須在道上有些勢力才行,不然分分鐘被人端了。
她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瞄李蓁蓁, 試探性地說:“周然, 你怎麼會想到要開酒吧?”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周然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 反而轉頭看向李蓁蓁,笑眯眯地說:“蓁蓁, 是你來說,還是我來說?”
李蓁蓁別開臉,嘟囔着說:“你自己的事,當然要你自己說, 我纔不管你。”
周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這才轉回來說:“娉婷,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沒有告訴你, 我出身洪門,我爺爺是洪門的龍頭大哥週近南。”
“什麼?”在這一瞬間,陸娉婷直瞪瞪地看着周然的臉,彷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過了半響, 她才呆愣愣地說:“真的假的?周然,你原來是洪門的大少爺呀?”
周然掩嘴清了清嗓子,有些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一直瞞着你們。”
陸娉婷又沉默了半響, 突然指着李蓁蓁說:“蓁蓁,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李蓁蓁瞪了周然一眼,她攤開雙手,很無辜地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要不是別人無意間說漏嘴,我估計我們這位周大少爺,還不打算告訴我們,他的真實身份。”
陸娉婷聽到這裡,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同仇敵愾的感覺,她叉着腰生氣地說:“周然,原來你一點都不老實,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虧我們認識了那麼久,你竟然一直瞞着我們!”
“我,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周然忍不住爲自己辯解了一句。
但是陸娉婷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對她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所以周然的解釋對她根本沒用。她越想越生氣,跳着腳說:“周然,你太沒有誠意了,我和蓁蓁還一直把你當朋友。你這次太過分了,我不相信你還有什麼苦衷,哼!”
周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他莞爾一笑,玩味地去看李蓁蓁臉上的表情。
李蓁蓁瞪大眼睛瞪回去,說:“你看我幹什麼?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去跟娉婷解釋。”
周然揶揄地說:“那我真說了啊。”
他嘴裡對着陸娉婷說話,眼睛卻看向李蓁蓁,“娉婷,我當初就是爲了蓁蓁去的。我知道她不喜歡洪門,所以我不敢說,我對她一見……”
“啊!”李蓁蓁就好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從沙發上跳起來:“你胡說什麼?”
周然很順從地不再說話,臉上的笑意卻更深了。
“哦……”陸娉婷拉長了聲音,目光靈活地在這兩個人之間來回轉悠。周然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是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已經足以讓陸娉婷聽明白了。也不知道陸娉婷心裡到底怎麼想,她居然很快就選擇了原諒。
她走過來拍了拍周然的肩膀,一副哥兩好的樣子說:“周然,既然這樣,那我就原諒你吧,誰讓我是善解人意的陸娉婷呢?不過我覺得你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要加油哦,嘿嘿。”
李蓁蓁沒想到會是這樣,她本以爲陸娉婷會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地刁難一下週然,但是現在陸娉婷竟然輕易就原諒了周然。
看到周然很認真地在點頭,李蓁蓁的嘴角歪了歪,提高聲音說:“你們差不多就行了,不要當我不存在。”
“哈哈,蓁蓁你是吃醋了嗎?”陸娉婷不怕死地調侃了一句,然後迅速地從沙發上溜走了。她的動作很快,讓李蓁蓁望塵莫及。
李蓁蓁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移話題說:“我看你們都是太無聊了,不是說要去酒吧嗎?走吧,請周大少爺帶我們去見識見識。”
周然從容地站起身,靠近她的耳邊說:“叫我的名字,我在你面前,可沒有大少爺的款。”
李蓁蓁覺得他靠得太近,就連他的鼻息也讓她感到異樣。她悄悄地退後,忽然身子一矮,就從周然的身邊繞了過去。
周然看着她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微微發怔,客廳裡的暖光照在他年輕的臉上,只見他嘴角上揚,瞬間照亮了這間屋子。
李蓁蓁別看眼睛不去看他,嘴裡不停地催促着:“要去就快點,不然待會太晚了。”
她的一舉一動當然逃不過在場所有人的眼睛,只覺得大家都在盯着她看,讓李蓁蓁分外不自在,急急地走出了門。
看她出去了,另外的三個人這才急忙跟了上去。
出了大門口,李蓁蓁已經坐在車上了,她的勞斯萊斯車門緊閉,顯然沒有爲其他人留下位置。
周然無所謂地走向自己的車子,只留下陸娉婷和許澤佑大眼瞪着小眼。
“看什麼看?”陸娉婷忽然一瞪眼睛,趾高氣昂地說:“你的車子呢?你不是很想見識姑奶奶的車技嗎?快去開出來。”
許澤佑的車子停在一邊,這時候被車隊的身影擋住了,他無辜地指着那個角落,低着聲音說:“就在那裡,你幹嘛這麼兇?”
“嗯?”陸娉婷變了臉色,她一臉憤憤說:“周然的身份,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但是你竟然幫着他欺騙我們,我都沒有跟你算賬!”
許澤佑心裡更加委屈了,他輕挑眉毛說:“你都可以原諒周然,卻還要跟我計較。”
陸娉婷撇了撇嘴,嫌棄地說:“一碼是一碼,誰讓你比他討厭!”
許澤佑眼裡的光暗淡下來,沉着嗓音說:“你真這麼討厭我?”
陸娉婷正要回嘴,卻在這時看到他的臉色,頓時心裡奇怪。她硬生生地嚥下到嘴的話,攤開手心說:“你的車鑰匙呢?快點拿給我,別磨磨唧唧的。”
許澤佑忽然心裡一鬆,連忙從錢包裡掏出鑰匙,放進陸娉婷的手心。在不經意間,他的手指似乎還碰到了她的手。
陸娉婷一把拽住鑰匙,似乎毫無所覺,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面。但是許澤佑就不同了,他就好像突遭雷擊,站在原地一動也一動。
直到陸娉婷發動了車子,從車窗裡探出頭不耐煩地催促他,他纔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坐上了副駕駛座。
這一路上,許澤佑特別安靜,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陸娉婷幾次想找他談話,他都暈陶陶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幾次之後,陸娉婷徹底失去了耐心,她暗罵一句“神經”,專心開車不再理會許澤佑。
周然的車子打頭,開在前面領路,車隊沿着佐敦大道緩緩而行,進入九龍公路,這裡車少人少,車速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幾個彎繞之後,就來到了位於九龍城寨附近的一家大型酒吧。
李蓁蓁坐在車上,發現這家酒吧的位置非常有意思,正好處在九龍城與九龍城寨的交接點,一邊是燈火輝煌的現代化高樓大廈,而另外一邊,卻是魚龍混雜的“三不管”地區。
李蓁蓁望着一旁的九龍城寨,那裡的樓房建得很密集,就好像一個個窄小的鴿子籠,密密麻麻地堆放在一起。從這些鴿子籠裡,依稀傳來幾點昏暗的燈火,讓她心頭一陣恍惚。
是的,這裡是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沒有之一。
實際上,九龍城寨並非真正的“三不管”地區。當初英國租了香江,卻將這裡的歸屬權,留給了清政府。也就是說,九龍城寨事實上是華國的土地。
但是這塊領土,卻被廣闊的新界和九龍半島包圍在中間,華國也無從下手,久而久之,也就放任不管了。這裡也就逐漸淪爲華國不管,英國不管,香江也不管的“三不管”之地。
李蓁蓁來到香江的日子久了,對於九龍城寨也有所耳聞,她知道這裡是藏污納垢的地方,向來是犯罪的溫牀。看來洪門選擇在這裡開酒吧,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李蓁蓁的心情有些複雜,要不是出於對周然的信任,她是絕對不會來到這種地方的。
此時華燈初上,正是夜生活的起點。酒吧門口的霓虹燈四處閃爍,折射出五彩繽紛的光線,爲這個是非之地,蒙上了一層光怪陸離。
李蓁蓁的心裡忽然咯噔一跳,下車的腳步也有些猶豫。
就在她遲疑的時候,酒吧裡的人早已收到了消息,一瞬間呼啦啦地跑出來,齊刷刷地在門口站成一排,聲音恭敬而洪亮:“少爺好!”
這陣喊聲,在夜幕裡傳出去很遠,也讓李蓁蓁徹底回過神。她搖了搖頭,把那些突如其來的異樣甩出腦海,就從車上走下來,跟上了周然的腳步。
等她靠近了才發現,這羣站在門口的青壯男子,身上都穿着同樣的黑色緊身T恤,裸露出來的皮膚佈滿了紋身,一個個都盡顯彪悍的氣息。
有幾個明顯是保安的人,還在T恤外面罩上一件黑色的襯衫,腰間的位置鼓鼓的。
李蓁蓁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可能是因爲她是周然帶來的,保安們衝着她友好一笑,露出猙獰的笑臉。
李蓁蓁猛然一驚,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但是在她身後的陸娉婷就不同了,她就如同劉姥姥剛進入大觀園一樣,睜大眼睛四處亂看,嘴裡不停地哇哇亂叫。
“哇,周然,原來做大少爺這麼氣派呀。”陸娉婷顯得一臉興奮。
周然擺了擺手,低聲對他們說:“哪有?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當他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來,眯起眼睛說:“都站在這裡幹什麼?不用看店嗎?”
奇怪的是,周然的聲音不大,但是這羣人卻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瞬間如同潮水退去,呼啦啦地又涌進店裡,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來人中,除了李蓁蓁和陸娉婷,其他人都對此視若無睹,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
但是李蓁蓁和陸娉婷卻無法保持淡定,她們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歎。
陸娉婷的眼神微微閃動,裝作大驚小怪地說:“周然,剛纔那些人……是不是都是洪門的人?他們這麼聽你的話,我看他們撤退的樣子,好像軍隊一樣。”
周然哂笑一聲,打了個哈哈說:“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給他們發薪水,他們當然要聽我的話。走吧,我帶你們進去裡面。”
李蓁蓁這才發現,他們在門口逗留,已經給前來泡酒吧的顧客造成了不便,他們被保鏢們擋在身後,紛紛好奇地探出頭來。
李蓁蓁低下頭,腳底加速,很快消失在了大門的後面。
剛一走進酒吧,李蓁蓁立刻聽到了一陣沙啞的歌聲,她擡眼望去,是一個年輕帥氣的男歌手正在演唱一首老歌。
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這家酒吧裡並沒有她想象中的亂糟糟,反而處處都顯得井井有條。無論是燈光還是裝潢,都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感覺。就連大堂裡的顧客,看起來也都很正常,並沒有絲毫烏煙瘴氣的樣子。
細說起來,這家酒吧無非就是大了一些而已。
舞池上方,英俊的男歌手正在深情款款地演唱,迷離的燈光從幕後照射下來,時不時閃爍一下,伴隨着客人們的低聲耳語,彷彿一瞬間把李蓁蓁帶到了舊時代的夜上海。
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心裡終於放鬆了,天知道周然提議的時候,她原本以爲會看到黑社會的大本營,沒想到這裡卻是一家情調酒吧。
周然發現她遲遲不跟上來,忍不住回頭說:“蓁蓁,跟我到這邊來。”
衆人跟着周然上了二樓,來到了一間寬闊奢華的包廂,這裡視野開闊,可以直接看到一樓的各個角落。
陸娉婷很快在裡面轉了一圈,興奮地說:“周然,這是不是你的專屬包廂?”
周然在李蓁蓁旁邊坐下來,點了點頭說:“算是吧,你要這麼說也可以,我讓人送點吃的東西上來。”
他舉起手掌拍了拍,包廂的門應聲而開,幾個服務生手裡端着托盤魚貫而入,放下東西就走了。
“哇,這麼多好吃的。”陸娉婷原本站在窗戶的旁邊觀察樓下,看到吃的來了,連忙走回來看,然後兩眼發光地說:“周然,原來你的酒吧還經營小吃,讓我來嚐嚐看好不好吃。”
周然暖暖一笑,招呼她說:“那你多吃一點。阿佑,你也多吃一點,都不要客氣。”
接下來周然不再理會他們,殷勤地說:“蓁蓁,你想吃什麼?橙汁好不好?都是鮮榨的,你剛吃完晚餐,喝點橙汁好消化。”
他在這裡忙前忙後,很快就把李蓁蓁面前的餐盤都堆滿了,眼看他還有越夾越多的趨勢,李蓁蓁連忙阻止他說:“夠了夠了,我剛吃完飯,哪裡吃得了這些?”
也許是燈光的原因,周然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他撩起李蓁蓁的一縷秀髮,輕輕地捻了捻,在她耳邊說:“你一樣嘗一點,吃不完就放着。”
李蓁蓁敏感地縮着肩膀,避到一邊說:“你別管我了,你自己吃吧。”
周然好整以暇地坐回去,卻沒有去拿食物,而是拿起一旁的點歌本說:“你們想聽什麼歌?可以點了讓樓下唱。如果要自己唱歌,這裡也有設備。”
這話一說,陸娉婷和許澤佑不由得興趣大增,他們也顧不得繼續吃東西了,接過點歌本,就開始埋頭研究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裡,四個人品嚐美食,聽着音樂,偶爾自己唱歌聊天。李蓁蓁還學會了擲骰子,可謂是過足了癮,體會到了久違的輕鬆愜意。
一直玩到了晚上11點,四個人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酒吧。
在酒吧的門口,李蓁蓁和陸娉婷忙着告別。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一輛老舊的汽車停在了街的對面,車裡沒有亮燈。在這輛車的後尾箱,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