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叔開着車“噶幾”一聲, 停在了洪門的總部門口,他從車上下來, 臉色算不上好看。
“龍頭在哪裡?”他問守門的黑衣護衛。
這個護衛發現他臉色陰沉,不敢怠慢, 立刻回答說:“九爺, 龍頭剛進去書房。”
廖叔點了點頭,徑直越過他, 快速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叩叩……”快到書房的時候,廖叔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才伸出手輕輕敲門。
“進來吧。”週近南從椅子上轉過身,溫和地說:“九底,探聽到什麼消息了嗎?”
廖叔嚥了咽口水, 聲音發澀:“龍頭, 我們的人順着死者的線索追查下去,發現他們跟上次賣白-粉的人是一夥的。”
週近南目光如電, 緊盯着廖叔說:“上次不是讓你們處理乾淨了嗎?怎麼還有漏網之魚?”
廖叔立刻低下頭,羞愧地說:“是屬下辦事不力。”
“說說吧。”週近南的聲音顯得很縹緲,聽不出他是什麼意思。
廖叔的心跳得飛快,他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掌心, 恭敬地說:“龍頭,上次在我們場子裡賣白-粉的人,已經被我們全部處理了。但他們的老大還有一個弟弟,我們的人找到他的時候, 他已經吊死在家裡了。”
週近南挑了挑眉,沉着嗓音說:“是自殺還是他殺?”
廖叔飛快地說:“我們的人檢查過了,確實是自殺。”
“嗯,”週近南敲了敲桌子,耐人尋味地說:“也就是說,這件事情真的和我們洪門有關。”
廖叔微微擡起頭,分析說:“龍頭,看來李小姐是受了我們的牽連。他們當時埋伏在酒吧的對面,很有可能就是衝着少爺去的。”
週近南危險地眯起眼睛,從眼裡射出一股寒光,他沉默了半響,卻搖了搖頭說:“不一定,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透着不正常。如果是針對阿然,不可能兩槍都對準了李蓁蓁。”
他緊鎖着眉頭,突然冷冷一笑:“一個賣白-粉的古惑仔,不可能有膽子在洪門的地頭上作案。”
廖叔心裡咯噔一下,猛地擡起頭說:“龍頭,你是說,他背後還有人指使?”
週近南倚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說:“屍體處理了嗎?”
廖叔馬上意會,搖了搖頭說:“還在停屍房,龍頭,你懷疑他不是自殺的?”
週近南摸了摸下巴,冷靜地說:“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如果他是被人殺死之後,僞裝成自殺的呢?”
廖叔心頭俱震,如果事情的真相如龍頭所說,那背後的這個人,一定有更大的圖謀。
想到這裡,他鬢角的冷汗悄然落下,就聽到週近南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繼續查,不要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廖叔的身姿在這一瞬間站得筆直,聲音響亮如洪鐘:“龍頭,我一定誓死捍衛洪門的權利!”
週近南淡然一笑,看向廖叔的目光,也變得溫和起來,他擺了擺手說:“九底,不需要你要死要活的,你這條命給我好好留着,我還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是!”儘管廖叔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卻還是被週近南的一句話,輕易地感動到紅了眼眶。
週近南眼裡的笑意稍縱即逝,似乎那抹笑意從來未曾出現過。
但是廖叔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從心間升起一股暖意,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笑着說:“龍頭,昨天明哥和大嫂去醫院看過少爺了。”
他本以爲,龍頭知道了這件事情,可能會高興一些。
沒想到週近南卻迅速地板起面孔,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譏誚地說:“我已經知道了。他們自己的兒子,也只有到了他受傷的時候,他們才捨得去看一眼!”
廖叔立刻噤口不言,他心裡明白,龍頭可以批評自己的兒子,他作爲外人卻不能隨便接腔。
一想到龍頭和明哥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廖叔的眼光也變得幽深起來。
週近南顯然對自己的兒子很看不上眼,他罵完了之後,又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突然一捶桌子說:“阿然是我唯一的繼承人,至於他老子,我是指望不上了。不行,現在香江太危險,不能讓他留在香江。”
他目光如電地看向廖叔,意味不明地說:“九底,你怎麼看?”
廖叔面露難色,遲疑地說:“龍頭,我看不至於吧。在香江這塊地方,難道還有人敢招惹我們洪門?”
“這次不就是嗎?”週近南直直地反問,他猛地立起眼睛,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劍,聲音如冰:“太平的日子過久了,我看有些人是活得不耐煩了!”
廖叔吞了吞口水,龍頭的話語中充滿了殺伐之氣,也激起了他骨子裡的兇念,他的目光森寒,低聲說:“龍頭考慮得很周到,要是香江不安生,少爺還是出去一段時間比較好。”
他頓了頓,在心裡斟酌再三,這才小心翼翼地說:“只是屬下擔心,少爺不願意出去。”
“嗯?他敢不聽我的話?”週近南臉色陰沉地說。
面對龍頭的冷臉,廖叔心中其實非常敬畏,但他還是盡忠職守地說:“龍頭,少爺對李小姐比較在意,恐怕他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
大家都是男人,又都是過來人,週近南怎麼會聽不出廖叔話裡的暗示?
他的嘴角一扯,暗罵一聲“沒出息”,然後強勢地說:“由不得他,至於那個李蓁蓁,也讓她跟着一起去避一避。”
廖叔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怎麼也想不到,週近南竟然想出了這個主意。
他僵着一張臉,委婉地提醒說:“龍頭,少爺跟李小姐孤男寡女,而且還沒有挑明關係,我看李小姐恐怕不會樂意。”
週近南猛地一拍桌子,威嚴地說:“我做出什麼決定,難道還需要她同意?阿然是爲了她才受傷的,她跟着去照顧一下,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廖叔強忍着纔沒有笑出聲,他抿了抿嘴說:“龍頭宅心仁厚,明明是爲了保護李小姐的安全,卻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倒不如我們好好地勸一勸李小姐,她應該會理解的。”
週近南瞪着眼睛說:“我哪裡是爲了她?我是爲了那個沒出息的兔崽子!大丈夫何患無妻?他倒好,年紀輕輕地就在一棵樹上吊死了!我要是讓他單獨離開,說不定他會以爲我要拆散他們。”
這樣的週近南,倒顯得有幾分老小孩的脾氣,分明就是一個爲兒孫操碎了心的老頭子。
廖叔心裡覺得親切,卻不捨得讓他繼續傷神,連忙安慰他說:“龍頭,只要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保證把香江的敗類都肅清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把少爺迎回來了。”
週近南眯着眼睛看他,淡淡地說:“九底,一個月的時間夠嗎?”
廖叔臉皮一緊,連忙保證說:“龍頭,上次是我辦事不力,我保證這次一定調查得清清楚楚!”
週近南沉吟片刻,才緩緩地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受了槍-傷,還是在外面好好養養吧。九底,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你要是擺不平,自己到刑房領賞。”
“是!”廖叔手握拳頭,在胸口上“嘣嘣”地拍了兩下,顯然是立下了軍令狀。
廖叔原本準備了很多話語,想要勸說李蓁蓁跟着一起離開,沒想到他剛一提起,李蓁蓁就一口答應了。
他站在病房裡,顯得非常錯愕,按照他對李蓁蓁的瞭解,難道她不應該馬上反對嗎?
廖叔不知道的是,李蓁蓁一方面是因爲心裡愧疚,想跟着去照顧周然。而另一方面,對手的步步緊逼已經讓她意識到,繼續待在香江,恐怕還會遭受襲擊。
俗話說得好,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對方躲在暗處,時刻都有可能發動攻擊,而她只能被動防守,這不是李蓁蓁的處事風格。
更何況廖叔已經說了,他們打算趁這個機會揪出此人,這讓李蓁蓁從心裡感激。如果不是因爲周然跟她的關係,洪門又怎麼會對她的事情如此上心呢?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想明白之後,李蓁蓁心懷感恩地說:“廖叔,謝謝你們爲了我的事情奔波,你讓周爺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周然的。”
廖叔一聽就樂了,他當然不會傻乎乎地解釋清楚,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還說:“李小姐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我們少爺吧。要不是少爺三催四催,龍頭也不可能下達命令。”
李蓁蓁點了點頭,回頭對着病牀上的人嫣然一笑。
得知李蓁蓁願意跟他一起離開,周然心裡當然很高興,因爲這意味着,他可以和李蓁蓁單獨相處很長一段時間。
不過,他將李蓁蓁的安危看得很重,並沒有被喜悅衝昏了頭腦。周然沉思片刻,蹙着眉頭說:“廖叔,我相信對方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蓁蓁要是走了,對方很可能會暫時收手,你們準備怎麼辦?”
廖叔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沉穩地說:“少爺放心,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等你跟李小姐一走,我們就找人僞裝成你們,還住在這家醫院裡。”
說到最後,廖叔的臉色充滿戰意,殺氣騰騰地說:“我們打算,引蛇出洞!只要對方敢來,就叫他有來無回!”
李蓁蓁和周然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喜悅。
她動容地說:“廖叔,真是謝謝你們了。”
廖叔點了點頭,酷酷地沒有說話。
陸娉婷很快就得知李蓁蓁要離開的消息,雖然她心裡很捨不得,但她卻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經歷過那晚的兇險,已經足以讓她認清楚形勢的嚴峻。
不過,她還是難掩關切地說:“蓁蓁,你要跟周然去哪裡?”
提起這個,李蓁蓁也微微皺起小臉,她納悶地說:“我也不知道,他們不肯告訴我,說是爲了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