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路沒有一絲的火光, 路彷彿沒有盡頭一般,看不到前面,看不到後面, 不知走向哪裡, 卻也只能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 一道聲音傳入耳中。
“你是哪來的?”
眼前的黑霧中出現一張冰寒沒有表情的臉, 就在他的眼前,手中巨大的鐮刀直指向他,“在問你話!快些回答!”
陰冷之氣從腳下一直竄到心上, 直接把清盞凍的發僵,“我, 我, 我……”他正不知要怎麼回答, 對方似要動手時,一隻瘦長的手按住了鐮刀, 壓了下去。
“這人交給我吧,去忙你的。”那人的聲音清而淡,卻不冷,也沒有起伏,一張清俊的臉出現在清盞的面前。
“總主薄大人, 這不合規矩。”執巨鐮的人依舊冰冷的開口, “殿下若是問起來, 屬下擔待不起。”
“我就是要帶他去見殿下, 出了什麼事, 不必你擔待。”被叫做總主薄的人,聲音中聽不出不滿或是別的, 只是淡淡的說道。
執巨鐮的人聽他這麼一說,收起了巨鐮,頭也不回的走了,消失在黑霧中,看起來很是沒禮貌。
總主薄不在意,看了清盞一眼,“走吧,跟緊。”
清盞聽言下意識的跟上他的腳步,“我叫清盞。”
“嗯,我知道。”總主薄只是點了個頭。
“你知道?”他不明白對方這話的意思。
“我就爲你而來的。”總主薄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至少現在不應該。”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看不到景色,四周都是黑霧,看到的只有之前的執巨鐮的人,以及這個總主薄。
“亡者歸宿,冥界。”隨着總主薄的話,四周的黑霧散去,他終於看清了。
烏黑沒有日月星辰的天空,巨河流淌,紅與白相映的花,以及那花海之中最爲奢華醒目的宮殿。
原來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冥界。
他,是死了麼?
可他有很多的事沒有做,怎麼就會死了呢?
怎麼會,這樣?
冥界是亡者的歸屬,並沒有他想象那樣飄滿各行各色的鬼,可以說這裡的感覺除了陰冷些,除了看不到日月星辰,似乎和人界沒什麼不同。
當然,他是沒看到那煉獄與亡靈島,沒見過冥界的鬼市,不然,他一定會收回說出的話。
順着路一直走到火紅的彼岸花中,看着那如火一般炫麗的彼岸花,清盞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就在手指幾乎要碰到的時候,耳邊如炸雷一般的聲音響起。
“跟上。”
他猛的回神,瞬間清醒,擡頭看去,總主薄站在前放側着頭看他,眼中一片漆黑,如同這冥界一般!
清盞收回手,邁步跟上,並不知道身後,一隻幽冥蝶落在方纔那朵彼岸花上,一道人影,漂亮的脣一抿。
“可惜了,這麼好的味道,這麼的執著……”他擡起手指,一隻幽冥蝶落在他的手指上,他輕笑一聲,“知道了。”聲音落人消失,輕風撫過,紅色的花海波動,無數的幽冥蝶從花海中飛起,飛向黃泉。
走過小路,出現在面前的是一條晶石鋪的小路,各色的晶石把小路鋪的五彩斑斕,感覺很奢靡,排列的很好,又讓人覺得不俗氣,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奢華的宮殿,金磚爲牆,寶石鑲嵌爲畫,黑玉爲瓦,點綴明珠,九盞紅玉宮燈,照出一片朦朧,此殿的奢華不是言語能表達,恐怕天下間所有的財富加起來都不及!
總主薄上前站在殿門外,朗聲道:“屬下羽希求見殿下。”
片刻,殿門打開,羽希回頭示意清盞跟上,便邁入殿中,清盞只得跟了進去。
他原以爲這殿外已經夠奢華了,入了殿才知,和殿內比起殿外就不算什麼了!
殿內不似殿外鋒芒畢露,然而無論是傢俱還是擺件,都透着大氣,更透着一股沉穩,讓人感覺非常的名貴,不是浮於表面的,而是深入骨髓的,低調的奢華。
迷彌殿殿主張的是張揚、囂張!而殿內嘛,既然是要住人的,自然是以舒適、宜人爲主,龍玉住的舒心纔是關鍵。
“參見殿下。”羽希入殿行禮,清盞跟着他行禮。
“羽希,你這是撿到什麼了?”慵懶的聲音中透着笑意。
清盞下意識的擡頭去看,只見軟榻上一人側歪在上面,淺紫的長袍外搭着一件純黑的裘皮,半眯着細長眼,似是剛睡醒,手中一把血玉扇把玩,一張極爲妖孽的臉,這殿配上他,正好!
“回稟殿下,此人陽壽未盡,誤入冥界,還請殿下開恩。”羽希恭敬的開口。
“陽壽未盡啊!”龍玉拖長音,細長眼一挑,“稟報雅就好了,送到我這算怎麼回事?”
“殿下。”羽希聲音中有幾分懇求,“人生不如意,殿下給個恩典吧。”
龍玉垂下眼,片刻,輕笑一聲,“你到是好心。”羽希不語,清盞聽的雲裡霧裡不明白,龍玉手一揮,“先起來吧。”
“謝殿下。”羽希心中鬆了口氣,這是龍玉肯幫了,起身站到了龍玉的身邊,清盞也站了起來,看着龍玉。
龍玉坐起身,幾個靠枕飛來,落在他身後、身側,他往靠枕上一歪,打量着清盞,“叫什麼名字?”
清盞愣了愣,羽希暗中拉了他一把,他纔回神,回道,“清盞。”
“清明的清,燈盞的盞?”龍玉問道。
“是。”他點頭。
“怎麼叫了這麼個名字。”龍玉搖頭,清盞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人世間可有掛念的人?”
“有,我夫郎。”提到夫郎,清盞臉微微泛紅。
“你想回去?”龍玉笑眼問道,見清盞點頭,臉上的笑意更大了,“自然是可以,但,來了冥界不留下點什麼就想走,把我冥界當什麼地方了?”
“要,要留下什麼?”清盞傻傻的問。
龍玉手中血玉扇翻轉,“據說人世間有三樣東西最寶貴,分別是情愛、親情、忠心,不如你挑一樣給我。”
“不行!”清盞想也沒想的拒絕了,這三樣人世間最寶貴的東西是無價的,他不會傻到將它們交出去,這樣的話,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你不想回去了?”龍玉問道。
“除了這三樣,我可以,可以給你別的。”清盞心裡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但聽他的話似乎是冥界能做主的,是皇子?
龍玉沉思,“別的啊!”想了想笑了起來,“你就那麼愛他?”
“是的。”清盞不明白龍玉爲何突然這麼問,乾脆的回答了,“我和他一起長大,成親,在一起,我很愛他。”他的眼中閃過什麼,咬重愛他。
“呵!”龍玉輕蔑的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不,你不愛他。”清盞剛想反駁,龍玉接着說道,“相愛的人成親後會是什麼呢?我想想,對了!左手拉右手的感覺!就是沒有感覺,卻也是不能割捨的一部,從愛情轉化爲親情,並不是一再的強調有多愛對方,你對他不過是執念。”
“執念?”清盞愣愣的念着這兩個字,只是執念麼?他猛的搖頭,“不!我是愛他!”
龍玉輕嘆一口氣,“不如這樣,你將執念給我七成,若真如你所說,你是愛他,少了這七成執念也無關緊要,若不是……”他笑容妖豔無比,“將來有一天,你會感謝我的。”
清盞思量了下,點頭,“好。”他相信自己是真的愛對方,而不是執念,正如龍玉說的給了也無妨。
龍玉手突然一揮,一隻無形的爪飛出,抓向清盞的心口,他只覺得心口一疼,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說不出的輕鬆,龍玉手中已經有一顆紅的發黑的珠子。
“這是我的執念?”他看着那珠子,爲何會是這個顏色?
“羽希,送他出去。”龍玉看着珠子開口。
“是。”羽希行禮,走到清盞身邊,“跟我來。”
清盞點點頭,跟着羽希往外走,走到一條支流河邊時,羽希停住了,指着水面,“跳下去就可以了。”
“多謝。”他道謝,要逃入河水中之前突然問道,“殿中的那位是?”
“冥後。”羽希淡淡的回答了這兩字,他點頭道謝,毫不猶豫的跳入河,羽希眼睛微沉,在他跳入河中時,說了一句,“對自己好點。”
清盞有些詫異的看向他,想說什麼,卻被河水瞬間淹沒了。
羽希站在河邊沒有離開,死死的盯着水面,不知在想什麼。
“你何時這麼在意過陌生人了?”龍玉走到羽希的身邊,“爲了個不相識的陌生人,竟然會開口求我。”
“我只是覺得……”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他很像曾經的我。”
“你?”龍玉失笑,手中把玩着那枚執念形成的珠子,“你可沒這麼深的執念。”珠子在他的手中轉動,“紅的發黑,執念成魔時,不瘋也要亡。”他搖搖頭,“凡人永遠都會讓我吃驚,明明壽命那麼的短暫,卻有着永無休止的貪婪,也有着因愛而能夠瞬間暴發出的力量,有這麼深的執念,凡人。”他笑着搖頭。
“我以爲殿下比誰都應該明白凡人。”羽希側頭看他,“畢竟也是半個人。”
“我早已捨棄凡人的身份,身爲凡人的話,我無法活下去。”龍玉把手中的珠子丟給羽希,“給雅送去。”他不等對方應聲,轉身離開,手撫上心口。
執念,真是要人命的東西!
倘洪國,順府縣,齊宅,最偏僻的院落中,齊宅的正君清盞高燒了三天後,終於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燒奇蹟般地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