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晨有點喪氣地垂下頭,嘴脣緊緊抿着,半天,他擡起頭,開始緩緩道來:“我搬家到蘇州以後,就在那邊入學就讀,因爲課程不一樣,所以我留級了一年。剛換了環境,我很不安,但是很快我就交到了朋友。和我處的最好的一個,名字叫陸恆。”
他說到這裡,程文幾乎不用多聽就猜到了,恐怕這就是個狗血的家庭倫理故事,陸恆肯定和丁晨有關係。
果然,丁晨嘲諷一笑:“也不用多說了吧,我第一次看到陸恆就覺得很親切,我們各個方面都很合得來,從初中到高中一直都很親密。直到我媽去世之前,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後來你怎麼發現真相的?”程文輕問。
丁晨沉默了一會,之後他語調故作輕鬆:“不是我發現的,是我媽說的。”
“那天我放學回家,發現我媽服藥自殺了。”
程文吃了一驚:“什麼?她不是生病……?”
“是啊,”丁晨垂下眼睫,“嚴重的抑鬱症,對人世生無可戀。”額角的傷疤隱隱作痛,“她臨死前說的,說陸恆也是丁原的兒子,她永遠不會原諒丁原,也不原諒我。”
程文心裡發酸,這小子原來還經歷過這些。
“她被送到醫院,可惜沒搶救過來。”丁晨看着程文,眼睛裡帶着嘲諷的笑意,“陸恆只比我小一歲……不,甚至不到一歲,十個月而已。”
程文嘆氣:“丁原,就是你爸對吧?他和陸恆的媽,一直都有聯繫嗎?陸恆對這個知不知情?”
“他要是知情就好了,那我就可以痛痛快快去恨他。”甚至報復他,“不過他真的是一無所知,而且,他媽媽也不算小三。”
“怎麼說?”程文不明白了。
“丁原一開始是和陸阿姨交往的,那天喝醉酒,把我媽當成了陸阿姨,兩人就稀裡糊塗地在了一起,後來因爲懷孕,丁原說他是因爲責任才和我媽結婚。”
“丁原不地道!”程文生氣了,“婚姻不是做買賣,怎麼能這麼草率就結婚了?”
丁晨聳肩:“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媽可以拒絕的。我們家那個時候條件很好,她根本不愁嫁,是她自己看上了丁原。”
程文嘴角一抽,這還真是狗血。
“當時陸阿姨不知情,丁原一邊和我媽準備婚禮,一邊還和陸阿姨交往,一直到我出生,陸阿姨才從別人嘴裡知道真相。”
程文皺眉:“這女人可夠遲鈍的。”
“不能怪她遲鈍,因爲這都是丁原故意的,他當時很窮,雖然有能力,但是沒有家庭背景,做什麼都吃力,他是看上當時我外公的權勢了。”
程文看了看他,這小子難道是名門之後?
“其實陸阿姨很不錯,她知道真相之後,大罵丁原一頓,當場就表示和他徹底斷了,當時她也懷着身孕,可是她義無反顧就走了,之後就失蹤了。”
程文點點頭,這女人倒是乾脆利落。
“本來她想把孩子打掉的,可是她身體不太好,去醫院,醫生不建議她流產,所以陸恆纔會被生下來。這麼多年,她就一個人帶着孩子,去了蘇州打拼,再也沒打聽過丁原的消息。”
丁晨嘴角掛上譏諷:“我原來還想,丁原爲什麼把家搬去蘇州,原來是爲了這個。”
程文眉頭越擰越高:“丁原還在追求她?”
“是啊,哈巴狗一樣地圍着她轉,我媽還活着的時候他還有所顧忌,現在更是恨不得跪在她腳底了吧。”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媽媽告訴你的?”
丁晨眼神看向窗外:“陸阿姨找我談過,而且跟我保證過,她以前沒和丁原在一起,以後也不會。但是因爲她以前的天真不懂事,爲我和我媽帶來了傷害,她很鄭重地朝我道了歉。這樣的女人,你說我怎麼忍心去怪她?”
程文看着他滿臉的茫然,心裡也複雜,他站起來,張開雙臂,俯身圈住他:“莫氣,這些上一代的恩怨,和你也沒什麼關係,你別去想太多了,以後哥疼你,哥當你的家人。”
程文的身上帶着淡淡的菸草味道,很暖,丁晨眼眶紅的厲害:“我和陸恆斷了聯繫,我知道他沒有錯,他媽媽也沒有錯,錯的都是丁原。我就是心裡放不開!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我媽也不至於病的那麼厲害。”
“好了啊,都過去了。別理他們就是了,以後你就留在這裡,哥當你的家人,好好對你好。等你娶老婆生孩子,你就會有自己的家人,你就不會去想這些事了。別難過了啊。”
丁晨閉上眼睛:“陸恆今天來找我了,他和我一樣都是受害者,丁原現在還覥着臉討好陸阿姨,陸阿姨當他是狗,他也沒有自知之明。可是陸恆是無辜的,他今天說了,他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他覺得自己沒有錯,但是仍然覺得應該向我道歉。他說他永遠都不會認回丁原,他不是收破爛的。”
“那不是不錯嘛!”程文拍着他的背,“有些事該放下就放下。”
程文的懷抱那樣溫暖,丁晨死死抿着嘴脣,然後推開了他。
丁晨轉過臉:“說出來心情好多了,謝謝程老闆,我先回去睡覺了。”
程文失落地哦了一聲:“你要不要吃點東西?空着肚子睡覺也難受。”
丁晨搖搖頭,沒有多說就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程文默默嘆氣,搖着頭收起撲克,之後就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眼睛死死盯着丁晨的房門,盯了很久。
丁晨躺在牀上,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過了很久都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最後,他挫敗地嘆氣,爬起來摸出衣櫃裡的盒子。
殷正身邊的四個男人,最右邊的胖子是趙慶,可惜兩年前已經死於肺癌。
高而壯的是程凱,程文的父親,現在已經被他剔除出了名單。
高而瘦的是易豐,他現在的目標。
中等個頭的是王德軍,德軍會計事務所的老闆,他之後的目標。
他眼睛死死盯着易豐和王德軍,眼神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