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景目光所及,原本出塵洞那光滑而堅硬若鐵的地面如今片片塌陷,沒有明顯的孔洞出現,卻彷彿被高溫熔化成了泥沼,一腳踩下去就像是踏入了深坑的泥水中,而且不僅僅是無法着力那麼簡單,在他的感覺裡,自己踏下去的力氣直接被腳下的“泥水”吸走,陷進地面裡的腳傳來陣陣酥麻之感,腳上的經脈猶如被千萬只蟲蟻啃咬出無數小孔,真力恍若篩子裡面的水、嘩啦啦地迅速流失!
“…出塵洞的黃泉沼!你怎麼可能操使的了?!”
華景臉色一白,他是爲數不多的知道這座洞府威能的幾人之一,就連飄渺都不清楚出塵洞具體有什麼不一樣的佈置,只當是一座足夠堅固的容身之處或囚牢、以及掩蓋孤峰妖陣弱點的陣眼,華景用了數年的時間暗中調查、翻閱古籍,這才大致看明白出塵洞一些不爲人知的功能,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這般費盡心血地想要得到出塵洞了。
“華道友剛送給我的禮物,我自然能操使,這麼快就忘了?”
易乾似笑非笑,他的雙腳之下存在着兩圈淡淡的光暈,與華景先前腳下的東西很是相似,但又多了幾分朦朧,如霧,如霾。
華景陰沉着臉不再多說,兩手向下猛地一按,陣陣濃厚的掌力狠狠轟擊到地面上,試圖借力拔出腳來,然而現在的地面已經不能用尋常的思維去揣量,看似無物不破的掌力如泥牛入海一般消融不見,壓根沒有想象中那般威勢驚人的場面,華景感受的到,自己的掌勁在接觸到那粘稠的地面時立刻就變得千穿百孔,所有的力道都被卸去,哪還能給他借來反向的推力?
這一晃神的工夫,華景的雙腳和小腿都陷了進去,兩條腿的經脈和肌肉就像被細針扎出了數也數不清數量的小洞,快速流逝的不僅僅是真力,還有他用來支撐身體的力氣,感覺彷彿一下子成了下肢癱瘓的殘疾人,他的身子不由得向前一傾,似乎下一刻就要撲倒在地。
“竟真是黃泉沼…”
華景咬了咬牙,當下不敢再多試探,因爲他很清楚,在出塵洞黃泉沼中每多停留一息,就意味着更靠近死亡一步!
強扭着身子猛地一轉,“喀喀”脆響中華景的雙腿居然齊齊被他扭斷!緊接着懷中一抹乳白的流光飛射出來化作一蓬瑩瑩光彩將他裹住朝着出塵洞斷裂之處遁去。
“倒是夠果決。”
易乾眼神微凜,爲了驗證他是不是真的擁有了駕馭出塵洞的能力,華景竟是不惜用自己的雙腿作爲代價,這樣的人要麼是癡傻者,要麼就是大魄力者!
“靈王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逃?”
易乾還站在原地,表情淡然自若地問着風沙靈王,自己卻沒有半點要去阻止華景的意思。
“算吾償還欠你的人情。”
風沙靈王瞥了易乾一眼,隨後身形一轉,如一道疾速吹掠的龍捲風急追而去。
它很清楚,如果不是易乾將真力網拉開一條縫隙的話,它要想取回沙核還需再費一番周章,對方是廖安國看重的晚輩,亦表露出了足夠的能力和善意,它自然不會放過與易乾交好的契機,先把人情還了,雙方也好在同等的條件下來往。
看着風沙靈王的背影,直至其與裹着華景的光芒先後消失在出塵洞的斷口處,易乾的臉色驀然一白,嘴角溢出一些粘稠的血液,他微微彎腰,兩手託着雙腿膝蓋喘息着,神情流露出難掩的痛苦…
“想攻進去…難啊…”
祝浦的喃喃聲很小,不過在場者修爲皆不低,哪裡會聽不到?他言語中的底氣不足,因爲僅僅這守在外面的河泥妖就不好對付,更別提那座處處透着詭異的羅漢廟內不知還有多少不爲人知的險情等着他們…
“玲瓏老五還活着被囚在這裡,想必對方並不想跟盟主鬧翻,許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在廟裡商量着,若咱不顧後果地衝進去壞了盟主的大事…”
阮經綸說到這兒頓了頓,旋即小心地提議道:“不如咱們先退回易盟駐地去?盟主談完事情的話應該會帶着玲瓏老五返回,咱在這兒等也不是衝也不是…”
他話未說完,裘子晉便冷笑道:“就知道你是第一個慫的!易道友組織這個易盟還不是爲了讓咱們這些人能更多些機會通過預選?你棄之不救是何道理?你…”
越說到後面裘子晉的聲音越低,其實他跟易乾的交情也不算多麼深厚,即便現在脫離易盟,他也還有別的路子去往驕子洞山門,只是有可能再一次止步在天驕令前罷了,但總比在此直接涉險丟了性命強。
可因心情不好、再加上出於對阮經綸的反感,裘子晉下意識地就說了這麼一番義正詞嚴的大道理,然而也同時把他自己的退路給斷了…
“白癡。”
舒婉罵了一句,對這麼一個年紀不小心性卻明顯沒多少成長的傻子,她已經沒有別的詞可以形容。
“攻還是不攻?”
五人都在考慮這個問題的得失,就在這時,前方那彷彿沉寂了千年的羅漢廟驀地震動起來!絲絲縷縷的金芒從那牆體的裂縫中透出,恍惚間看上去就像一顆塵封了許久的雞蛋卻突然綻放出一股生機,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中掙扎現世!
“似乎…是去是留,現在由不得我們了。”
舒婉眼神一肅,深吸口氣直起身來,富貴險中求,只要能得到八卦銅牌內的那隻獸魂,讓她付出一切都值得!
“後撤!先看看情況再說!”
喊了一聲,舒婉率先飛身後撤,其他人猶豫了一下,但看到那羅漢廟的金光越來越盛,只得聽了她的建議隨之後撤,一直退到百丈外才停下,警惕地觀望着。
漸漸的,羅漢廟的金光趨於柔和,千絲萬縷的金線隨着河水急流而去,遙遙觀之,在漆黑的暗河之底,那羅漢廟就像一顆拖着搖曳光尾的流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