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溪邊小屋中,氣氛靜得令人窒息。
傳說中若有妖獸能奪得塵曦天鶴的雙翼,便可將其融合於自身,不但可以憑空得到數百年的道行,還能夠擁有塵曦天鶴那聞名妖魔境的神通——【塵溺】!
因爲從沒有誰成功地把塵曦天鶴的雙翼扯下來過,所以也沒辦法證明這個傳說的真實性,但常夕說“妖魔境中的飛禽走獸無一不想殺我取翼”,莊隱舟倒是覺得可信,何況不止妖獸經不住那等誘惑,就連許多自忖修爲精深的修士也會不遠萬里地進入妖魔境深處、尋找塵曦天鶴的蹤跡,儘管無人知曉塵曦天鶴的雙翼到底能不能爲人所用,但即便修士無法像妖獸那樣直接兩翼融身,至少也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異寶!
而且塵曦天鶴品階不低、數目稀少,俗話說“物以稀爲貴”,它絕對稱得上“渾身是寶”!抓回去賣掉也必然是天價,沒人會覺得擁有這麼一隻寶鳥是多餘的。
從這個角度看,兇名遠揚的塵曦天鶴做得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別人要殺他取翼,難道他就拱手獻出自家性命?這換了誰恐怕都會跟他一樣擊殺對方,雖說死在塵曦天鶴翼下的人與獸足可用“千萬”來計數,但爲了自保而殺戮,看起來也無可厚非,即便塵曦天鶴是頂着“魔”的名頭…
事情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迴轉的餘地,莊隱舟的目光看向默然不語的常譽,現在如何處理的決定權在這位常家主手中,畢竟再怎麼說,塵曦天鶴的轉世之身乃是他的兒子常夕,莊隱舟沒辦法越權做主。
常夕的視線也轉向常譽,父子二人四目相對,似乎比平常更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意味。
良久,常譽開口問出了一個看似並無關鍵聯繫的問題:“夕兒,難道你中毒的情況也是瞞着我真相嗎?”
“不,沒有。”常夕搖了搖頭,道:“這種毒在與常家直系之人天生特殊的血脈相結合後產生了難以剋制的效力,憑我現在的能力無法化解。”
“特殊?是難逃厄運的血脈吧。”常譽自嘲一笑,自他記事以來便知道常家人有着不同尋常的一面,那就是極易出現怪病!雖然他們都擁有不錯的頭腦或者超乎一般人的修道天賦,但像是天妒英才,沒有幾個常家人能活過六十歲,就算偶爾有人能在六十歲前達到金丹期境界,卻也逃不過陰霾似的厄運,盡皆都是病發身死的結果,以至於有着悠久發展史的常家一直人丁不旺。
常家有才能的人不少,但奈何壽命短暫,幾乎沒有一個能夠名傳天下的人物,像常譽這般發展到擁有數萬裡地域首屈一指大商會的,算是常家歷代家主中頂尖的幾人之一了,然而經過邊寒一次血屠,常家在箭星城的大半家業化爲烏有,幸好常家的根基隨着常譽遷入獸煌一方而留存了下來,否則常譽很可能由於受此打擊而再次縮短本就沒剩多少的壽命了…
常家在這世間一直扮演的都是悲情的角色,常譽也從不認爲自家的血脈除了會帶來無盡糾纏的怪病與厄運外還有別的特殊之處。
“如果真是僅有厄運的血脈,我又怎會選擇常家來轉世投胎呢?”
常夕露出一貫溫和寧靜的笑容,緩緩道:“上天總歸不會那麼不公平的,它給了常家厄運和疾病,同時也爲常家之人的血脈中埋藏了一份天大的機緣,那便是覺醒一種上古妖獸之血的機會!而這種上古妖獸,與我塵曦天鶴一族有着很深的淵源。”
“與塵曦天鶴有淵源?難不成…”莊隱舟沉思少許,愕然道:“是憶塵蝶?”
“不錯,確是憶塵蝶。”
見常譽不明所以,常夕解釋道:“憶塵蝶和我塵曦天鶴一樣,都是誕生於塵曦瀑布之中的妖類,不同的是,我可以反過來利用塵曦瀑布的力量,而憶塵蝶只能在其內掙扎求生,它們生於塵曦亦死於塵曦,就像常家之人一樣,壽命大多十分短暫,然而若有憶塵蝶承受住了塵曦的洗禮,那就會變得異常強大,強大到不遜於塵曦天鶴的程度!而常家先輩曾去過塵曦瀑布,並以某種方法將憶塵蝶收攝體內,爲的便是期望後輩中有人能擁有那樣絕強的力量。”
常譽聞言奇道:“那我爲何從未聽說有哪個常家子弟能夠活過六十歲的?難道迄今爲止還沒有一個人可以激發憶塵蝶的血脈麼?”
“的確,不過咱們這一代卻是一下子出現了三人。”
說到此處,常夕略微頓了頓方道:“那便是父親你、兄長常斌以及我。”
莊隱舟本以爲常譽聞言會欣喜若狂,畢竟他很清楚常譽想要振興常家的心思有多麼強烈,然而常譽對此只是淡然一笑:“罷了,我不懂那憶塵蝶有什麼神通,也沒有修道的念頭,我只是個會做買賣的商人,而你和斌兒是我的兒子,這就夠了。”
常夕神情一怔,旋即溫和笑道:“確實,這就夠了。”
被催發了筋豺獸血的周康雖然悍勇,但只知本能地撲擊和衝撞,對上身法靈活的易乾根本佔不了多少便宜,沒過多久便身染青焰,燒得他嚎叫連連。
易乾的表情沒有絲毫得意,面對周康完全不顧及自身受創的頑固糾纏,他一時間也難以脫身去對付陸佰,那一蓬蓬熒光點點的飛蟲正似緩實疾地圍攏過來,易乾甚至已經能看到它們那鋒利至極的口器張張合合,就差一具鮮美的修士肉身來給其果腹了。
至於小夜,還在下面專心虐打着那條能夠輕鬆紊亂腹中獵物的直覺、在外卻毫無還手之力的絕靈蟲,沒有半點兒要來幫易乾的意思,何況易乾也沒打算藉助他人之力。
“給我退開!!”
易乾驀地一聲大喝,扭腰甩臂一拳轟出,霧聚吞雲獸首砸落周康胸口,任憑其再怎麼兇悍也被轟得倒飛出數丈距離,易乾轉身一口真力噴出,體表的青木炎隨之附着其上,彷彿一團正在熊熊燃燒的青色火團!
緊接着易乾兩掌運足了氣勁猛地前拍,那青色火團便被無形的掌風轟散爲一大蓬青焰火雨、朝着晶鯛螢蟲羣籠罩而去!
僅是這麼片刻功夫,被吞雲破擊退的周康便又紅着眼衝過來,易乾只得無奈迎上,又是一番火星四濺、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純粹肉搏,忽然易乾心神一震,險之又險地避過周康的一爪後連忙扭頭看去,只見那一百零八隻晶鯛螢居然像利刃破紙一般輕而易舉地穿過了他的青木炎火雨!
易乾注意到火雨明顯比剛剛施放時稀疏了許多,並非是被晶鯛螢擊散了,而是被吞吃了!
“連青木炎都能吃?”
易乾微微有些吃驚,他倒沒指望一蓬火雨就能解決掉陸佰準備充分後才施展出來的手段,但一貫以“滲透性燃燒”爲特點的青木炎居然會被妖獸吃掉,這該有多麼強勁的身軀才能承受得住?
易乾的目光不由得集中在蟲羣中一馬當先的那隻晶鯛螢身上,和其它同類區別極大,這隻晶鯛螢不但體型更加健碩,而且一雙綠豆似的蟲目異常有神!別的晶鯛螢只有在青焰火星飛濺在身邊時纔會被動將其吸收,而這隻晶鯛螢卻會主動去吞吃,易乾親眼看到一團拳頭大小的青焰火團被它一頭洞穿!濺散開來的青木炎轉瞬便像是被一股肉眼難辨的力量扯入它體內,往往不燒盡獵物就不會熄滅的青木炎竟直接成了這羣晶鯛螢的飼料,使得它們的氣勢愈發強大!
“倏!倏!”
易乾一邊閃避着周康頻率越來越低的進攻,一邊運起更多的真力聚集於右眼煙瞳,在蟲羣的一片朦朧之中,好似有無數透明的細線交錯相連,這些細線的源頭即是那隻衝在最前方的晶鯛螢!
人不會羣龍無首,蟲羣也總會有一個頭目,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真正令易乾在意的是,這隻身爲蟲羣首腦的晶鯛螢頭部還有一縷若隱若現的光絲!易乾不用想也知道,這光絲的另一邊就是陸佰,關鍵問題是這光絲的質地與其它晶鯛螢間的那種神識拉就的細線完全不同,又不像純粹的神魂,反而跟碧陰鱷那般的獸魂十分相近…
“也不知這陸佰又生祭了多少妖獸的魂魄才編制出這條數十丈長的魂絲。”
易乾想到此處,心中對陸佰的厭惡頓時更深了幾分,當下也不再有所保留,腹中金丹猛然爆出刺目光華!雄厚的真力滾滾涌出,那蟄伏在金丹核心處的火性如意芽彷彿被驚醒過來,狂躁的火行真力狠狠犁過易乾的經脈衝出體表!
“嘶…”
突如其來的劇痛令易乾倒吸一口涼氣,但這同時,天外雷火帶來的兇悍力量感也讓他感到自己此刻前所未有的強大!
有了天外雷火的氣息後,原本靜靜燃燒的青木炎一下子竄起老高,兇相盡露!
“我看你們還吃不吃得下!”
易乾冷哼一聲,在熾烈燃燒的青木炎包裹下,徑直衝入晶鯛螢蟲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