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火紋戰派領地到齊樑國這一路行來易乾長了不少見聞,但步入道門的年頭屬實還是太短了些,之前閒時翻閱過幾本佛門典籍,倒知道伏魔鏈的存在,卻是不清楚相對少有人知的魔羅鏈,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判斷力。
佛宣揚大善,魔提倡至邪,表面上看這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可物極必反,一些修禪行善多年的高僧可能變成殺人魔,而平日裡作惡多端的邪門歪道之人反而可能改邪歸正,都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佛力與魔氣亦是類似,看起來一個溫暖慈悲一個冰冷殘忍,但本質都是來源於一樣的力量,或是真力或是妖氣,既然本是同根生,就不存在絕對的隔膜,儘管華景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魔羅鏈僞裝成伏魔鏈的樣子,但易乾還是隱約看出了幾分不妥,因爲他的煙瞳便是拜魔煙所賜,以之觀蘊含佛氣的東西時會有不適,可看此鏈卻沒有絲毫痛感,倒還有些舒暢之意,易乾疑惑間仔細探查了一番,又將其與自己體內封存的禪心念珠做對比,發現此物不僅不是佛家法器,還內涵魔意!
在未被剝離至純粹真力之前,佛力和魔氣之間的關係無異於水火,易乾體內的禪心念珠可是那宏侒和尚的本命法器,不哀那般達到化神境界的聖僧都難以抵擋禪心念珠的攻勢,區區一截魔羅鏈又豈能將他制住?哪怕易乾沒辦法像宏侒一樣隨意掌控禪心念珠,只要此珠在體內,魔羅鏈便不可能抽得走他的生機。
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了,靠着禪心念珠欲魔氣侵襲時自發散出的佛力保護,易乾趁勢全力催動煙瞳、把自身的魔氣透入魔羅鏈,四條魔羅鏈本爲一體,他的魔氣就順着此鏈流向其他三人,沒過多久,這邪道至寶即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三股近乎肉眼可見的生機猶如三條大江般向上聚攏、朝着易乾疾疾涌來,生機剛一入體,他便發出一聲悶哼,儘管生機不同於旁者的修爲之力那麼迅猛,可當其量達到一個恐怖的程度時,那一瞬間的衝擊也非同小可!
好在易乾體魄過人,硬扛了數息後身子逐漸放鬆下來,彷彿一塊人形海綿般貪婪地吸取着那濃郁的生機,這一刻他全身的毛孔似乎都不由自主地張開,透明中帶着些許乳白的生機將他籠罩在內,看起來倒是有種朦朧的美感。
當然,下面的三個人可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情,華景的臉上驚怒交加,他知道易乾這具分身體內封存着一顆佛珠法器的投影,但不清楚煙瞳的存在,因此根本無法理解現在是什麼狀況…
別說是華景,恐怕任何一個正常人潛意識裡就不會把“佛”和“魔”這兩種東西放在一起,更不會想到二者居然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不過相對來說華景狀態還好,畢竟他剛剛經過了一番大補,即便這補得有些短暫,也起碼讓他能多撐少許,另二人就狼狽多了,項雪松和寇玉龍的身子明顯消瘦下去,顴骨凸出、眼窩深陷,衣衫包裹下的身軀更是迅速乾癟,看起來用不了多久他們便會被吸成兩具人幹。
“…混賬小兒!”
項雪松怒斥着罵了一句,聲音沙啞,粘着魔羅鏈的手掌上寒光疾疾閃動,奈何他的寒功對此鏈的吸力竟是沒有多少作用,頂多只能稍稍減緩生機流失的速度,起不到根本效果。
另一邊的寇玉龍還勉強保持着冷靜,他額頭已然見汗,這是大修士身上幾乎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他不是熱的,而是失去大量生機的虛弱感和無法擺脫困境的急切所致,他沒有大喊大叫不是因爲胸有成竹,僅是性格使然,寇玉龍的手臂時不時擺動一下,試圖以自己的兇戾之氣將魔羅鏈震開,可惜只是徒勞。
“短短小半柱香,我的壽數竟是增加了超過五百年…”
易乾心底暗驚,要知道生機這種東西很難沒有損耗得全部吸收,他獲得了五百多年的壽數,對被吸走生機的三人來說可不止這麼點,甚至每個人付出的壽命都要超出此數,這還是有那數百兇妖作陪,不然怕是早已扛不住生機的流逝。
再看那三個光團,位於側面的兩個已經萎縮至不足五丈大小,裡面的兇妖全成了一張張乾癟的皮囊,包括華景對面光團裡的小妖們也一個個萎靡不振,互相吞食撕咬的力氣都沒了。
“易…”
華景張口想說幾句場面話,卻心知自個兒先前已經露了歹念,現在再說什麼虛話都已無用,咬牙間心一橫,未被魔羅鏈縛住的手臂猛地一揚,就要調集天驕輪的力量來助自己脫險,可他的五指剛剛張開,便聽一聲震耳的炸雷在高空響起!
“轟!!”
這一聲突兀至極,包括易乾在內的三人皆猛地看來,卻見華景自己也嚇了一跳、神情怔然地向上望去。
“完了…全完了…”
隱約聽到華景的喃喃,易乾眉頭微皺,目光掃過,發現整個天空都涌動起來,朦朦的佛氣捲動成一個超過百丈的巨大金色漩渦,在漩渦正中、金光最濃郁的位置竟是反而透出幾縷漆黑的線條,這些線條扭曲閃動,猶如一股子蓄勢待劈的黑雷!
“嗯?”
察覺到魔羅鏈上傳遞過來的生機逐漸減少、最終乾脆斷流,易乾低頭一看,魔羅鏈上的光澤竟是迅速黯了下去、直接脫手墜落,彷彿是被某種天敵般的東西剋制住,再也無法正常運轉。
不僅如此,真正讓易乾動容的是,他這吞雲妖氣凝聚的分身居然有種想要分散開來凝爲獸形的衝動!
具備化形之能的妖獸,往往人形也是它們最弱的狀態,一旦遇到危急的險情下意識地便會想着恢復原形以求自保,此處的天象變化竟是引得吞雲妖氣都本能地產生了警惕!
“天輪變…升庭那老禿說的天輪變居然真的存在…”
華景高舉的手臂頹然放下,目光渙散地仰頭望天,似被掏空了一切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