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漢雙鎮。
昨夜易乾、申屠海二人的衝突使得鎮中有超過五分之一的建築被夷爲平地,不過沒有人傷亡,逃離的人們小心翼翼地陸續返回鎮內,見事端已經平息,這才心有餘悸地開始復建自己的房子。
沒有誰敢去找申屠海要賠償,大家深知此人平日裡一副瘋癲的傻漢模樣,一旦他與其“小弟”聯合起來,那便是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可怕戰力!正是因爲對這份戰力的忌憚,才使得久居漢雙鎮的修士們即便對申屠海每日的癲傻舉動無可奈何,也只能選擇逃避,畢竟元嬰期修士不是爛大街的白菜,哪怕偶有前往拜訪驕子洞的元嬰獸修路過也不會閒的沒事來找申屠海的晦氣。
好在住於此地的大多都是修士,重建房屋並不算多麼麻煩,短短半個時辰,被毀去的地方便嶄新如初。
“呼,辛虧不是每天都有那麼橫的新人跟申屠鬧,不然咱這日子還怎麼過…”
一個剛剛建好了自家屋舍的中年修士正嘀咕着,忽然瞥見街角正有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走來,赫然是昨夜大打出手的申屠海和那個黑衫男子!
這中年修士愣了愣,隨後一閃身衝回房中,“砰”地緊閉房門,手忙腳亂地佈下一層層防禦陣法,這還不覺放心,又拿出一個特製的袋子、放出自己馭使的所有妖獸護在周身,才稍稍安穩了少許。
所有看到易乾、申屠海的人盡皆這般,如臨大敵!
跟在易乾身後的申屠海對此視而不見,他正一臉慌忙地解釋着:“易兄,在下的請求或許太冒昧了些,但還請你給我一個機會!不需完整的法門,我只要五成…不!只要三成即可!在下對此勢在必得,只要易兄肯答應,無論讓在下付出何種代價都行啊!”
申屠海的嗓門本就不小,眼下又是急聲開口,其言語的內容被附近不少閉門不出的修士聽在耳中,頓時引起一陣譁然!
“…我沒聽錯吧?申屠在求那個新人?”
“此人到底是何身份!難不成申屠在昨夜敗了…”
“連申屠都渴望的法門…”
……
易乾眉頭一皺,貌似無疑地掃了一眼身後,申屠海頓覺一陣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他立刻調用大量真力凝於面前,這才稍稍好受一些。
“你此刻魂魄俱全,莫要裝瘋賣傻!再敢試圖把我置於衆矢之的,可別怪易某翻臉不認人!”
易乾的聲音像鋼針一般刺入耳中,其內所蘊之寒讓申屠海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似乎再多的真力都不能將之完全驅散!
“…易兄誤會了!在下斷然沒有那個意思…”
見易乾已扭回頭去,申屠海的臉色微沉,揮手間金黃光幕再現、將二人的聲音隔絕,身影也同時變得模糊,他沉默地繼續跟隨,目光陰晴不定。
“這種小把戲也在我面前耍,幼稚。”
易乾負手而行,根本不受申屠海言語的影響。
他還是童年之時就已在龍蛇混雜的百靈市場做買賣,接觸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其中不乏善於僞裝之輩,可在衛老道的教育和薰陶下,易乾罕有打眼被騙的情況,他的心智雖尚顯稚嫩,但已經能做到分辨人情真假。
據易乾推測,哪怕申屠海的一魂三魄被剝離到黃仔身上,與其主體魂魄也必然有着緊密的聯繫,不可能前後性格差異如此之大!申屠海的本性即便不算城府極深,也絕不像其表現得那般單純!平日裡的瘋癲模樣,想必多半是故意作出,鎮中人們或許會有懷疑,但久而久之也會被習慣取代,相當於一種變相的麻痹。
仔細回想起來,易乾更覺此人打從一開始就是衝着他來的!不然的話,如果漢雙鎮每來一個新人申屠海都要大打出手,恐怕此鎮早就灰飛煙滅了,再怎麼重建也跟不上毀滅的速度,若說是巧合,未免太牽強。
想到這一點,易乾沒有了繼續做這門生意的興趣,本想晾申屠海一陣後稍微提點幾句、換取一些實在的利益,但爲避免落入此人的算計,應如之前在酒館時所言,彼此恩怨兩清,沒有再糾纏的必要。
見申屠海依舊緊跟不捨,易乾沒有理會,一邊漫無目的地走着,另一邊右神識已悄然潛入虛空域內…
沒有了邊寒和重冥鬼的陰、鬼兩重天,易乾的虛空域顯得有些空蕩。
一方纏着鐵鏈的巨石上,小夜盤膝閉目,時不時有幾縷陰氣從巨石下方的縫隙中飄出、被他吸入口鼻之內。
忽然,一道虛無的裂痕無聲出現在半空,易乾的身影一閃而出,看到下方坐在伏龍臺上的小夜,面露古怪。
“陰氣對輝夜龍鯉的修爲應沒有太大的益處纔對,充其量也就跟稀薄的靈氣差不多,小夜這明顯就是在報血屠戰中的一敗之仇…”
邊寒雖被鎮壓,但大多靠得是伏龍臺本身的封印之力,憑易乾的修爲暫時還無法將其徹底滅殺,小夜的舉動明顯是不斷蠶食邊寒的陰氣,使得其不斷虛弱,儘管生生耗死邊寒的可能不大,卻也能讓小夜出一口惡氣了。
沒看到鄭三,想來是進了小夜的龍丹界,畢竟那裡對妖獸的修行更有好處。
目光轉向另一邊,易乾看到了那角落中被霧氣大手緊緊攥住的重冥鬼,此刻的冥獄鬼王狀態萎靡、雙目緊閉,早沒有了當年叱吒妖魔境的雄姿。
“邊寒那兒有小夜磨着,你這兒也不該如此清閒。”
易乾揮手間一道溝通儲物袋的裂縫浮現,其內銀光一閃,卻是重炫斧飛旋而出,在他的授意下落至那霧氣大手上方。
似嗅到了美味的氣息,斧柄處的小鬼頓時活躍起來,拋開那已然許多了很多的斑狼虛影,顯化出自己的真身,它一眼就看到了下面的重冥鬼,不由得眼露興奮!但小鬼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扭頭看向遠處的易乾,見主人點頭後,它才附身貼在霧氣大手之上,張開嘴就是猛地一吸!
“啊——”
突如其來的痛苦令昏迷中的重冥鬼驀然驚醒,它察覺到自身僅存不多的鬼氣正在被極速吸走,痛嘶之中仰頭看去,眼裡立刻出現小鬼那露出愜意姿態的模樣。
“你個忘恩負義的小雜種!若非本王的鬼蘊精氣,還有半具肉身和接連數次的鬼氣滋養,豈能有你的今日!現在救本王出去殺了那張狂小兒,本王可讓你道行再增、直至化龍!”
小鬼那雙幽亮的小眼睛瞥了瞥神色猙獰的重冥鬼,沒有理會,索性眯起了雙目,其頭部下部的那小孔似的嘴巴一張一合,毫不留情地吸食着重冥鬼最後的鬼氣。
它的魂魄中有着賦念真言的烙印,易乾的意志便是它的意志,即便重冥鬼再多費口舌也是無用。
“你…”
重冥鬼不知《馭獸真言》的玄妙,見這分明有着大半自身氣息存在的小鬼獸居然根本沒有絲毫動搖,一時間沒了辦法,小鬼可不會給它想轍的機會,連續大吸了幾口,重冥鬼的獸魂之軀頓時萎縮了數寸,神智也恍惚起來,除了疼痛的嘶吼和越來越弱的掙扎外,再做不出其它舉動。
“用不了多久,冥獄鬼王的稱號就要易主了。”
見小鬼的吸收過程穩定,易乾收回目光盤膝而坐,伸手在尚未散去的儲物裂縫內一爪,將那獸皮小盾拿了出來。
目光落在這原始而又粗糙的盾面上,他的臉上難掩喜色。
進攻方面,易乾已有漓津劍、重炫斧、箭星錐等強力法寶,防禦方面卻十分缺乏,儘管他身具吞雲獸、體魄驚人,又可借小牛灌體或青木炎身來用作防守,但總不能一有鬥法就用自己的身子硬抗吧?一件品質不錯的防禦法寶算是稍稍彌補了一下這方面的弱勢。
不過,真正令易乾心喜的不是自己多了件防禦法寶,而是這小盾內的熊魔他曾在《獸髓寶錄》內看到過!甚至首次從小烏獸丹中看到《獸髓寶錄》所凝諸獸奔行的幻象裡,這熊魔就從他身邊嘶吼着跑過!
“爍金魔…沒想到我會以這樣的方式得到你。”
獸髓灌體的威力不可小視,這從易乾與小牛、畢方鳥灌體後獲得的強大力量就能看出一二,更重要的是,若他能擁有大量可以進行獸髓灌體的妖獸,只要自己的身體扛得住,便可在鬥法之時隨意改換灌體的妖獸,如運用得好了,必能將敵方殺個措手不及!且灌體的過程無論對施術者本身還是對進行灌體的妖獸,都有着潛移默化的良性影響,幾乎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獸髓灌體》內記載的妖獸數量不小,其中也存在與【玄天百獸譜】重疊的部分,但更多的則是一些生存年代久遠、甚至如今已逐漸不爲人所知的古獸!
更何況,跟易乾擁有的那隻畢方鳥相比,這爍金魔獸魂並非古獸傳承無數輩的後代,而是真正的古獸!且保存得極爲完整!在旁人眼裡或許僅是一隻較爲強大的獸魂,可對易乾卻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意義!
“若我能同時與小牛和這爍金魔灌體…”
易乾眼中的興奮之芒越來越亮,就在他打算分散這具右神識所凝的身軀煉化眼前的小盾時,忽然神色一動,揚起臉來詫異的望着虛空。
“這個申屠還真是不死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