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升有些難以置信,這些話是從朱厚照口中說出的,確定不是在誆騙他?
按照朱厚照以前的性格,要真是弘治皇帝叫他來的,他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絕對不會說出這番話。
“本宮騙你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有意思嗎?”朱厚照斜眼看着馬文升。
自顧自的說道:“馬師傅本宮比你清楚,以你的年齡說不定那天就昇天了。”
“留給你的時間是很寶貴的,也清楚大明即將面臨嚴寒困境,要是平穩渡過,我大明依舊強盛於周邊各國。”
“可要是被嚴寒拖垮,我大明將會衰敗,走向歷史的進程,指不定下一個新朝就會出現。”
“在本宮眼裡,周邊各國不可怕,可怕的是內部民心不安,受到野心之心挑撥,僅內亂就會讓大明分崩離析。”
“若是馬師傅心懷天下,就不應該爲一人,而放棄拯救大明的責任,盡你所能的出把力,將來你閉眼的那刻,心中無疚無悔。”
此話說的有點功利,但對於馬文升這類老臣,其他得軟綿的話,不一定能管用,打消他辭官的想法。
也說句實話,馬文升現在七十八了,在民間很少有人能活到這歲數,早已經過了退休年齡。
朱厚照內心是不願重用,年輕如此大的老頭,去壓榨他僅剩的價值,多少有點可憐。
可惜的是,他只是太子,不是皇帝,短時間內無法去改變,坐在六部尚書之位的重臣。
不過,話說回來,老臣也有老臣的好處,處理政事經驗豐富,會給皇帝省去很多麻煩。
“太子爺。”馬文升目露詫異,並未因爲朱厚照話裡,指明他活不了幾年而生氣。
反而是第一次,主動的端起酒杯,禮敬:“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看來是老臣,以前老眼昏花了,原來太子爺心思是如此的透徹,借這一杯酒,老臣向太子爺賠罪。”
說完,馬文升一飲而盡。
“馬師傅你別誤會。”朱厚照將酒杯放下,訕笑道:“上面的一番話,是父皇教本宮說的,你要感謝就去感謝父皇。”
馬文升:“……”
內心的欣慰,瞬間變成了驚愕。
都有些迷糊了,自己該信不信朱厚照,他認爲這話可能不是弘治皇帝教的,但看着朱厚照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又陷入了自我懷疑。
於是表明自己的態度:“太子爺,不管這話是皇上教你的,還是你自己有感而發,卻說服了老臣的心。”
“沒幾年活頭了,一副老朽之軀,在爲大明盡最後一份力,請太子爺成全。”
話音未落,馬文升起身,就要跪伏在地。
幸好朱厚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馬文升,將其扶起:“馬師傅這是做甚,你不是一直在爲大明效力嗎?”
“太子爺說的是。”馬文升瞬間明悟過來,不禁的笑了起來,蘊含深意的說道:“可惜老臣年邁,要是年輕三四十歲,倒是想要看看,太子爺的今後。”
“還是別了。”朱厚照摸摸後腦,嘿笑道:“馬師傅絕對會被本宮氣死,指着本宮的鼻子大罵敗家。”
太子爺又不正經了,着實讓人頭疼。
馬文升苦笑。
沒有嚮往常一樣表情嚴厲,輕搖頭的轉變話題:“太子爺此番前來除了勸解老臣外,想必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老臣幫忙吧?”
“還是馬師傅慧眼如炬。”朱厚照小拍了一記馬屁,接着說道:“本宮的確有一事需要勞煩馬師傅。”
“在東市叫賣泥火爐的商賈,本宮已經讓錦衣衛擒拿,馬師傅所要做的是,明日一早帶着吏部的人,大張旗鼓的去錦衣衛拿人,將叫賣泥火爐的商賈,直接拉往菜市場,當衆斬首!”
“並告誡天下商賈,以及達官顯貴,誰敢在今年嚴冬插手泥火爐,賺取國難財,不論是誰皆斬!”
“這……”馬文升怔住,眉頭微皺的說道:“太子爺,錦衣衛與我吏部,向來是涇渭分明,你讓老臣去錦衣衛拿人,不管是何緣由,豈不是讓外人誤認爲,我吏部與錦衣衛不合嗎?”
“再者,錦衣衛斬殺叫賣泥火爐的商賈,效果不比我吏部差,爲何還讓老臣現身?”
“要真想六部介入此事,也該是刑部尚書出面,將此事添入大明律法中,形成法度。”
“還有,此事皇上知道嗎?”
不怪馬文升疑惑,錦衣衛代表誰,大明天下人都清楚,有時風頭直壓六部之首的吏部。
而且沒有弘治皇帝聖喻,他馬文升也不敢越界去錦衣衛拿人。
“馬師傅放心。”朱厚照解釋道:“父皇已經將此事,全權交由本宮處理,若是馬師傅不信,可明日先去宮中詢問。”
“之所以讓你帶人前去錦衣衛拿人,是因爲吏部是六部之首,掌管大明官員調動,考察,任免,考覈之責,權力不必多說,且代表了天下官員。”
“由吏部斬殺叫賣泥火爐的商賈,更能展示吏部的決心,傳達父皇的意思,給予天下達官顯貴一個警示。”
“至於錦衣衛哪裡,會不會多想,馬師傅完全不必考慮,錦衣衛指揮使牟斌,估計正等着本宮上門。”
“犯了失職之罪,怎麼的也要給他一點臉色瞧瞧,否則這錦衣衛有些傲慢自大。”
出了阿骨朵逃跑一事,錦衣衛中有韃靼暗探這事,指揮使牟斌多少有些失職之罪。
特別是,這細作居然藏在了保護自己的錦衣衛中,要是他收到了刺殺自己的命令,朱厚照很難保證,自己會在出其不意的刺殺中活下來。
真要追究起來,牟斌不僅做不成錦衣衛指揮使,他自己能不能活命,都要看弘治皇帝的意思。
“太子爺,你這是什麼意思。”馬文升聽到了朱厚照的話外音,神情嚴肅起來,驚駭的猜測道:“難道錦衣衛中有……”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朱厚照出言阻止:“馬師傅,不可說。”
“此事就不勞你操心,將本宮交代你的事辦好即可,京城中的老鼠,本宮自會一一抓出。”
“老臣遵命。”馬文升張了張嘴,看着朱厚照自信的模樣,最終沒有繼續詢問下去,帶着一絲憂色應聲。
“馬師傅夜深了,本宮不再久留。”
見任務已經完成,朱厚照轉身掏出手帕,擦嘴的同時,又說道:“飯菜不錯,馬師傅多少吃點,就回去陪着你那小妾吧。”
“不爲別的,天氣太冷了,你也能暖和一點。”
調侃完馬文升,朱厚照已經走出了房門,一陣兒的嘎嘎笑聲,傳入馬文升的耳中。
“太子爺,你他孃的還是沒變!”
馬文升羞怒的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