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廠裡面出來,江夏心中哀嘆了一聲:“果然如同想象的一樣,表露自己已經知道全部,從此就再沒有安生的日子可以過了。”
江夏走到馬車的位置上坐了一下,他在等韓於出來。
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韓於從東廠裡面走出來。見到江夏後韓於明顯有些動容,他走到江夏面前道:“謝謝。”
“說這兩個字就見外了。”江夏笑着說道。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反正都已經是自由人了,不如先出去遊玩一下,然後再考慮接下來的打算?”江夏道。
他之所以說韓於已經成爲自由人乃是他以加入東廠爲條件和劉瑾談的兩個請求,這兩個請求劉瑾全都答應下來。
第一就是不再爲難李東陽,當然江夏也得保證李東陽絕不會再插手朝廷中的事兒。第二就是放過韓於,給他一個自由身。
韓於對江夏說道:“我會先去紹興一趟,了結了那邊的一些事以後我會回京師來,到時候還希望江兄弟你能給我一個護衛的差事。”
江夏拍了拍韓於的肩膀,笑了下後沒有再多說什麼。
韓於也跟着笑了一下,跳上馬車駕馬離開。
路上韓於也曾問過江夏是怎麼讓劉瑾相信他是真心投誠的,江夏隨口敷衍過去,並沒有說投名狀的事。
щшш• тт kān• ¢ o 當日晚,江夏並沒有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去找崔如霜談人生和理想,他獨自一人坐在自己房屋前面的院子裡,心中想着劉瑾說的那投名狀的事情。
劉瑾所要的投名狀乃是張永手中的幾張地契,聽上去似乎並不困難。但是實際上那幾張地契牽涉巨大,足以將張永扳倒。
此事咱們還得從大明開朝以來就缺銅開始說起。由於大明缺銅,所以從“洪武”元年一直到弘治十六年,大明只有“洪武”、“永樂”、“宣德”、“弘治”四個朝代鑄造發行過銅錢,並且數量很少。
到了朱厚照這一朝至今還沒有鑄造過銅錢,所以市面上流通的銅錢貨幣便只有“洪武通寶”、“永樂通寶”、“宣德通寶”以及“弘治通寶”。其餘流通的便是金銀以及寶鈔。
說實話,大明寶鈔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處於一種岌岌可危的狀態。由於紙質較差,所以大明寶鈔難以耐久容易破損,且這玩意兒只發不收,又不分界,也不回收舊鈔。所以市場上流通的紙幣越來越多,寶鈔早已有氾濫成災的趨勢。
官定價格一兩銀子的寶鈔可以價值銅錢千文,但實際上真正一兩銀子的寶鈔只能兌換五百文銅錢,其價值足足低了一倍。能夠有這樣的價值這還是因爲弘治一朝,英明的孝宗皇帝朱佑樘規定商人交稅,兼收“大明寶鈔”和銅錢,各自佔的比例是:“大明寶鈔”佔百分之七十,銅錢只佔百分之三十。而所有官員的傣祿也同樣“大明寶鈔”佔百分之七十,銅錢佔百分之三十。
爲了鼓勵大家使用“大明寶鈔”,有一段時間朝廷甚至允許老百姓用舊“大明寶鈔”去“鈔庫”以一比一的形式兌換新“大明寶鈔”。如此才保住大明寶鈔的貨幣系統沒有崩潰。
但也正因爲如此,市面上銅錢流通極少,卻成爲了硬通貨幣,同時銅錢的價格要貴很多。
因爲這個原因,明朝的銅料是由朝廷把控的,所有銅礦場必須由朝廷開採經營。所有私採銅礦,私營銅礦場者,一經發現便是死罪。
而劉瑾讓江夏去張永那裡偷的幾張地契便是幾個銅礦場的地契。
在大明,雖然私營銅礦場是死罪。但是其巨大的利益致使不少有權有勢的人在偷偷私營礦場,他們將銅料開採出來,然後偷鑄一些四種年號的錢幣,接着就進入市場流通。
由於銅錢本身就少,所以這樣方式一直沒有爆發出什麼大的問題。不過看見朱厚照的國庫那麼空虛,這自然也是其中的因素之一。
如果江夏能夠偷到張永手中的那幾張銅礦場的地契,然後交給劉瑾,這樣那地契上有張永的名字,如此一來就是鐵證如山,張永將再無翻身之日。
可是如此絕密的東西張永肯定小心保管,江夏如果貿然去偷肯定很容易被人發現,說不定就此小命交待在了張永手裡。
不過若是不完成這件事,那麼江夏肯定得不到劉瑾的信任,劉瑾自然還會再派人來剷除江夏。以江夏現如今的勢力根本就無法抵擋劉瑾的進攻,所以這件事也是非辦不可。
往左是地獄,往右還是地獄。江夏苦惱了一個夜晚。
第二日一大清早江夏起牀,現在國子監報到讀書,上了兩節課以後江夏就向汪如海告了假,獨自一人從國子監的後門出去抄小路去了張永的府邸。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前門有鍾彬守着等在那裡,江夏要去見張永自然不能讓鍾彬知曉。
國子監和張永的府邸相隔並不算遠,江夏出了國子監以後沒走多久就到了張永的府邸外。
敲了敲張永府邸的大門,沒一會大門下的一個小門打開,一個門房僕人伸出頭來詢問江夏的來歷。跟門房說過自己的姓名以後門房的人讓江夏稍等,然後立刻前去通報。
沒多久中門一下大開,門後面竟然是張永親自前來迎接,他笑着對江夏抱着拳說道:“哎呀,稀客稀客呀。沒想到竟然是江兄弟造訪,真是稀客啊......”
江夏跨過門檻走進府內,他笑着跟張永說道:“國子監裡的課業沉悶無聊,偷偷跑出來以後找不到去處,所以就想起來張大哥的府邸討一杯好酒,混一頓午飯吃。”
“哈哈哈......”張永大笑幾聲,他搖着頭道:“江兄弟客氣了,你能前來我張永求之不得呢,若是你喜歡大可每日都來,我雖不敢保證酒菜一定合兄弟口味,但必定是我張永能夠拿出來的最好之物。”
“張大哥果然夠義氣,這一聲大哥可沒白叫。”江夏也跟着哈哈大笑道。
二人一路寒暄着走進正廳,在進門的那一刻江夏突然低聲對張永說道:“張大哥,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張永微微一怔,立刻大聲說道:“兄弟你來的正好,上一次你從我這裡相中了一個藍釉燈拿走,這一次我又淘到了幾件好寶貝,走走走,隨哥哥去看看。”
“又有寶貝?那可真要見識見識了。”江夏笑着說道,然後隨着張永一起走到了後院。
張永帶着江夏進入了一間房屋,裡面的確如張永所說放滿了古董字畫金銀玉器。張永指着房內一張椅子道:“江兄弟請坐,這房屋乃是特製,你我二人在這裡面說話絕不會被外人聽見。”
江夏點點頭,然後微微笑着說道:“實不相瞞,兄弟這一次來張大哥府上造訪乃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兄弟想找張大哥借幾樣東西。”
“哦?”張永淡笑着說道:“什麼東西,兄弟但講無妨。”
“地契,幾張銅礦場的地契。”江夏道。
張永突然一下沉默了,他臉上雖然依舊掛着笑意,但眼中卻閃過了一道冷光。不過很快張永就又笑起來,搖着頭道:“兄弟真是會開玩笑,哥哥怎麼可能會有那什麼銅礦場的地契,難道兄弟不知道大明律法規定,私營銅礦場是殺頭的大罪嗎?”
江夏點了點頭,說道:“私營銅礦場自然是大罪,可是東廠劉公公又逼着我一定要來張大哥這裡將那幾張地契偷到手啊。若是不將此物弄到手,恐怕劉公公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張永笑得更開,他伸手從一旁的小木桌上拿過一把嵌着藍寶石的銀質小刀,一邊把玩着一邊說道:“兄弟就只怕劉公公不放過你,難道就不怕張公公也不放過你?”
“那自然是怕的。”江夏笑了笑後道:“不過我猜張大哥肯定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兄弟去死,所以就將心中所求直接告訴給張大哥了。還望張大哥救兄弟一命。”
張永冷冷一笑,他突然一下將手中那把小刀拔出來說道:“兄弟既然都開口了,當大哥的自然也得盡力相助。但是兄弟一張口就要大哥的命,這讓大哥如何能給?”
江夏搖了搖頭道:“大哥誤會了,兄弟怎麼可能會要大哥的命呢。恰恰相反,兄弟不僅不會要大哥的命,反而會送大哥一份功勞,外加一條更加寬闊的財路。”
“哦?此話怎講?”張永挑眉看向江夏問道。
江夏微微一笑,然後對張永說起自己的計劃來。
這一談就是兩三個時辰,等到江夏從張永的府邸離開後。張永立刻換了身衣服,然後讓管家準備馬車去豹房面聖。
夜晚,江夏一直在院子裡站着,彷彿在等一個人。
突然間一道破空聲響起,江夏轉頭一看便見到一個一身身穿着黑衣的男人。男人對着江夏抱拳問道:“可是江公子?”
“正是。”江夏回答。
黑衣人從懷中取出幾張紙遞給江夏道:“家主讓我特地代他跟公子說一句,謝謝公子,以後有銀子大家一起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