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件事我已經打聽過了,海狼的紅夷大炮和火銃根本就不是從幹臘絲人抑或是紅毛人手中購得!
據我所知,這個於孝天其實並非大明本土之人,而是從海外一個叫什麼奧國的地方逃回來的,他的父母皆爲被海盜強擄,被轉賣到了那個什麼叫做奧國的地方爲奴,這個於孝天便是生於海外之地,見多識廣,懂得不少奇技淫巧之術!
是這個姓於的將鑄炮以及打造火銃的技藝傳授給了一些工匠,他們方纔在南日島上自行打造出了這些炮銃!所以這個於孝天決不能小覷,此人恐怕懂的東西,比咱們想象的要多!”
鄭一官這個時候在一旁接過去對在座之人說道。
一聽說海狼居然能自造紅夷大炮,而且還能打造火銃,在座的人們都頓時大爲驚訝,哄的一下就吵吵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要知道紅夷大炮這種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造的,廣東那邊也只有幾個鐵場有高明工匠,可以仿造這種紅夷大炮,而且產量還低的嚇人,總共廣東去年也不過就鑄成了二三十門,大部已經運往了京師那邊。
而且我還聽聞,鑄造這種紅夷大炮極爲繁瑣,稍有不慎就可能報廢,造價也高的嚇人!
小小的海狼僅憑南日島這麼一個小地方,要啥沒啥,憑什麼能造出這麼多紅夷大炮,難不成這個姓於的是神仙,可以點石成金不成?”
有人立即便跳起來表示不相信這是真的。
“此事應該假不了!這個於孝天確實有過人之能,我所接觸過的海狼部衆都十分敬佩此人,雖然不見得將其視作神仙一般看待,可是也對其十分恭敬有加!
他們自行鑄炮這件事不單單只是從褚彩老手下得知的,我也曾經聽聞過有其他商賈傳言過,而且這個於孝天並無門路可以從泰西人手中購得這麼多紅夷大炮,他如果不是自行鑄造的話,那麼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紅夷炮!
不過據說海狼的紅夷炮,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大殺器,他們的紅夷炮並不算太大,最重的也不過只是千多斤重,而且他們所有的大炮,多爲幾百斤重的,稱其爲紅夷大炮顯然有點過分,只是比起我們所用的那些炮厲害一些罷了!估計並沒有泰西人所用的那些紅夷大炮厲害!”顏思齊放下了酒杯說道。
“就算是這也不容易呀!據我所知鑄炮要現做泥範,一個泥範做成到陰乾可以鑄炮,就算是老天照顧,也起碼要三個月以上!
南日島地處海上,年年要有不少天下大雨刮大風,他們那兒來的那麼多工匠做這麼多炮範呀!奇怪了!”陳衷紀在一旁連連搖頭稱奇。
“咱們先不要糾結於他們如何能自己鑄炮這件事了!肯定這個於孝天有他的辦法,只是不爲我們這些外人所知罷了!
據傳就算是他們海狼之中的部衆們,也不許擅自進入他們的炮作之中,更不許擅自打聽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們也別想打聽出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今天讓你們過來,就是想說說他們海狼的事情,現如今於孝天擊敗了褚彩老,肯定實力大增,以後這福建沿海一帶,恐怕就數他們一家獨大了!
褚彩老肯定短時間之內無力再和海狼爲敵,而我們在這裡,也少不了要在福建沿海一帶活動,今後少不了要仰他海狼的鼻息過活,這對我們來說,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海狼做事歷來很是霸道,在他們地盤上,他們決不許任何人涉足在他們地盤上劫船或者襲擾陸上!一旦他把手伸到了泉州、漳州、月港那邊的話,以後咱們行事恐怕也會非常麻煩!弄不好還會和他們起衝突。
所以今天叫你們過來,就是想要聽聽你們對此有何想法!至於海狼如何鑄炮之事,倒是以後慢慢再說!”顏思齊打斷了手下們的話頭,把話題扯到了今後如何對待海狼的事情上。
衆人聽罷之後,也都頓時感到有些緊張了起來,因爲顏思齊提到的事情,確實牽扯到了以後他們的利益,如果他們這個時候不先考慮清楚該如何辦的話,那麼以後還真是相當麻煩。
別看顏思齊平時喜歡熱鬧,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他之所以能被衆人推舉爲老大,其實卻是有其過人之處,他的心思還是相當縝密的,立即便從眼下的事情之中,看到了對他們存在的利益問題。
衆人於是都頓時安靜了下來,一個個開始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開始暗自琢磨了起來。
“大哥!對於此事,我倒是有些想法!”忽然間鄭一官開口對顏思齊說道。
“哦?一官,你倒是說說看!”顏思齊對鄭一官點頭道。
“諸位兄臺,眼下海狼的實力之強,大家也都看到了,與之爲敵我覺得並不明智,而且目前我們和於孝天以及他的海狼交情還算是不錯,雙方互通有無,都有實惠!所以我們不能輕易得罪他們!
但是看於孝天此人的所作所爲,我覺得此人心懷極大,此人恐怕志不在僅僅滿足於幹一個海賊這麼簡單!
以他目前的佈局,我覺得他是在以南日島爲起點,現在還在臺員島這邊也開始布子,他想要的恐怕比咱們想的要多的多,甚至於不單單只是福建沿海這麼一點地方!”鄭一官對在座衆人說道。
“照你這麼說,難不成這個姓於的還打算有朝一日坐地稱王嗎?”顏思齊吃了一驚,立即對鄭一官問道。
“這個不好說,以目前他的實力來說,還不至於,但是一旦有朝一日他羽翼豐滿,無人可以控制的時候,就說不定了!總之這個人志向很大,心也很大!
我的意思是眼下雖然我們相安無事,還交情不錯,一旦他有朝一日實力大到無人能敵的時候,恐怕就不見得能容得下咱們了!
諸位也可以想想看,這個於孝天從最初帶着幾十個人下海爲盜,先是隻在福州這邊佔了一個小島,短短兩三年不到的時候,就先是以小吃大,吞掉了福州一帶最大的一股海盜鯊魚幫,接着便又吃掉了福寧那邊的混江龍陳九!
後來他逐步吃掉了福州這邊數股同行,要麼將其吞併,要麼將其逼離這一帶,將整個福州和福寧一帶的海面收入了囊中,公開收取過往商船的買路錢,將這一帶的海面視作他自己的一般!
而且他在佔了這麼大的地盤之後,依舊不知足,卻又搶在咱們前面,佔了臺員島北邊的雞籠灣,去年又佔了淡水河一帶立起了寨子,和咱們一樣,大批從陸上招募流民移至臺員島這邊屯耕!
這一次雖說是褚彩老先搶他的船,引起了他們之間的齷齪,可是諸位想想,如果他有意退讓一點的話,他和褚彩老又豈能鬧到如此地步?
而且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算計之內,他明知褚彩老實力比他強得多,卻還鋌而走險,和褚彩老撕破臉,雙方大打出手!並且誘使褚彩老攻打他的南日島,使出奇招,將褚彩老一舉打垮!
所以我覺得,這次於孝天招惹褚彩老並不是一時衝動而爲,而是早有計算,要不然的話,他此次可能就被褚彩老一舉吃掉,起碼南日島他是保不住了!
和這樣一個人打交道,恐怕並不簡單,我們雖說眼下不能與其反目,但是卻也不能就這麼坐視他如此下去,否則的話,用不了多久,我們恐怕就會成爲他下一個要吃掉的目標!”
鄭一官對顏思齊和在座衆人侃侃而談,條理很是清晰,聽完了他的話之後,顏思齊等人也都不禁暗自吃驚,但是又對鄭一官的眼界感到欽佩,要不是今天鄭一官這麼詳細將於孝天的情況分析給他們聽的話,他們恐怕還不會想到這麼多東西,於是衆人都又對鄭一官不由得刮目相看了幾分,感覺鄭一官這個人確實有過人之處,起碼在心思縝密方面,已經不是他們所能及了!
“照一官兄弟這麼一說,真是讓咱們驚出一身冷汗呀!以前咱們只知道這個於孝天有點本事,但是沒想到此人卻如此工於心計,居然如此厲害!要是這樣的話,這個人看來真是留不得呀!要不趁着這個機會,乾脆咱們在這兒幹掉他拉倒!省的放虎歸山,以後成了咱們的大敵!”一個顏思齊的手下弟兄驚道。
“不成!決不能這麼做!雖然聽了一官這麼一說,可以得知於孝天此人確實厲害,但是我等也不能因此就殺了他!
更何況姓於的近期給我們幫忙不少,自從咱們來了這裡之後,這於孝天並未爲難過咱們,反倒是處處給我們行方便,咱們的船通過他的地盤,也從不收取咱們的買路錢,還讓咱們到他島上出貨,價錢給的也公道!
所以不管怎麼樣,這個於孝天起碼對咱們來說,是有恩的,咱們這麼做,豈不是忘恩負義,惹天下豪傑笑話?
如果僅憑一官這麼一說,咱們就殺了他的話,先不說這麼做會失了道義,今後何人還敢再和咱們打交道?
就算是不說這個,一旦要是讓海狼部衆得知此事,他們也肯定不會饒過咱們,他那些手下,豈會坐視咱們這麼殺了他們的大當家而不顧,以於孝天手下弟兄對他的忠心,他們肯定會傾巢而出前來和咱們拼個魚死網破。
你們想想,連褚彩老都敗在了他們手下,以咱們目前的實力,又如何是他們的對手?這麼做絕對不成!你們休要動這個念頭!”顏思齊一聽便立即喝止了手下的這個提議,搖頭斷然拒絕道。